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要替人算命不如先替自己算命
☆、要替人算命不如先替自己算命
“先生,你省省吧,人都被搶走了。”阿牛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懶懶道。
“呸!什麽死蕭三,下次見到他本大仙一定收了他,替天行道!”盛仙怒氣沖沖踢了一腳路邊房屋的泥牆。
“比起他來你還更像妖孽一點。”阿牛雙臂抱在腦後,頗有興致地評價道。
“死人!”盛仙一路走一路踢所有眼見心煩的東西,街邊無人看管的小攤也難逃厄運。
這回來路上盛仙一直擺着一張死人臉,見到不順眼的人就上去噼裏啪啦一通“施主我看你印堂發黑近日恐有禍事”之類的言論甩過去,順便毫無愧色地賣幾張他所謂的驅鬼提運符給人家。令人意外的是,這被刺激得陰暗氣場全開情況下,還真有不少人聽信了他的鬼扯。
阿牛聳聳肩:“對了,那個人是蘭捕頭的舊相好吧?哎,看起來就比你靠譜。”
“舊相好你個頭啊!長得一副天煞孤星的樣子!”
“我看啊,先生你還是改行吧,我算命都比你準哎。”阿牛繼續不怕死地煽風點火。
“閉嘴!”進了客棧,盛仙腳步铿锵有聲上了樓,随即傳來咣一聲大力摔門的聲音。
阿牛在樓下站了站,撇撇嘴,也慢慢向樓上去了,走了一半忽然停下來,撓撓頭道:“奇怪……五缺跑哪裏去了,被擠散了嗎?”
阿牛踱到盛仙門口敲了敲門:“先生,回來的路上看到五缺了嗎?好像不見了耶。”
“沒看到!”裏面傳來一聲暴喝。
阿牛一縮脖子:“那麽大聲幹嘛。算了,要不我去找找。”
“找什麽找!那麽大個人不認識路嗎要你找!”
又是一陣吼震得阿牛耳朵直痛。他堵住半邊耳朵默默走開了,想想也是,五缺那麽大個人,也好歹是在府裏做了多年的事,總不會在這裏迷路罷?于是也心安理得地回房歇着去了。
過了沒多久,盛仙房門又響了,他立刻撲到床上用被子蒙住頭,假裝沒聽見。
然,門外的人似乎分外肯定他就在裏面,執着地敲了許久,盛仙終于忍不住,猛地坐起來怒喝一聲:“找誰啊!”
敲門聲停了,随後一道熟悉的聲線飄進來:“無孔大師,你果然在裏面。”
“那是誰啊!”盛仙不耐煩地躺了回去,“這裏沒這人!”
門外的人輕笑了兩聲,道:“我們就是來找大師你的,快開門罷。”
“死了!”
“呵,大師何必如此喪氣。”
“你誰啊!不認識你!快滾!”
“大師真是貴人多忘事。不過,我們正要北上長安,屆時說不定會碰到蘭尋劍,此番前來相邀大師同行,你當真打算在這屋子裏繼續悶下去麽?”
吱呀一聲,盛仙打開了門,門外白衣公子笑意盈盈,身後不遠處正是陸染風。
“你怎麽知道我娘子要去長安?”盛仙皺着眉頭問。
楚流芳不慌不忙道:“在下猜的。”
盛仙砰地一聲關上門:“不去!要去也不跟你們去!瞅你印堂發黑近日必然有災。”
楚流芳語氣略帶苦惱:“哎,這可糟糕,不如大師你幫在下看看可有解決辦法沒有?”
“你們怎麽還不滾!”
“這樣罷。”楚流芳道,“大師你與我們同去,路上大小花費在下全包了,還請大師你指點在下一二可好?”
