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就是你 “是我，配不上她
房間內, 燈光幽微。
小區內孩子們的嬉鬧聲不絕于耳，除此之外，就是舒偉斌搓着手裏的那兩個鐵球, 摩擦出沙沙聲響。
明珩反應過來, 放下手裏的東西, 将舒窈護在身後，說：“叔叔，這件事我會和您說的清清楚楚，您別着急。”
咣當！
舒偉斌把鐵球拍在茶幾上。
舒窈吓得一哆嗦，一剎那，她有種老爸被裘千尺俯身, 下一秒就要吐棗核釘, 弄死明珩的錯覺。
明珩拉舒窈的手, 想讓她別怕，舒偉斌見了，喊道：“不許拉手！不許拉！”
舒窈：“……”
明珩：“……”
最初的震驚和無措過去。
明珩和舒偉斌坐在客廳大眼瞪小眼, 舒窈跑回卧室搬救兵。
舒窈給程萍打電話，顯示關機，再又給程念打電話, 程念還有一個多小時下班, 說到時候過去。
放下手機，舒窈在房間踱步。
可踱來踱去也不是辦法，她輕手輕腳地打開一點點門縫, 往外看，就見明珩和舒偉斌維持着剛才的樣子，還那麽坐着。
怎麽辦啊？
舒窈咬咬唇，這時, 程萍打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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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您怎麽關機了？出事了！”
程萍那邊亂糟糟的，氣喘籲籲道：“我知道。我這剛下飛機。”
“下飛機？”舒窈一驚，“您也來燕城了？”
舒偉斌下午在家留了張紙條，說是要和隔壁老李去海城附近的水鎮玩兩天，很快回來。
程萍一看就知道這事不對。
舒偉斌絕對不會丢下她自己去玩，她趕緊給老李打電話，得知人家老李和兒子一家在外地旅游，根本就不在海城。
“媽，您太好了。”舒窈說，“您要是來，我就放心了。”
程萍頓了頓，說：“你把電話給你爸。”
舒窈跑出去，“爸，我媽電話。”
“你媽？！”舒偉斌蹭一下站起來，盯了手機半天，磨磨蹭蹭接過去，“喂，萍萍。”
“少這麽叫我！多大了？”
舒偉斌笑笑，一點兒也沒有剛才霸氣四射的樣子，輕聲細語地說：“多大你也是萍萍啊。我跟你說，我來看看窈窈，你別……”
“我知道。”程萍打斷，“你這麽惦記女兒，我也惦記。我已經下飛機了，一會兒見。”
舒偉斌驚道：“你？你也來了？你怎麽……”
程萍笑了聲：“你啊，少跟我撒謊。我告訴你，別跟孩子們鬧。你閨女都二十三，快二十四了，談個戀愛再正常不過。你少來勁兒！”
舒偉斌不高興，但也不敢言語。
挂了電話，舒偉斌嘆口氣，有種泥菩薩過江的預感。
明珩說：“我現在安排車子去接阿姨。”
“不用麻煩了。”舒窈搖搖頭，“我已經給我媽叫出租車了。再說，你現在派人過去，接到我媽都幾點了？”
到那時候，我們怕是骨頭都讓棗核釘彈碎了。
舒窈嘆口氣，自然地坐在明珩身邊，舒偉斌瞪眼，命令：“坐我這兒來。”
舒窈：“……”
乖乖過去。
“在一起，多久了？”舒偉斌問。
舒窈忙說：“沒多久，也就才……”
“我問他。”舒偉斌看向明珩，“讓他來說。”
明珩正襟危坐，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和舒窈的戀愛進程。
舒偉斌一邊聽，一邊搓那倆鐵球，血壓飕飕往上飙——敢情他回去沒多久，這小子就把他的寶貝女兒騙走了！
舒窈看老爸搓鐵球就心慌，想了想，說：“爸，您坐飛機過來一定累了吧？還沒吃飯吧？”
