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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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又來了, 我們還是快跑吧!”劉弘宇驚恐地大喊起來,“海水會灌進來的,樹都被吹折了, 上次還有幾個倒黴的玩家被吹到海裏喂魚了!”

“影響範圍有多大?”羅九問。

“跑到邊界線那裏都會受影響, 不過會好很多。但也有不好的,那邊連棵樹都沒, 光禿禿的,想躲雨都沒地方躲。一下暴雨起碼要一晚上, 狂風連着大雨, 沒個遮擋絕對要生病的!”劉弘天比劉弘宇要沉穩得多, “躲在樹林盡可能遠離海的地方,現在趕緊去吧,不然一會好位置都給人搶光了!”

他從儲物格裏拿出來一大捆又粗又結實的繩索, 拉上劉弘宇就往樹林走,走到半路忍不住回頭, 看到董先在拆帳篷,劉一峰腳邊放了一捆繩子、一卷布, 羅九不知道在幹什麽,一會的功夫手裏多了好幾套衣服。

“快點穿上。”她一人甩了一套。

自己用最快的速度把長褲和外套裹上,這衣服可老貴了,又防水又擋風還不導電。

雷雨天氣躲進樹林, 要是沒個防備,豈不是要被劈死。

這種時候一套上千星幣不算什麽, 被坑就坑吧。

所有人的動作都很快,還不到五分鐘,衣服換好了,東西也都收拾好了, 幾個人小跑着追進樹林。

原先在沙灘上的玩家們尖叫着,慌張着,有的跑進了樹林瑟瑟發抖地躲在樹下,有的一路朝着邊界線跑去,不久前還十分熱鬧的海灘空無一人,只有逐漸漲高的海水,以及越來越響的雷鳴聲。

“去那邊。”羅九指着樹林出口處,那裏有一排又粗又壯的樹,每一棵樹直徑都超過一米,她把繩索丢給董先,“衣服拉鏈拉上,繩子綁到在腰上。”

很快,三人的腰上都綁了繩子,将繩子的另一頭捆在樹幹上,把他們連着樹綁在一塊,一連捆了3棵,确定足夠結實以後,羅九才将當初購買的防水布攤開,披在了幾人頭上。

防水布足夠大,能将幾個人全都裹在底下。

天空中開始飄雨時,羅九鑽進了防水布裏,把自己也牢牢捆住,緊接着雨點宛如石子一樣噼裏啪啦地砸下來,隔着防水布落在頭上都有點痛感,還沒幾分鐘的功夫,已經密集到看不清遠方的景物了。

“天吶,這是下雨嗎?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雨!”董先低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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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大陸面積的增加,江河湖海所占的比例逐年減少,除了住在海邊的居民能時常感受都下雨,像董先這樣從出生都老死都活在城市裏,降雨大多數為人工控制的居民,沒有機會體會到大自然的威力。

劉一峰表情不好看,夏遲也緊抿着嘴唇,兩人根本沒心情說話,只有董先牙齒磕碰的聲音在防雨布下小小的空間裏響起。

董先有心理陰影,此時臉色已經有些發白了。

“老、老大,飓風會、會登陸嗎……”一句話都說不利索的董先正好是對着大海的方向,透過樹木之間稀疏的縫隙,他遠遠看到一個水柱從海上被灌吸入空中,電閃雷鳴,漆黑的天幕似乎都要坍塌了一樣,恐怖的宛如人間煉獄。

“不知道。”羅九表情嚴肅。

她打量四周,發現也有不少玩家像他們這樣,把自己與粗壯的樹幹捆在一處,還有的玩家速度太慢了,以至于暴雨落下前還沒确定位置,此時被雨打的連眼睛都睜不開,只能抱頭蹲在地上,有大哭的,有嘶吼的,有求救的,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再被滂沱的大雨一并壓下去。

