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重逢

她無數次設想過他們重逢的情景,是默默流淚,執手相望,還是彼此身邊都有了新人,然後轉身視而不見。他的聲音,在魂夢中出現過無數次,整整纏繞了她人生最美好的十年。

剛回北京,張騁讓千葉代表西航公司遠赴日本參加朋友的時裝發布會,而韓朝又是展覽方邀請的中方代表之一。

極富個性的展覽廳,聚集着不同膚色的人。

他們相逢了,在那樣多的人群裏,他依然一眼就看到了她,所有人都成了背景。他靜靜地走到她身邊,仿佛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處說起。

兩年不見,她多了幾分女人的柔美。藍色雪紡禮服,知性中透着性感。而他,青澀的面龐也有了男人的剛毅。在無數青年才俊中,依然這樣地耀眼。學生時代,他常常穿T恤,她可以放肆地将眼淚鼻涕都往他身上蹭。而如今,深灰色的西裝,更襯他的氣質。卻離她這樣遠了。

他想問她過得好不好,他想讓她回到她身邊。卻害怕說出口,打碎了夢境般的重逢。

奈良的櫻花開了,良辰美景奈何天。他硬生生地拉住她的手,直到感覺她的中指有一枚冰涼的鑽戒。他的心不停地下沉,變冷。卻垂死掙紮。

“放開。”三年了,這卻是她重逢後的第一句話。

“不放,死也不放。”在她的面前,他胡攪蠻纏也好,他就是不願意再失去她。

她可以拒之不理,可以抵抗,可是她沒有。心底有一個聲音在說,既然已經不在乎了,再放縱一回又如何。

他牽着她,穿越人潮,溜出了展廳。無數櫻花散落肩頭,這條路,仿佛一生一世了。整整一個下午,他的手緊緊抓着她,從沒放開一瞬。他怕,一松手,她就淹沒人群,各自忙碌,各自生活,此生陌路了。

他牽着她,直接進了酒店。她閉上眼,想起了大一那年他們一起做火車去廬山。他笑容明亮,她仰望着他的光芒。分別後,她的日複一日都不再有了分別,浮光掠影,記憶停滞。

韓朝訂的是單人間,他覺得此番舉動瘋狂。可是,這些年,他見過的所有聲色犬馬都不如五年前,在廬山的小旅館和她生澀的第一次更撩撥他的欲望。

她始終一言不發,旅館十分靜雅,他放下百葉窗,開始親吻她。她的雙唇已經冰涼,眼裏的淚水滑下,他心痛地一點點吻幹。韓朝的呼吸漸漸急促,用力地吻她的脖頸,鎖骨,一直往下,碰到那一抹魂牽夢萦的柔軟弧線。壓抑了太久的想念以及欲望都化在了狂風驟雨的親吻和擁抱中。他伸出手解開了她的禮服,外面忽然飄起了綿綿細雨,他進入她的身體,像幹涸的土地允吸到第一滴露珠。他在她體內一陣陣馳騁,三年的隔閡在抵死纏綿中慢慢彌合。最後,他捧起她的臉,在額頭上留下一個濕漉漉的吻。

她靜靜地依偎在他懷裏,溫潤如玉,妩媚動人,大約是人世間最美的風景。

“葉葉,我們結婚吧。”他如往常一樣喚她。既然命運再一次安排他們相遇,他無論如何不會再錯過他,不想再欺騙自己的內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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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我花了整整三年,才适應沒有你的生活。沒有你的世界,我活得很好,你何必來打擾我,你究竟想如何,寂寞的時候找我,一旦我和你的前途沖突了,你就一聲不發地将我清理掉,你以為,我還會再相信你嗎?”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只要你願意,我們明天就結婚。”韓朝懊惱地握着她的手,像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千葉轉過身,再也沒有和他交談下去。整夜,韓朝從背後緊緊地抱着她,親吻着她的背脊。深夜,她在迷糊中,感受到他又一次進入了她的身體,綿綿不休。生之寂寞,唯有糾纏。

天亮了,千葉趁他下去拿早餐之際,倉促逃離了旅館。她不想他再介入自己的生命了,昨夜總總就當最後的告別。年少的愛情,情傷難複。她寧願和一個平平淡淡的人,聊度餘生。

韓朝回旅館後,看到空蕩蕩的房間。前所未有的恐懼,透過玻璃窗,正好看到她走出旅館的影子,他瘋狂地沖下去,一路緊跟。

第二天有一個重要的年度會議,他不管不顧了。向上級申請提前一個月結束培訓調回北京。那些光環,沒有了她,不過是冰冷的負累。韓朝打了車,一路尾随。跟她到了機場,跟着她買了回北京的票。

幸好她都沒有發現。

同一輛飛機上,他遠遠地看着她。缺席會議,這是他三年來第一次,原來時間會讓人看清心底最想念的東西。千葉回北京後,張騁來接她。韓朝在車上看着一切,看着另一個男将外套體貼地披在了千葉身上,韓朝的心仿佛千萬只螞蟻爬過,又不好發作。只能一路跟随,又輾轉通過幾個朋友不停地詢問,才完全搞清了她的住處。

韓朝通過中介,詢問千葉對面那間套房是否出租。正好前一位租客的合約到期,韓朝順利得搬了進去。

他終于離她這樣近了,他每天下班都按時回來,對面有一點點動靜,他的心就開始悸動。漸漸地,他對她的腳步聲非常熟悉。不慌不忙的,很有節奏感,一下一下。

時光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來北京後,千葉約了周郁琴出來敘舊。她們坐在咖啡店,彼時周郁琴碩士畢業,進入了泛華。她想,不久中國建築史上又将多出一名精英吧。

三年了,千葉自嘲地說,除了她,之後沒有交過新的朋友。那些沒有參與過她成長的人,終究成為不了深交。

周郁琴說,是你念舊。

她們聊着各自城市的食物,各自的生活經歷。三年,仿佛物是人非,又覺得大家本質上也沒什麽改變。千葉向她抱怨,最近對面有人搬家,上班時間又沒動靜,偏偏在大半夜大興土木。害的她黑眼圈越來越重。

“對了,韓朝向我打聽過你。”

“我一周前,在日本遇到過他。”

“然後呢,舊情複燃?”

