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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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快看, 那個女玩家要出海了!”

“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反正最後也是要死的, 還不如留在這裏,把這輩子的海看個夠本。”

“你這種沒追求的人懂什麽?要不是我沒錢沒本事, 早就去試試了,游戲的版圖這麽大, 成天窩在這裏多沒出息啊, 就是死也要死在冒險的路上才有意義!”

“我沒追求?太好笑了吧, 你有追求不也跟我一樣, 在這裏混着日子嗎?有本事你現在就出海,我還敬佩你是條漢子!”

“吵什麽吵,這種話都吵了百八十遍了,敢出海的早退游了,既然不敢就老老實實待着,也沒什麽不好的。有自知之明是個優點, 懂不懂?”

“可是我覺得他們會成功哎……”

這個弱弱的聲音被一衆玩家的争吵聲壓了下去, 她羨慕地望着羅九與同伴離開的方向, 期待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夠找到合适的搭檔離開這裏。

冒險與征服才是這個游戲的宗旨。

“沒想到你們這麽快就要走了。”劉弘宇不舍地說。

兩人能幫上的忙不多, 充其量打打雜,能吃的食物也不多,有時候羅九煮的多了,他們可以正常的分食一些, 但大多數時候, 吃的是他們剩下來的殘羹冷炙,劉氏兄弟也沒什麽怨言。

如果不是羅九好心送來的幾碗熱水,劉弘宇可能已經在游戲內病死, 只剩下一個劉弘天,很容易成為其他玩家的搶劫目标。

更不用說因為羅九粉絲的分流,他們也多了上千星幣的打賞,買得起防雨工具,才有驚無險地度過了昨天那場特大風暴,又一次成功存活以後,兩人的生存值跟着水漲船高,如今雙雙躍入10000名內,佛系的玩法之下,擁有如此排名屬實算高的。

“平平安安,一路順風。”劉弘天逐一掃過所有的人,“除了這句祝福,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我們一定會在這裏為你們祈禱。如果是你的話,說不定可以抵達孤島。”

“再見。”四個人都穿着泳衣,披了件防水擋風的外套,站在海水沒到膝蓋的地方,沖着劉氏兄弟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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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個又一個跳上了木筏,飄出去十幾米後,劉一峰忽然眯着眼睛說:“是她。”

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身影單薄的陶芝芝站在小樹林外,跟幾十個看熱鬧的玩家混在一處,十分不起眼。

她一直目送着他們離去,直到身影化作一個面目模糊的黑點。

“你們說,她會來嗎?”董先很好奇。

陶芝芝說要加入他們是在風暴以前,接連經歷了兩次岸上風暴,說不定後悔了,打消這個念頭了。

再者說,就算她真的來了,能活着到孤島的幾率也很低。

羅九自己都說,哪怕做了這麽多準備,活下來的幾率也不過五六成。

但五六成,其實已經很高了啊。

“她會來。”羅九從陶芝芝的那段經歷推測出了她的性格,不知道她現實中有着怎樣的經歷,使她一個戰力底下的女玩家居然能以謊言游走在各種隊伍裏,把別人玩的團團轉。

這種人太渴望真正的信任了,羅九知道她一定會來,但活着見面的幾率太低了,除非她運氣好到正好避開飓風,或者能被海浪沖到岸上,但這種幾率,能有1%嗎?

羅九不再想她。

“向正北方前進。”她下達了命令。

“為什麽是北方啊?”董先問。

“因為兩次飓風的行進路線都在這個方向。”劉一峰回答。

他話少不假,但大多數時候都不說廢話。

有那時間,都用在觀察上了。

當他發現羅九一直望着飓風的方向時,終于猜到了她的意圖。

董先哇了一聲,“峰哥,這都給你發現了?”

劉一峰搖頭,“是老大先發現的,我不過是發現了她的發現。”

“什麽亂七八糟的,反正你也厲害,不要妄自菲薄了。”董先不愧是誇誇達人,反正誰都能被他誇的臉上開花,要不是這種性格,也不能從小到大都是女性之友,老被調戲了。

“雨一停,我們就出發了,怎麽也能有兩三天的清靜吧。這兩次的飓風都在岸邊幾公裏的範圍,兩三天時間總夠我們飄出去一二百公裏,還怕避不開飓風嗎?”他嘿嘿笑起來,一副傻相。

腦門被羅九狠狠彈了一指頭,讓他閉嘴。

“別得意忘形了,你運氣是不錯,但哪次不是死裏逃生?知道死裏逃生的前提是什麽嗎?”羅九瞪他。

夏遲的臉色變得難看了。

“好了,誰都別說了,我們只要做好自己能做的,起碼問心無愧。”清晨的風浪不小,正好吹的是北風,羅九有時候都忍不住懷疑,這些小小的細節,是不是游戲方有意為之。

目前的風速有三四級,不大不小,估計每小時能前進二十五公裏,兩三天足夠飄出去一兩百公裏,這麽遠的距離,真的能風平浪靜嗎?