至于劉氏兄弟,确如他們所言,在這裏已經算是老人了,有了不少經驗,先他們一步捆在左手邊二十米外的位置,只不過他們沒有防雨布,只能戴了個頭盔,将身體盡量縮在樹枝下。

“離飓風中心還有好幾公裏,動靜就大成這樣,我們真的可以抵達海島嗎?”夏遲喃喃自語,就在雨落下來前,他還不明白劉氏兄弟為何會怕成這樣,現在親身經歷,才知其兇險可怖非常。

尋常人根本就生不出抵抗的念頭。

在大海上連個躲避的地方都沒有,要怎麽活下來?或許這個游戲,只有運氣好的玩家,直接降落在海島上,再從海島前往別的副本,繞上一圈才可能走完,夏遲絕望地想。

就連劉一峰都在此時生出了一絲畏懼,閉上了眼睛,不再看飓風。

他們哪裏知道,這還不是大型飓風。

可是耳朵呼嘯的風聲越來越大,已經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樹劇烈的搖晃,不斷有樹葉樹枝掉下來,各種砰砰砰的聲音在小樹林裏響起來,有一些是樹被吹倒了,有一些是玩家被吹的到處亂撞。

董先眼睜睜地看着幾個玩家,因為沒有做好措施,手指從樹上滑走,踉跄着摔倒在地上,繼而被正好拍上來的海水給卷走。

離開以前,他們還大聲呼喊着救命。

救命……所有人都自身難保了,有誰能救他的命?

董先瑟瑟發抖,努力地挪動自己的身體,想要靠近羅九。

換做平時一定會推開他的羅九,這一次沒有推開他,輕輕拍了一下董先的冰涼潮濕的手背,大聲地在他耳邊說:“我不會死,你也不會死,大家都不會死,只要熬過這幾個小時就可以!如果你害怕,就靠着我!”

只有大聲說話,才能聽的清楚。

董先慢慢停止了顫抖,将後背靠在羅九濕透的背上,從中汲取對抗恐懼的力量,他看不到羅九的表情,但能猜到她的目光一定是堅定有力的,能驅散陰霾。

董先抽了抽鼻子,小聲地說:“能遇見老大真的是太好了。”

羅九只顧着拽住要被風給卷走的防水布,根本沒聽到這句話。

在他們的前方,因為毫無遮擋,所有人都能看見逃往邊界線的玩家被吹的東倒西歪,濕漉漉的手難以握牢,跌跌撞撞地散在了雨中,運氣的好的鑽進了無際平原,運氣差的任憑狂風的擺布,根本站不直身體,最後撲倒在地上,再也沒有力氣抵抗。

這樣猛烈的狂風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海面上的飓風漸漸遠去,但暴雨卻沒有停止的跡象。

按照劉氏兄弟的意思,起碼要下一夜。

地面變得分外泥濘,鞋子因為浸滿了水,裏頭的腳已經凍到失去知覺,羅九打了個寒顫,讓夏遲從儲物格裏拿出四雙雨靴,丢給劉一峰和夏遲,催促他們換上。

至于董先,在狂風漸息以後,就已經安穩地睡了過去。

羅九叫醒他,語氣裏全是無奈。

明明不久前還吓得哭出來,怎麽能睡得着?

這已經不是心大可以解釋地通了吧。

被繩索牢牢地捆着身體,很難彎腰,脫掉鞋子還可以靠着兩只腳踢蹬,但要換上雨靴是件有難度的事情,他們花費了近半個小時才穿上,腳還是濕的,但比起濕透的鞋子,已經保暖舒适地多。

由于在暴雨來臨前小睡了一會,羅九是精神最好的人,其他人都被越來越低的溫度催眠的昏昏欲睡,在聽到她說睡一會後,很快就睡着了。

空中陰雲遮擋了月亮,沒有光,周圍伸手不見五指。

羅九把綁在腳上的行囊解下來,裏頭裝了幾樣不大的設備,其中就有一支手電筒,但太黑了,她摸了好一會才抓出來,按下開關,狹小的防雨布空間裏總算有了一片光。

防雨布被四個人的腦袋頂着,支棱在半空中,羅九不想驚動其他人,慢慢地解開了腰間的繩索,但略一動彈,防雨布就塌了一角,驚醒了淺睡的劉一峰。

“怎麽了?”他壓低了聲音問。

“風已經停了,只下雨的話好對付,我們沒必要待在雨裏。”羅九把手電筒遞給劉一峰,搖醒了董先,在他半夢半醒間取出了大帳篷,又讓劉一峰半蹲着将防雨布撐高,底下的一下子開闊的空間更方便她操作。