話音剛落,屋裏傳來一陣叮鈴咣啷的聲音,之後門再次打開,盛仙背着個破包裹,手上拄着那個“指點迷津”的旗子,面色嚴肅道:“施主,有道是破財免災,為救衆生貧僧義不容辭。我們上路罷。”說罷便一馬當先地下了樓。
楚流芳與陸染風相視一笑,随後也跟了上去。
楚流芳包下輛馬車,也不急着趕路,一路忙着和盛仙攀談,而陸染風大多時間都只在一邊閉目養神。
盛仙對這二人所言實則半信半疑,然,想來蘭尋劍是早晚要回長安複命,故而此說也非全無道理。他心中自然有焦急,面上也不表露出來,初時仍對楚陸二人惡言惡語,楚流芳也只笑笑當做耳邊清風,久了便覺無甚意味,與他們說些江湖中事,倒也有趣。
從楚流芳口中得知,當日那持刀少年乃是飲血谷中人,名為蔣小漁,年紀很輕,也是才出來闖蕩不久,據說是和谷主鬧翻了私自跑出來的。
這令人左思右想也不明白堂堂一個先帝要殺這麽個毛頭小子作何用,飲血谷雖說也曾經是令人聞風喪膽的修羅場,可上任谷主下令關閉山門已久,這地方現如今成了什麽樣子江湖人士都鮮少有聞,更不必說會和那遠在天邊的朝堂之上扯上什麽關系。
那傳說中的先帝,他究竟想要幹什麽?
若說他追權逐利,他當年可是親自将權傾天下與榮華富貴的位子直接推給了新帝;若說他是心向自由之身,卻又暗中攪擾出一片血雨腥風;若說他純粹是恣意妄為,卻又似乎隐隐有着什麽未達成的目的……
人,實在是太難看透啊。
夜色漸沉,盛仙推開房門到了庭院中,雖只是途中歇腳之處,卻意外的古典雅致,流水繞翠竹,向晚落花砌,遙遠的地方還隐約有鐘聲從雲外而至。
此地已是接近子虛鎮了。
說來,這二人顯然是來頭不小,一路上經過大小城鎮都有人接應,安排食宿,且門下人均尊稱陸染風大當家的,看來像是他的名下産業分舵。
此人絕對是個大土豪。盛仙下了這個判斷以後,愈加毫無愧色地花起別人的錢來。
“大師有禮。”楚流芳正踏入這方院落,見了盛仙便打了聲招呼。
盛仙瞟他一眼,很拽地點點頭。
“住得可還習慣麽?”
“還好。”盛仙随口應道。
楚流芳笑笑,忽道:“我們有蘭尋劍的消息了。”
“什麽?”盛仙霍然轉過身,“他在哪?”
“這個麽……”楚流芳漫不經心把玩着手中一個不知是何質地的微小圓球,忽地一施力,圓球即在掌中碎成齑粉,“明日在下正要去見他,大師何不随我們同去。”
“你打的什麽主意?要對我娘子做什麽?”盛仙冷聲問。
楚流芳依然笑意不減:“大師放心——蘭尋劍是什麽人,他好得很。”
“你們……”
“天色已晚,大師還是早些休息,有什麽計較明日再談。”楚流芳也不多做停留,略施一禮便轉身而去。
盛仙看着他背影沒入暗沉暮色,神情複雜。
翌日,楚流芳換了快馬,三人加速趕路,看他樣子倒真是赴什麽約一般。盛仙馬術不精,卻只咬了牙任身下馬匹飛奔,勉強跟上前面那兩人。
“喂,我說,你怎麽探聽到我娘子行蹤的?”盛仙忙裏偷閑,喘着氣問。
楚流芳慢悠悠道:“在下猜的。”
“少敷衍我!”