舒偉斌反問：“你覺得我現在吃的下去？”
“……”舒窈抿抿唇，“那、那我餓了啊。還有，一會兒我媽就來了，我媽也還沒吃呢。您舍得讓我媽餓肚子？”
一提程萍，舒偉斌又蹭的站起來。
“家裏有什麽菜？”舒偉斌問，“我做幾樣你媽愛吃的。”
舒偉斌去廚房忙乎。
進去前，舒偉斌下了死命令，不允許舒窈和明珩在沒他監督的情況下，處于同一空間。
所以，明珩在客廳，舒窈在卧室，兩人微信交流。
舒窈：[我爸對我的戀愛問題一向這樣]
舒窈：[他要是說了什麽重話，你別往心裏去]
明珩端詳着手機，走了下神才回複。
明珩：[不會]
明珩：[一切交給我]
終于，盼望着、盼望着，救星來了！
程萍和程念在樓下碰見，兩人一起上來。
“媽！”
舒窈撲過去抱住了程萍，程萍拍拍她的背，示意她沒事。
舒偉斌舉着鍋鏟陪笑臉，恭候在門口。
其實他有心想往哪裏躲躲，可一看身邊只有明珩，便趕緊恢複高冷，挺起腰板。
程萍進屋，坐在沙發的正座上。
舒偉斌噓寒問暖地關心程萍，問她來這一趟累不累，要不要捏捏？
程萍不理會，就只給個眼神，叫舒偉斌自己體會。
程念見了，主動說：“都這個時間，要不先吃飯吧？”
程萍進廚房接替舒偉斌的活兒，繼續忙乎，明珩跟進去。
“阿姨，您辛苦了。”明珩說，“我幫您。”
程萍笑笑：“沒事。你去餐廳等着就好，這都不用你動手。”
明珩還是幫忙拿碗筷，說：“您這趟來的太匆忙了，肯定累到了。我讓人安排，給您和叔叔安排水療，放松下。”
“孩子，有心了。”程萍說，”不用這麽麻煩。“
明珩微笑道：“這怎麽會是麻煩呢？阿姨您為了我，特意趕過來，我很過意不去。不過您好不容易來一趟，正好陪陪舒窈。她剛考完試，您和叔叔陪她玩一趟。不如去周邊的度假酒店，怎麽樣？”
程萍讓明珩哄的這一路上堵着的氣消了大半。
舒偉斌躲在廚房外面偷聽，手裏的倆鐵球轉的飛快。
程念笑了笑，和舒窈說：“岳母政策走的很熟練。”
“姐，你還笑話我啊？”舒窈嘟了嘟嘴，“你知不知道，我一進門見我爸坐在那裏，吓得都傻了！”
特別是進門時，明珩還很親昵地蹭蹭她的鼻子。
這一幕叫自己的老爸看見，都不是社死那麽簡單，是連生活都想讓她死了。
“怕什麽？”程念說，“他會護着你。”
聞言，舒窈看了眼廚房的位置。
她心裏雖然有慌亂和焦急，但始終都是踏實的。
随後，大家坐下吃飯。
舒偉斌本來想坐在舒窈和明珩之間，可對上程萍的眼色，很自覺地坐在了程萍身邊。
“阿珩，快吃吧。”程萍說，“這一天工作那麽累。還有念念，也快吃。有什麽話，吃完飯再說。”
明珩道謝，舒窈說：“媽，您不關心我啊？”
“爸關心！”舒偉斌接話，“來，這是你最愛吃的蝦仁，多吃些。”
說着，舒偉斌舀了一勺放到舒窈的碗裏，幾乎同步，明珩舀的那勺也落在舒窈碗裏。
氣氛頓時又不那麽美妙了。
舒窈在桌下踢了下明珩的腿，明珩掉轉反向，把蝦仁放到舒偉斌的碗裏。
“叔叔，您做飯辛苦了。”明珩說，“做這麽一大桌菜，關鍵味道絲毫不輸那些大飯店。實在是厲害。”
舒偉斌被捧的小飄飄然，但臉還是繃着的，說：“我辛苦什麽？我做飯給我的女兒和侄女吃，一點不累。”
“沒有我？”程萍冷笑，“我是空氣，是吧？”
舒偉斌秒慫，哄道：“說什麽呢？你上哪兒空氣去？對，你是空氣，沒你還怎麽活得了啊。來來來，吃這個西藍花，你愛吃的。”
程萍忍着笑，說：“行了，都別夾來夾去的，趕緊吃吧。”
飯後，會議時間到。
程萍、舒偉斌、程念三人一人一邊，坐在沙發上，舒窈和明珩并排，坐在他們的對面。
