第23章

許衍生當然是在試探谷麥,但他沒有深入探究的是,他的試探某種程度上也意味着他對這段關系的在乎。在男女感情中,他慣了做主導者,他想要要谷麥臣服于他,但他又未想對谷麥作出最後的承諾,所以,他想要控制進度,至少自己不能失控。

也因為如此,他才問谷麥,她什麽時候讓她的爸媽知道他,卻未想過要讓李玉清清楚楚地知道她。

又是一場暢快淋漓的性事後,許衍生完全不想動,谷麥推他,說要去洗澡。他并沒有任何配合的意思,低頭啄她:“你滿意我嗎?”

谷麥以為他在問他剛才的表現:“哪方面?”她促狹,也并不羞澀,“剛剛?”

許衍生有些認真:“全部,所有。”

谷麥去抓他的額發,因為他大汗淋漓,所以她能把他的頭發捋起來,弄成當年那個火爆的悟空的形象:“要聽真話嗎?”

他任由她在他頭上作怪:“當然。”

“滿意。滿意你的外貌,我覺得你有雙漂亮的眼睛。”谷麥伸手去摸他的眉骨,“個性嘛......”谷麥皺皺鼻子,“一般,有點好,有點壞。”

谷麥這樣的溫言軟語對許衍生無疑是受用的,他換個姿勢抱她,雖然兩個人都汗津津的,但他并不覺得讨厭:“怎麽壞?”

“壞在,太輕浮?”谷麥的語氣也帶着疑問,她也并沒有那麽确信。

許衍生只覺冤枉,他哪裏輕浮:“我沒想到你竟然這樣看待我,我好傷心。”

“我記得在酒吧裏,你問過我的那個問題,關于一夜情的問題。”谷麥說,許衍生很快便記起來了,他那時是帶着隐隐的醋意,因她深夜穿得那樣漂亮,讓他口不擇言地問了那個問題,“你能問出那個問題,意味着你肯定做過那樣的事,對嗎?”

許衍生不想回答這樣的致命問題,他開始在她耳邊細細地吻,細細地咬,既然不去洗澡,那就開啓第二輪。

谷麥扶着他的臉:“我問你一個問題,喜歡,在你心裏是什麽樣的定位?”

“比如現在。”許衍生已經在撩撥她的需要,“現在就喜歡你。”

谷麥沒說話,只是微微一笑。

許衍生卻不喜歡她這樣的笑,好像運籌帷幄的人不是他,而是她,他又問她:“那你呢?喜歡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麽?”

谷麥想了一會兒:“意味着一種深刻的開始,意味着一種膚淺的終結。”

許衍生來不及認真思考這句話,因為她說話的當下,他已經順利抵達他此刻最想要的目的地。此刻,做,比說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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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工事件從一開始到最後,持續了三個多星期,最後以工人們複工、正豐廠撤回第二批辭退名單為終結。

許衍生下車間時,那些鬧過罷工的工人不看他,默默工作,他也不看他們,按部就班地走完了所有的生産線。一路上,其他的人紛紛與他道好,“老板”、“生哥”之類的話不絕于耳。

人是有虛榮心的,無論許衍生認為自己多麽不喜歡這個行業,但面對那樣龐大的機器,面對那樣多的人,面對眼前的繁榮以及背後意味着的巨大利潤,他承認自己并非毫不心動。他想,他并不高尚。他一方面嫌惡這幾十畝的地方限制了他的自由,另一方面卻又實實在在在享受這裏帶給他的一切享受,不論是物質上的,還是心理上的。也因此,基于交換論,他必須面對一些他不喜歡的東西。

但無論如何,風波過後,許衍生覺得終于可以喘口氣,開始考慮走開幾天,給自己放個假。他想着讓谷麥也休幾天假,到某個小海島玩幾天。但谷麥似乎比他更忙,甚至提起過要外出學習之類的話題,他也就暫時放棄了想法。