風漸小了以後,木筏飄得很慢,徐徐吹來的西風,把他們直往其他方向飄,在養精蓄銳了幾個小時後,四人不得不劃起了木槳,不斷地修正方向。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天漸漸黑了。

第一次在海上過夜,所有人都很緊張。

為了預防突然襲擊的飓風,他們穿着潛水服随時準備着,睡得很不安穩。

在這樣的不安中,第一縷晨曦驅散了黑暗。

水天相接處,橘紅色的光芒漸漸擴大,鋪占了藍黑色天空,緩緩爬升的金色光團猛然一躍,紅霞便如碎金般灑滿了大海,放眼望去,波光粼粼,美不勝收。

四個人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深深為之震撼。

黑夜那麽漫長,但日出卻無比的短暫。

一眨眼,整個天空就亮起來了。

“好可惜啊,沒有攝影器材,不然我一準拍下來參加投稿,說不定能拿頭獎。”董先搖頭晃腦地說,“我那便宜大哥上學的時候沉迷旅行攝影,拍了不少好照片,拿了兩次獎,但沒有一個景比得上海上日出。要是他知道,肯定要氣死了。”

董先哪裏知道,他的打工人兄長一夜未睡,正好錄下了這一段短暫的日出,把它放到了星網的社交賬號上,幾十萬觀衆瘋狂轉發,成功為董先和羅九引了一波流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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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風浪的時候,海上的生活是很平靜的。

看過日出,他們在木筏上乘着風前行,喝着椰子水,吃着烤魚烤肉,等到這陣北方吹盡,就收了船帆在海面上靜立着,畢竟逆風劃水,速度很慢,效率也不高。

羅九等人換了潛水服帶着壓縮氣瓶,留一個人守住木筏,在海中央潛入水底,繼續做着海下訓練。

帶了含有氦氣的深度潛水氣瓶後,醉氮的問題迎刃而解。

長時間的停留在三十米下,顯然已經不是大問題。

這一回,他們需要潛入更深的地方,以防海上飓風影響過大,淺層海水無法阻擋,到時候在海裏的他們就宛如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之前他們還在大陸架範圍內潛水,還能看到海下陸地,心裏是有底的,但現在從海中央潛入,從潛水面罩往外看,越往下越黑暗,除了時不時游過的魚群外,什麽都看不到。

未知的恐懼,很考驗人的心理素質。

除掉羅九外,劉一峰應該是隊伍裏最強的,不止是身體上,也包括心理上,但頭一次從木筏的位置潛入水底,他只待了不到半個小時就浮上了海面。

因為在海底無法辨認方向,他出現在木筏二三百米外的地方,緩緩地游回木筏後,劉一峰推開面罩,聲音裏多出了一絲飄忽,“我們要在海底待上兩個小時嗎?”

“嗯,身心都必須适應,萬一飓風肆虐的時間過長,也還能保住一條命。”羅九有一絲擔憂,連劉一峰都如此,那換了夏遲和董先,該如何适應?

沒多久,夏遲也浮上了水面。

他反而要比劉一峰好一些。

當羅九問及他感想時,他不假思索地說:“還好,就是底下太黑了,我覺得應該裝個什麽燈,不然有點心慌。也沒想什麽,滿腦子都是待久一點,再待久一點,不能辜負這套設備……”

劉一峰沉默。

他在想,是不是他的雜念過多了。

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住,無盡的黑色讓他浮想聯翩,包括還沒有來臨的飓風。

羅九伸出手,把夏遲拉到了木筏上,遞給他一個椰子,“幹得不錯。”

她又看向劉一峰,聲音溫和了一些,“你不用覺得有負擔,其他事情都不要想,交給我,你只要做你手頭的事情就好。”