不需長輩多言，明珩主動表示：“叔叔，阿姨，程醫生，我對舒窈是認真的。我知道我有很多不足和缺點，但我會改正。不會讓舒窈受半點委屈，請你們給我一個機會。”
舒窈看着明珩這幅誠懇乖順，甚至低眉順眼的樣子，除了窩心，還覺得不可思議。
依着明珩的性格，她還以為明珩會說：你們的女兒和我在一起，我會用我的優秀感染她，帶着她一起優秀，巴拉巴拉。
現在這樣，簡直是世界第九大奇跡啊。
“窈窈，窈窈！”
舒窈回神，程萍皺着眉頭看她，說：“阿珩表态了，你呢？”
當着父母的面，舒窈不好意思，可明珩那麽真誠，她也不想遮掩，誠實道：“我想和明珩在一起。”
明珩嘴角揚起，握住舒窈的手。
舒偉斌瞪着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狂搓鐵球。
“年輕人自由戀愛，正常。”程萍說，“我們家長的也支持，只是……”
舒窈頓時緊張起來。
她以為，程萍是百分之百支持她的，難道不是嗎？
程萍看了眼舒偉斌，繼續道：“你爸這麽着急過來，誇張是誇張了點。但我能理解他的心情。阿珩，阿姨感謝你對窈窈的疼愛。可是，你的身份地位，和窈窈不太對等啊。”
“怎麽不對等了？”舒偉斌不樂意聽這話，“我閨女是最好最優秀的。我還瞧不上他呢！除了長得好，不就還家裏有錢？有什麽了不起的。這條件的，受到的誘惑還多呢，我不能讓窈窈受一點委屈！”
程萍不悅道：“你沖我喊什麽？現在不就說這個事嘛，你喊能解決問題嗎？你……”
舒窈不想爸媽吵架，起來勸阻，被明珩攔下。
“阿姨，您別急。”明珩說，“叔叔說的，沒有錯。”
明珩垂下眼眸，掩飾了情緒。
“我的家裏沒什麽了不起，除了錢，什麽都沒有。在遇到舒窈前，我也是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除了掙錢就是掙錢。我從沒想過我會戀愛，會這麽……喜歡一個人。”
明珩無意識地淺笑了下，仿佛到了此刻，他也還是只迷途羔羊，迷失在名為“舒窈”的迷宮裏，走不出她給自己設下的一切。
可是，他也很清楚，他不想走出去。
一輩子，都不想走出。
明珩擡起頭，看着身邊眼眶微微發紅的女人，說：“是舒窈的出現，徹底扭轉了我之前的世界。”
“她從來都配的上最好的，是我，配不上她。”
舒窈揉揉眼，握緊明珩的手。
她知道自從蘇苑去世，明珩的世界就空了。
明婷告訴過她，每次逢年過節，阖家團圓的時候，明珩就會人間蒸發，哪裏都找不到他。
一開始，明婷還害怕，擔心明珩會出事。
到後來，明珩總是會在明婷的心理防線突破之前回來。
明婷問他為什麽不留下過節？
明珩淡淡問道：“和誰過？”
不經歷極致的孤獨，很難理解當孤獨正在消融時的美好；而經歷過真正孤獨的人，能走出來，需要巨大的勇氣。
程萍和舒偉斌對視一眼，也是一時無言。
大家安靜片刻，程念開口。
“姑父，您就放心吧。據我觀察，明先生是真的很在意窈窈。喜歡這個感覺并不難得，難得是因為喜歡，願意改變自己去保護那份喜歡。”
舒偉斌最是能理解這話，可這個節骨眼，他不能不跑偏。
“念念，你也跟着窈窈瞞着我是不是？”
程念：“……”
好吧，關心則亂了。
“爸，您別怪我姐。”舒窈說，“我姐一直都為我考慮，幫我打算，還……”
給人家坑死人不償命的手冊，導致明珩現在還沉迷單手開易拉罐。
沉了沉氣，舒偉斌長籲一聲，站起來，說：“你跟我出去一趟。”
舒窈一愣，母雞護崽似的護住明珩：“爸，您要幹嘛啊？幹什麽還出去？有事家裏不能說？”
“你別管。”舒偉斌少有地對舒窈語氣嚴厲，“我有話和他說。”
明珩拍拍舒窈的背，安撫：“沒事。你陪着阿姨。”