沒過多久,一個雙人帳篷就将防雨布頂地滑落到地上,從樹上傾瀉而下的雨水澆醒了董先和夏遲。

董先在做噩夢,突然脖子一涼,夢到自己人頭落地,慘叫了一聲,就掙紮着要跑,可惜腰被繩子捆住,剛一站起來,就勒的肚子翻江倒海般的難受,他一下子清醒過來。

“防雨布!”他踢了一腳,把防雨布踢起一些,手還沒抓到,就聽羅九催,“別布了,趕緊把繩子解了,到帳篷裏來,小心淋雨着涼。”

董先一聽帳篷,手都激動的哆嗦了。

雖說他們又有防雨布,又穿了能防水的外套,但狂風暴雨的天氣裏,免不了有雨水吹到身上,再順着流到皮膚上,很快就帶走了身體的熱量。

夏遲第一個鑽進帳篷,第二個是董先,劉一峰撐着一角的防雨布免得羅九淋在雨裏,羅九走過去頂住他的位置,“快進去吧。”

“那你……”劉一峰話還沒說完,就見羅九頂着防雨布當雨衣,走到開闊的地帶,從儲物格裏将各種的鍋盆桶全取了出來,就放在外面蓄水。

羅九跑進帳篷的時候,董先和夏遲都已經換了身幹爽的衣服。

兩人身體比劉一峰差,裹着一條薄毯子取暖,還凍得瑟瑟發抖。

帳篷裏的空間有限,為了給羅九騰出足夠的空間,董先用力地抱住了夏遲,“就犧牲一下我們吧。”

他說完,夏遲就打了個噴嚏,啞着嗓子說:“難道不是你冷、冷的受不了,要抱住我取暖嗎……”

“別說出來啊。”董先笑了一下,很快也跟着打了個噴嚏。

羅九擰着濕漉漉的長發,拿了根筷子把它們盤在腦後,皺着眉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雨還沒停,你們就要感冒了。”她指着劉一峰,“你也趕緊換一件衣服。”

劉一峰點頭,艱難地轉身背對着羅九,挑了件厚實的棉短袖換上。

外套是防水的材質,稍微抖幾下,水珠就沒了,他剛重新披上,就聽見董先說:“老大你別出去了,什麽事這麽着急,非得現在做——”

但羅九頭也沒回,把衣服披在頭上,冒着雨去取了一盆半滿的水,回來以後,兇巴巴地說:“都怪你們兩個身體差,我還得多費心思。年輕人的身體怎麽一點折騰都經不起?起碼也得像劉一峰這樣,離開游戲了就給我好好運動去!”

董先動了動嘴,本來想說劉一峰可是當過兵的,身體素質能不好嗎?但轉念一想,老大可是為了他們兩個,才在雨裏跑來跑去的,他不該再頂嘴了。

于是老老實實地點頭,“知道了。”

羅九在不大的帳篷裏擺了個小盆,大約兩個巴掌大,裏頭放了些被她弄碎的幹木柴,點了火,等燒起來後,才把那半盆水放在上面。

有了火焰,帳篷才稍微暖了一些。

水差不多燒開了以後,羅九一人給了一碗,“都趕緊喝了,誰敢生病,我就把誰丢在這。”

這當然只是放狠話。

不過也正說明了羅九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給弄得心情煩躁,失去了冷靜。

上一次在持續了48小時的暴雨天氣裏前進,羅九也不像這次煩躁,除掉因為下雨刮風的因素,她更是在為了破壞力驚人的海上飓風而發愁。

該怎麽辦?