“千葉白了她一眼,回不去了。我都訂婚了,三年了,我們可能都不是當初的自己。”

“其實你心裏還是喜歡他的對吧。”

“很多時候,百無一用是情深。”

……

“對了,莉莉和小勤下個月結婚。最近的紅色炸彈真多。”周郁琴說。

“看來整個宿舍就剩我們倆了。”千葉嘆息。

記得當年宿舍裏六位姐妹,大家圍在一起談論,将來誰會最早結婚。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們又喝了兩杯咖啡,各自回家了。

晚上十點左右,千葉躺在床上,一陣陣敲門聲。她打開門,送外賣的小弟拿着塊PIZZA。千葉不知所雲。“小姐,這是您對面的先生網上訂購的PIZZA,可是他現在人不在。麻煩你幫忙簽收一下。”

“可是……好吧。”

“謝謝你。”

快遞如釋重負地走了。千葉拿着PIZZA豎起耳朵聽對面的聲音,終于,半個小時候,對面傳來了開門聲。她倒是好奇這幾天究竟是誰不斷地制造噪音。

……

時間仿佛靜止。

她打開門,看到了韓朝。三年前離開她的男子,一周前在日本和她共度一夜的男子。現在就在她的對面,怔怔地看着自己。

“你的東西。”千葉不願意多想,把東西交給了韓朝。

“其實是買給你的。”

“韓朝,你到底想怎麽樣。”

“跟我結婚。”

千葉準備關門,韓朝趁機拉住門閥。

“多年不見,你變得無理取鬧了。”千葉諷刺。

“多年不見,你依然沒變。千葉,如果你不愛我,那麽在日本的那晚意味着什麽。”

“你一個大男人,不會是要我負責吧。”

韓朝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千葉趁機将門狠狠關上。韓朝挫敗地回到家中,坐在沙發上,聽客廳的鐘擺聲。他開始懷疑千葉還愛不愛自己,可是他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說服自己放棄,在她結婚的前一刻,他都不會放棄的。

第二天,他們各自照常上班。千葉刻意早起十五分鐘,避免和他碰面。可是,她發現韓朝的耳朵是否格外靈敏,第二天,無論她幾點出門,開門的剎那,都會“偶遇”到韓朝。她簡直神經衰弱了。好在下班時間他控制不了,千葉一回家就死死把門關上。

周五晚上,千葉又聽到不折不饒地敲門聲。千葉先在貓眼看了看,又是快遞。她無奈得打開門,簽收了一個精美的包裹。

她拆開來看,一枚周生生的鑽戒,紫色的鑽石,顯然,他精心挑選過。戒指裏層刻着一行字,“不如我們重新來過”。千葉自嘲地想,過去的時光如何重來。它已經硬生生地在那裏了,連死亡都沒辦法改變。

千葉将它鎖在櫃子裏,試圖不去想,不去看。晚上,她給張騁打了電話,約他一起吃飯。

張騁訂了一家特別浪漫的餐廳,從餐桌到窗簾都是玫瑰做的。她和他看着玻璃外的江水,“千葉,你今天真美。”千葉笑了,她今天将之前的長發燙了大卷,将臉型襯托地更精致了。用過晚餐,張騁開車送她回家。

“不請我上去嗎?”張騁問。

“那就一起上去吧。”千葉心裏有種不詳的預感,卻又想不到拒絕的理由。

他們坐着電梯上來時,果看到了韓朝呆呆地站在千葉家門口。

看到這一幕,韓朝心裏一緊。馬上說“你好,我是千葉的校友,今天來北京出差,想來看看她。沒想到人不在。”

張騁說,“原來是這樣”。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我有些事情,先走了,你們好好聊聊。”

千葉不好在張騁面前發作,只好硬着頭皮将韓朝“請”了進來。

千葉把韓朝扔在一邊,自顧自地上網,煮點心。

“葉葉。”韓朝柔聲喚她。

千葉始終不發一言。

韓朝站在陽臺上,看着窗外的人群。“一年前,我回過北京,幻想着能在這裏遇見你。下一個轉角,再下一個轉角。我滿懷希望地尋找,最終卻是是徒勞。”

千葉冷冷一笑,“三年前,你離開我後。我如何從絕望中一步步爬起,那時候我什麽都沒有。你一下子丢開了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忍着強烈的心痛,一步步活下來。那時候,你在哪裏!”

“對不起,千葉,我們重新開始。”

她搖了搖頭,淚水不停地滴落,韓朝伸出手,心痛替她擦幹淚水。千葉卻将它甩開。

“千葉,你告訴我,你還愛不愛我。”千葉看着他,前塵往事一點一滴地湧來。每回憶一次,都是撕裂般的痛苦。

“我再也不相信愛了。”

他長久地站在一旁,從小到大,他要什麽有什麽。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可是上天竟然這樣懲罰他,将她帶走了。

他的面容沉浸在陰影中,艱難地對她說,“早點休息。”長久地沉默之後,韓朝回到了自己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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