許衍生想起許久沒回家,周五中午便打了電話,讓家裏準備他的晚餐。剛一進門,李玉見他進來,便起身:“飯做好了,吃飯吧。”

阿姨先端上來的是一盅黑不溜秋的湯,許衍生看着就打寒戰:“這是什麽?”他想,他應該還沒老到要吃什麽稀奇古怪的補品的程度吧,直覺就想拒絕。

李玉卻不容他的反對:“你最近那麽忙,都瘦了,喝點湯提提神。”

許衍生可不想喝,也不認為自己瘦了:“沒有飯嗎?我要吃飯。”

李玉瞪他:“吃了它,不要浪費我的心血。”

許衍生見李玉都用上“心血”這樣的詞彙了,只能忍耐着喝了半碗,最後推開,“我吃飯,吃肉。”餐桌上有一盤雞,他拿了一只雞腿開始啃,又讓阿姨在冰箱裏給他拿一瓶冰可樂。

李玉看着他拿着大雞腿吃得津津有味,欲言又止。

許衍生看了自己親媽一眼:“廠裏沒什麽事了,你別擔心。”

李玉說:“我知道廠裏的事,你有分寸,我不擔心。”

許衍生想想也是,廠裏不總有幾個李玉說得上話的人嘛,他點頭:“那你想問什麽?”想了想大概是要問谷麥,自己又開始裝糊塗,“不是我姐怎麽了吧?”

李玉卻沒有被帶偏:“你上次給我看照片的那個女孩,兩人還在交往吧?”

許衍生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

“今年可能結婚嗎?”

許衍生左手雞腿右手可樂,剛喝的一口水差點嗆到自己。他放下手裏的東西,快速抽了兩張紙,開始咳嗽。

李玉一副看他做戲的姿态:“你不急,難道人家女孩也不急嗎?”

許衍生好不容易順過氣:“媽,下次先給點提示再說這個話題,不然我怕我會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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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衍生想,他和谷麥從認識到追求她,再到上了同一張床,雖然節奏算快,但也不會誇張到拉N倍速直奔結婚吧?

谷麥急嗎?至少在許衍生這裏,并不十分覺得。盡管谷麥當時說過她這個年紀會以結婚為考量去交往一個人,但确立關系後,兩人卻從未談過這個話題。谷麥不但不急,等他從家裏出來,過去找她時,她告訴他黨課培訓名單下來了,有她。全脫産,一個月,去的是鄰市。

許衍生也有在體制內的同學,官職比谷麥更高,他也知道這些課對于他們來說可能存在的某種意義。但,一個月,許衍生覺得這時間太長了。他有短短的一瞬間覺得她何必在乎那一官半職,以他的能力,除非他某日真混成了敗家子,否則她和他在一起,肯定是衣食無憂的。但他不想說那些會惹人生氣的話,他躺在床上,澡也不洗,看谷麥在衣櫃邊收拾行李:“什麽時候出發?我送你過去。”

“不用,到時全區統一安排大巴過去。”谷麥回頭看看他,“要不你明晚別過來了。”

許衍生愕了一下:“你不是後天才走?”

“我明晚約了朱子琪出去吃飯。”

許衍生翻身,把自己埋進枕頭裏,許久,又語氣悶悶:“吃飯得吃到很晚?”

谷麥放下行李,走過去半躺在床上,抱抱他:“好些天沒見她了,可能吃完飯後再去喝點東西,聊聊天。”她補充,“她和曾燕妮可是我大學最好的同學。”

吃了飯還要喝東西?許衍生從枕頭露臉看她:“你明天穿什麽衣服?”

谷麥笑了一下,想想:“露肩,深V。”

許衍生作勢就要起身,谷麥抱着他:“你去哪裏?”

“我把你衣櫃裏的露肩、深V全放我車裏。”許衍生看她,“谷主任,別給我亂來。”

谷麥樂了,看他:“你是在吃醋嗎?”