劉一峰這種人,羅九太了解了。

責任心強,能力又高出身邊人,忍不住會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他處。

比如其他人,比如未來。

如果不是碰到羅九,他在團隊裏的位置就與羅九相似。

既是團隊大腦,又是支柱。

他會本能地想更多,比如飓風所帶來的後果,他們能不能活下來。

在寂靜深沉的海底,恐懼與雜念會被無限放大。

所以劉一峰更加難以适應,被逼得逃上海面。

“下次潛水,試着想點別的,比如上來以後,你可以吃到什麽。”羅九笑着說。

劉一峰僵硬地點點頭,還是沒說話。

羅九也不勉強,加購了兩枚水下探照燈,裝置在面罩頂端,沖董先指了指海下,“走,輪到我們兩個了。”

如果不是單獨下海有風險,兩兩一組,又正好總有個人落單,她也不會浪費氣瓶,陪董先下去。

“老大,你別離開我太遠哦。”董先在推下面罩前,緊張地說。

“你跟緊我就行。”羅九說完,一躍跳入海中,濺起一小捧浪花。

“等等我!”董先火急火燎地撲了下去。

海水砰的飛上了木筏,兜頭兜腦地濺了夏遲一腦袋。

“這還真是……”

手裏的椰子混進了海水,喝起來又甜又鹹。

夏遲搖了搖頭,一臉的無奈。

就如羅九所說,董先下了水只顧着跟上羅九。

明明她不是無時無刻在擺動雙腿,為什麽游的比一直在奮力踢動雙蹼的自己快得多?

董先滿腦子問號,又因為佩戴了探照燈,能一直看到羅九的身影,甚至沒留神注意到底潛了多久多深,直到羅九停下了,沖他比了個禁止繼續的手勢。

在這裏待半個小時。

羅九比劃。

他們此刻在大約45米的位置,一下子潛入這麽深,羅九擔心董先會受不了。

不舒服及時上游。

她繼續比劃。

董先比了個OK。

羅九在水裏停了一會,忽然察覺到一種強烈的波動,從他們身下傳來。

沒過多久,一團龐大的漆黑影子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

似乎是某種龐大的海洋生物。

體長至少10米以上,不知其是否有強大攻擊性。

跑!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羅九立馬游到董先身邊,打手勢要他迅速上游。

一頭體長超過15米,頭部扁平較小,吻寬嘴大的巨大生物,以頭部向上的姿勢劃破沉重的海水直往海面沖,随着它的動作帶來強勁的水流,裹挾着董先和羅九先一步鑽出了海面,但這還止不住沖勢,居然破開海面在飛上空中,又随着海水繼續下跌。

就在這短暫的瞬間,羅九已經看見了升起船帆,瘋狂劃動木槳遠遠逃開的木筏和二人,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她調整了一下姿勢,翻了個身抓住董先的手臂,再次鑽進海裏,一蹬一劃,又竄出去幾米。

緊接着巨大的仿佛怪物一般的鯨魚,沖出了海面,躍入空中數米,劃出一道優美的軌跡,連濃密而短寬的須毛都在随風舞動,透明的海水從弓起的龐大身體上紛紛滑落,經過陽光折射出五彩的色澤。

哪怕羅九逃得再快,也還是被餘波震的沖出去二三十米,才穩住了身體。

面罩被海水沖刷的視野一片清晰,在确定董先沒有問題後,羅九将目光放在了二十七年人生裏,頭一次見到的龐大生物上。

它很大,是羅九見過的最大生物。

有着優美流暢的背部線條,黑色的胸鳍狹窄而薄,足有五六米,占據了身體近半的體長,尾鳍寬大,是不規則的鋸齒狀,白色的腹部有着大片貫穿全身的波浪狀線條,它在半空中翻了一個身體又以腹部朝上的姿勢砸進海裏,濺起的水花足有十數米的高度,又再一次波及到了羅九。

不過這次好一些,她沒有再被沖向更遠的地方。

這頭鯨魚的背部冒出海面悠悠地向着某個方向前進,在吸到了足夠的空氣後,又再度沒進了海底,緊接着一陣前所未有的空靈缥缈之聲,透過海水傳到了羅九與董先的耳中。

光只是聽着就像是身心受到了滌蕩,一聲又一聲在海裏傳出去的很遠,連綿成曲,婉轉起伏,随着那頭鯨魚快樂地翻轉嬉戲又衍生出無窮的變化,最終它向着深海迅速潛去。

只有在那裏,它才能享受到無邊的寧靜。

沒有了急迫感,兩人在海面上緩緩地游動着,感受着輕柔海風地吹拂,摸到木筏的時候,羅九輕輕一躍就爬了上去,而董先已經爬到趴下,驚恐過後的放松抽走了他全部的力氣,只能抓着木筏周邊,被劉一峰和夏遲用力地拖了上去。

“要死了,怎麽會這樣……”董先面朝上,四肢攤開,望着如洗的碧藍天空,喃喃自語。

不知道該說倒黴還是幸運,這種驚險萬分的情況碰到好幾次了。

雖都險險的逃過一劫,但吓還是很吓人的啊!