“唉,大師不是一向對自己的卦術十分自信,為何卻算不出他的所在呢?”楚流芳半真半假地調侃道。
“哼,你們一定是使了什麽手段,騙娘子現身的。”盛仙不屑道。
“呵……大師見了便知。”楚流芳回頭沖他笑笑。
在前面的陸染風突然勒馬,長長一聲馬嘯響起,楚流芳和盛仙也随即停了下來。
此處正是盜梅山腳下荒原,前方不遠處一個人影緩緩走近,正是多日不見的蘭尋劍。
“蘭大人有禮,在下楚流芳。”白衣公子翩翩一揖,笑道,“大人當真守信用,竟是單槍匹馬赴會。”
“娘子!”盛仙跳下馬來,随即被陸染風一個側身扣住了手腕。
“你幹嘛!”盛仙不滿地回瞪,“痛死了!放開我!”
蘭尋劍冷眼環視一圈,終于開口道:“兩位有何貴幹?”
楚流芳依然笑道:“說來也簡單,只要你交出我們要的東西——”他手腕一抖,長劍铮然出鞘,向後一伸,利落地架上了盛仙脖頸。
盛仙渾身的寒毛一豎:“你你你你們要做什麽!”
“大師,多有得罪。”陸染風抽回手淡淡道,“不過想必你還不知道,你面前這位先帝麾下得力助手,前日竟然盜走玉玺,叛逃而出……現下可算是境地難堪。”
盛仙一怔,看向蘭尋劍:“什麽?娘子,你……”
蘭尋劍也無甚表情,只冷冷看着幾人,并不說話。
楚流芳臉上仍挂着笑:“偷玉玺在先,叛逃在後,先帝必然不會放過你的,在下勸你還是将玉玺交與我們保管罷。”
“身上帶着那東西,多少是個累贅。”陸染風不緊不慢道,“倒不如讓我等替你接下這個麻煩,我們各取所需,豈不兩全。”
楚流芳見對面人仍無反應,微微動了動手上長劍,警告般道:“何況——蘭大人你也不想看到大師為你而死罷?”
死一般的沉默在空氣中彌漫着,局面一時僵持不下。
盛仙緊張地屏住呼吸,也不敢出聲,只沖着蘭尋劍拼命搖頭。
蘭尋劍眸光一閃,對楚流芳道:“你們拿他來要挾我麽?當真可笑。”
陸染風穩聲道:“在下勸你三思。你現如今腹背受敵的處境,只怕你是有命奪寶無命消受,有心篡權無力回天。”
蘭尋劍嗤笑一聲:“倒不用你們挂心。”說罷看也不看幾人,便轉身離去。
“你……!”
楚流芳面色微愠,手上又加了幾分力,就見鮮血從盛仙頸上汩汩而下。
“蘭尋劍,你真是無情無義之人麽?”陸染風對他背影厲聲道。
盛仙只覺身上氣力倶已随着那鮮血流走,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只失神地看着那人。
腳步頓了頓,蘭尋劍低聲道:“你們想好,要擋我,是死路一條。”接着施展輕功,足尖一點,轉瞬便騰出了老遠。
楚流芳一急,當下也要一個縱身追上去,卻被陸染風攔住。
“他并非一人前來。”搖了搖頭。
“哼!”楚流芳不甘地看着那背影,又怒視了盛仙一眼,反手用刀柄在他後頸一劈,盛仙便撲倒在地,登時昏死過去。
一腳把盛仙踢到一邊,猶自覺不解氣,楚流芳再度拔劍欲刺,卻被陸染風輕輕巧巧捉住了雙手。
“做什麽攔着我!你愛上這江湖騙子了?”雙目如炬瞪視身後人。
陸染風失笑:“亂講。我們回去想想旁的辦法,別做無意義的事。我不想見你沾血。”
楚流芳撇撇嘴,偏過頭不再做聲,任由陸染風拉着走了。
馬蹄聲在原野間漸漸消失,冷風忽起,吹暗了昏黃日光,零星枯樹木然地立在這寬廣的天地之間,如同兵敗而亡卻仍死守着最後一分挺直尊嚴的士卒。
這正是:拼盡一生難見君,孰料明日腸斷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