許衍生沒說話,又倒回床上。

谷麥扭扭他的耳朵:“許總,該說這些話的人是我。我去學習這段時間,你才不要亂來,老老實實等我回來。”

許衍生哈了一聲,反問:“所以你是吃醋嗎?”

谷麥想了一下:“我可沒有你那麽多的前科。先聲明了,在我之前,你發生的任何事,都與我無關。既然現在和我在一起,就得尊重我,這也是尊重你。”

許衍生喜歡她對他的獨占欲,他快速起身,又快速把她壓下:“我已經改邪歸正了”,她伸手去推他,他振振有詞:“接下來那麽久見不了面,先預支一下。”

她還是抗議:“我還沒洗澡。”

“我也沒,一起去。”許衍生起身,把她攬着帶進了浴室,“谷主任,天天說我重,你也不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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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麥去吳州那天,是許衍生開車送她到區裏的停車場的。

許衍生沒下車,但谷麥提着行李從他的車裏下來時,還是被同單位的黃處看到了,等她上了車,兩人相鄰而坐,黃處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去探問:“谷主任,是你男朋友送你過來?”

谷麥笑笑,沒有正面回應,也沒有否認。

黃處又八卦:“他開的車車是不是很貴,是不是要一百多萬?我老公去年也看了這款車,不過沒買。”

谷麥看黃處,笑笑:“我也不知道,不是我的車。”

“谷主任真讓人羨慕,有錢人就喜歡美女,嫁給有錢人就無憂無慮了。”

谷麥戴上墨鏡:“我先休息一下。”便結束了話題。

她直接上在抗拒這樣的話題。她當年能從一個小地方考到東州的985大學,畢業後能以筆試和面試第一名的成績考取公務員,再一步步走到現在,下一步将可能是到從街道辦升到區裏,她覺得自己并非如別人的第一印象,僅僅是一個長得好看的人而已。就像許衍生,大概也并非僅僅是別人所認為的一個借着長輩福蔭手裏攥着幾個小錢的富二代而已。所以,她直覺上在排斥黃處給她或者許衍生的标簽。

不過,她也承認許衍生的錢和自己的貌在這段感情裏是有促進作用的。于她而言,她沒有想着必須嫁一個不富裕甚至是清貧的男人來标榜自己的所謂清高。相反,她不止一次想過她要找一個經濟能力不差、至少要和她旗鼓相當的男人,以免世俗艱難抹殺了兩人之間的情分,就像她當初和杜峰因為錢分開那樣,而許衍生首先具備這個物質條件,且不僅僅只有這個條件——他對她而言是有着天然的吸引力的。

于許衍生而言,他當然可以選擇追求一個他認為合眼緣的女性,不是她,也可以是別的女性。世界沒有權利要求一個有錢人或者一個窮人必須找一個很漂亮或者很難看的伴侶,男人愛美女,這大概也不罪惡。

她承認,他們此刻互相喜歡。只是,這種喜歡或者吸引力将會把他們帶到哪裏,她也不知道。“意味着一種深刻的開始,意味着一種膚淺的終結。”如果她和許衍生終将産生深刻的愛情,那麽這時的心動,是開始,是序幕;如果許衍生對她,甚或她對許衍生,只是權衡,只是眼緣,只是肉欲,那麽,這一刻的喜歡已經是兩人關系的高潮,誰也阻擋不了它走向衰敗。

人們陸陸續續地上車,帶隊的領導叫:“快上快上,五分鐘後開車。”

當車子緩緩起步,谷麥忍不住拉開遮光簾,去看遠處。那輛黑色的車子竟然還在,她看不到車子裏的人,估計車子裏的人也看不到她,但她莫名覺得他此刻可能也在看向她的方向。如果可以,她真想知道,這一刻,許衍生那雙桃花眼承載的是什麽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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