剛才那個龐然大物是鯨魚吧?是鯨魚吧!

他在講述生物多樣性的書上看到過,說是已知的海洋生物裏最大的,不過性情溫和,沒有攻擊性。

那可真是太好了,要是有攻擊性不就完蛋了?

這麽大,沖擊性這麽強,人毫無反抗之力,直接被頂出去幾十米。

真要攻擊他,他焉有逃出生天之理?

董先顧不上欣賞,說真的他當時是被吓傻了,要不是老大抓着他游出去一段,他大概要忘了自己穿着潛水服,一次能游出去好幾米,當場就要被鯨給撅飛到天上去。

“造物還真是奇妙啊。”羅九感慨。

“老大你沒事就好,我們剛才吓死了。”夏遲一臉後怕,“幸好峰哥發現了不對勁,讓我把帆放下來,不顧忌方向順着風拼命劃,好不容易才在它上來前,逃出去幾十上百米,要不然木筏非得散架……”

羅九一開始也擔心,後來發現他們機靈地逃出去了,才放下提着的心。

木筏可是唯一的工具,就算他們能游泳,也不可能在茫茫大海上游數百公裏。

人不是機器,需要停下來休息。

“那是座頭鯨,在鯨類動物裏,已經算是體型較小的了。”劉一峰的粉絲已經查過資料,傳給他看了。

“較小的?”董先誇張地叫起來。

“那叫小?!”

足足有十五米長啊!

劉一峰嗯了聲,幹澀地說:“最大的鯨類屬藍鯨,能有三四十米長,造成的波動遠不止剛才的景象,如果今天碰到的是它,根本來不及逃出去,木筏是一定會散架的。”

董先錘了一下木筏,木筏跟着晃了一下。

“人類太渺小了。”他情不自禁地說。

在進游戲以前,董先生活在科技發達的文明社會,除掉時不時有外星異形潛入地球——當然也跟他這個宅男的生活相去甚遠,他一直覺得人類是最強大的生物,否則怎麽能繁衍至數百億,填海造陸,改變山川地形,甚至登錄其他星球?

但現在,這個觀念動搖了。

他的三觀在巨大的沖擊之下搖搖欲墜。

羅九伸手狠彈他額頭,“個體的人類确實渺小,歷史上有那麽多的生物遠超人類的強大,為什麽只有人類繁衍至今?因為人類的創造力,凝聚力,繁衍能力,才有了現代的文明社會。你看鯨多大,但人類要是想,就可以憑借科技的力量捕捉它們,直至瀕危。你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董先迫不及待地打斷她,“那我們就是最強的?”

羅九又彈了他一指頭,“不,人同樣是脆弱的。”

她想到曾經由輻射造成的末日,宛如人間煉獄,人口數從近百億銳減至數億。

人類創造了核武,卻又被它親手毀滅。

為什麽?因為濫用,因為失控,歸根結底是源于自大。

“為什麽啊……那這不是矛盾了嗎?”董先迷茫地看着她。

羅九摸了下董先亂翹的頭發,動作幾乎稱得上溫柔。

她眯着眼睛看向遠方,那裏一片清朗。

“你知道嗎?這個世界本就是矛盾的,人也一樣。你覺得我強大嗎?”

“強大。”

“可在那頭鯨的面前,我也無力抵抗,碰到飓風,也只能祈求命運眷顧,這麽看來,我很弱小。”羅九笑吟吟地看向董先,“但你卻覺得這樣的我,很強大。”

“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要遵照某種規律,你看人類大量繁衍,強行改變這種規律,或者說秩序,你會覺得威風,但你想想,資源是有限的,生命卻可以是無限的,當這些資源被耗盡,人靠什麽生存?在這樣的規則面前,衆生皆平等。你現在無法理解,但以後會慢慢明白的。”

羅九不疾不徐的聲音伴随着海風和鳥鳴緩緩散開,沒有人說話。

夏遲若有所思,“所以老大才要毀掉獵鷹嗎?”

羅九哼了聲,“我确實看獵鷹不順眼。”

夏遲長長地哦了一聲,又歸于平靜。

羅九不知道的是,她這番言論正好契合了部分環境學家的理念。

該理念被打上了危言聳聽的标簽,被主流所排斥。

就連羅九的直播間,都為此亂了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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