帳篷裏的火一直沒熄,羅九持續不斷地燒水,時不時推醒董先和夏遲,讓他們喝水。

天蒙蒙亮的時候,雨終于停了。

土地潮濕泥濘,能聽到不少玩家驚呼着摔倒在地。

羅九穿着釘底的雨靴鑽出帳篷,一夜過去,容器早已經裝滿了水。

劉弘天拍了拍半昏迷的劉弘宇臉頰,擔心地不斷呼喚:“小宇,小宇,你快醒醒,千萬別睡過去!燒起來就完蛋了!”

他摸了下劉弘宇的額頭,不知道是他的皮膚太涼,還是劉弘宇發燒,摸起來有些燙手。

劉弘天的心越跳越快,他想起來深夜看到帳篷裏的情形,急的去解繩子。

但繩子吸了水,滑溜溜的不好解,他心急如焚,怎麽都解不開。

“羅——”他本想叫羅九,但又怕被人注意到,只好像其他人一樣叫她,“羅老大!能不能給我一碗熱水?”

劉弘天聲音裏帶着哀求。

一碗水而已,羅九當然不會拒絕。

她端着熱水走過去,蹲在劉弘宇跟前。

水裏撒了鹽,能補充流失的鹽分。

劉弘天扶着他的身體,羅九把碗遞到他嘴巴。

或許是感受到了熱意,劉弘宇下意識張開嘴喝起了鹽水。

一碗下肚,人很快就熱了起來,劉弘宇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哥哥布滿血絲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突然又哭又笑地抱住他,一直念着沒事就好。

“你要是病沒了,我一個人怎麽待得下去。”

“不會的……”

劉弘宇沒了往常的活潑,動作緩慢地坐起來,安撫着劉弘天,他看向羅九,啞聲說了句謝謝。

“沒事,你想喝的話還有。”說完,羅九就回了帳篷。

董先和夏遲喝了很多熱水,再加上及時更換了幹衣服,除了有點缺覺引起的頭昏腦漲,以及久不動彈的渾身酸痛外,幾乎沒什麽大礙,離開帳篷就做了幾組拉伸動作舒展筋骨。

“喂,那邊在幹嘛?”董先戳了戳夏遲的胳膊,沖着斜前方擡起下巴。

二十米外,兩個年輕力壯的男人手裏拿着尖銳的樹枝,正戳着一個渾身虛弱無力的青年玩家脖子,低聲威脅:“快點把星幣全轉過來,不然你命就沒了!”

“我、我沒錢……”青年玩家被雨淋了一夜,就算沒被狂風吹走,命也沒了半條,從後半夜起,就發起了高燒,只來得及買了一件衣服裹住身體,就這麽半浸泡在水裏昏睡着。

直到被兩個玩家打劫。

“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其中一個玩家罵了句,有些猶豫。

他第一次做這種事,難免下不去手。

另外一個見狀,趁機推了下他手肘。

尖銳的一端紮破了青年大動脈,血噴了出來。

被迫動手的玩家大叫了一聲,“你、你幹什麽啊!”

“你不是下不了手嗎?我幫你一把啊,這是游戲又不是真的,你在這婆媽個什麽勁。要是做不了,下次我來,生存值給你還有話說了,真你/媽/的有病!”

兩人吵鬧了幾句,又繼續找下一個帶病的玩家。

“還能這樣嗎……”董先喃喃,有些同情被幹掉的青年。

好不容易活下來,還發了高燒。

被人打劫丢了命,怎麽能這麽慘啊。

他又想到要不是老大,自己多半也是這個下場,就抖了一抖,有些後怕。

“還不快點收拾東西,愣着幹什麽?”羅九指着浸在水裏的防雨布和繩子,“你把剩下的這點水也送給那對兄弟,我去海灘看看。”

這麽大的暴風雨過後,海灘上應該又不少好東西。

她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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