舒偉斌和明珩離開。
舒窈站在陽臺上巴望，兩人一路出了小區，也不知道去哪兒。
“媽，我爸該不會給明珩拖到角落裏打一頓吧？”
“拿你爸當暴力分子啊？”程萍嗔怪，“不會有事的。”
舒窈還是不放心，守在陽臺那裏。
程念靠門框站着，好奇道：“姑姑，姑父怎麽突然知道窈窈和明珩談戀愛了？您也夠厲害的，知道姑父就是來燕城了。”
舒窈當時接到程萍電話就想問了，可一着急，就給忘了。
程萍說：“前段時間，我和你說蔣阿姨要搬來燕城，蔣煦給買了房子，是不是？”
舒窈回憶了下，點頭。
蔣煦媽媽這幾天把家收拾的差不多，和老鄰居們道別。
舒偉斌和程萍特意準備了喬遷禮物，打算見面時送給蔣煦媽媽，誰知道，蔣煦媽媽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堆話。
“你們家女兒可是有本事啊。在燕城找了個大老板，以後也不用工作了，在家當闊太太就好。我兒子這種給人打工的，确實高攀不上。”
舒偉斌讓蔣煦媽媽把話說清楚，蔣煦媽媽故作吃驚道：“你們還不知道？你們家舒窈和她的老板談戀愛了。聽說那個老板是搞投資的，可有錢了。這以後，你們家舒窈不得享福了？”
這麽一說，舒偉斌和程萍自然知道說的是明珩了……
“蔣阿姨怎麽知道的？”舒窈納悶，“蔣煦哥哥告訴的嗎？那，那不至于說話這麽……不好聽吧。我和明珩是光明正大戀愛的。”
程萍摸摸舒窈的腦袋，沒說什麽。
蔣煦對舒窈有心，蔣煦媽媽覺得舒窈也不錯，有意兩人在一起。
可很明顯，蔣煦晚了一步，蔣煦媽媽問起來，蔣煦就說了實話……而蔣煦媽媽一向好強，得知舒窈找的人比蔣煦優秀，自然心裏不平衡。
“媽，那您到底支不支持我和明珩在一起啊？”
程萍實話實說：“你們談戀愛，媽是支持的。但如果你們還想走的更長遠，我不得不多考慮。你爸爸的考量也不是沒有道理。”
舒窈沒想到自己的老媽還挺時髦：戀愛萬歲，結婚慎重。
“我們就是談戀愛呢。”舒窈低下頭小聲說，“結婚什麽的，還遠着呢。我還小。”
程萍笑道：“你還小？是，心理年齡小。這也就是念念在這邊，有她盯着。不然啊，我真是不放心。”
舒窈撒嬌蹭程萍，想喊上程念，就見程念在發微信。
“姐，你最近怎麽總聊微信？”舒窈問，“該不會是……”
“不是。”
“我有說什麽嗎？”
“……”
程萍聽了，笑道：“念念，是嗎？要是的話，就好好相處。別天天都是工作。”
程念左顧右盼，否認：“真不是，別瞎猜。你還是管好你和明珩吧，也不知道姑父和明珩都說些什麽。”
舒窈的笑臉垮下來。
不過，只要不是打明珩一頓，其他都好辦，說幾句就說幾句，明珩不會計較的。
十一點，舒窈接到電話，和程萍還有程念去附近的餐館接明珩和舒偉斌。
眼前的情景震撼了舒窈她們三個人。
舒偉斌和明珩兩人勾肩搭背。
“老弟啊，走！接着喝！”
“不了。”明珩外表看起來不像喝多的，可說話已經大舌頭，“再喝，窈窈會不高興的。”
“她敢！我說她！走！接着喝！”
“還是不了，再喝，阿姨也會生您的氣。”
舒偉斌大手一揮：“才不會！我老婆刀子嘴豆腐心，可在意我了。而且，我告訴你啊，我根本就不是怕她，我都是哄着她玩呢！哄着玩，知道嗎？我要是大氣一哼，吓得她都不敢說話！”
明珩笑了笑，一扭頭，愣了會兒，喊了一聲：“阿姨。”
“阿姨？”舒偉斌大笑，“少唬我！你這是喝多了！走，老弟，再喝去！”
明珩拍拍舒偉斌的肩膀，認真說：“真的，阿姨。”
舒偉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