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家的路總是比離開的路短一些

☆、回家的路總是比離開的路短一些

盛仙外表上雖是那種裝個病弱騙騙小兒百試不爽的類型,實則恢複能力卻不可小觑,身體好得差不多時,幾人也踏上了回烏有縣的路途。

準确地說,是夢疑大師終于受不了他一腳将他踹了出來順便把行李也一起打包扔出門。

盛大仙自然厚顏無恥地拖着五缺和阿牛一起下水。至于蘭尋劍本就不好在這裏久留于此,而烏有縣的住所事實上同時亦是他的組織據點之一,于是順理成章地被盛仙拉着一路回去。

原本按照計劃,青山會還須一段時日方能完成進軍中原的準備工作,然,自從幾年前蘭尋劍生母離世,精心安排的步驟逐漸已被打亂。加之蘭尋劍發現蠱蟲發作愈加頻繁,思考後即下密令提前開始行動。

五缺一路上都在抱怨着錯過了難得一去的湖畔大會後半部分,若聽到有路人閑談某場精彩擂戰便搖着尾巴湊上去聽,經常被盛仙忍無可忍地一巴掌拍上後腦勺才勉強收斂幾分,過不多時又複發作。

不知人間疾苦的孩童依然帶着笑容走街串巷,路上還是那些熟悉的面孔,不過短短離別,卻如隔世之景。江南尚暖,連樹木都還撐着綠色不肯收。

綠水朱樓庭前花,澗外秋色寒幾家。

從今以後,再不是這縣衙的捕頭,再不是那人手下獨一無二的将領,只是一顆剩最後一步未走完的棋子,人生到此凄涼否?以往種種,都只能化作欲語還休。

蘭尋劍深吸一口氣,吱呀一聲推開如舊的大門。

正靠在牆邊百無聊賴坐着的小厮擡頭看過來,愣了一下,驚叫道:“大人回來了!”

盛仙倒是挺開心,一路哼着小曲轉悠進自己屋子,還拎着一包不知從哪裏帶回來的經書,想是又去琢磨什麽忽悠縣上良善少女的法子了。

這幾日來府上造訪的人數量猛增,裝扮外貌各有不同,基本上都是在書房中與蘭尋劍兩人單獨談上許久才告別,卻又匆匆忙忙茶都飲不了一杯。

五缺對此很不解,卻也樂得清閑,正好省了許多招待功夫。

蘭尋劍卻是忙得焦頭爛額,恨不能長出七頭六臂。

縣衙自是不去了的,捕頭一職本就是幌子。然,這縣內雖已基本被秘密改造成自己勢力範圍中據點,以那人之能想必已經料到,難保他不會為滅口對此下手,故此須得盡快轉移。

一個與世無争的小縣,出兵無名,加之此地本就易守難攻,起初便是看準了這點才選定此處,就算預計外情況發生也可拖得一些救命時辰。

然,算來那人此刻最好的選擇應當是……

暗殺罷。

“少主,你走神了。”對面的人終于出聲,将蘭尋劍喚回了魂。

“……”蘭尋劍揉揉眉心,恢複了淡然表情,“我們繼續,你剛才問什麽?”

“先帝的企圖。”平靜地提醒。

“企圖?我不知。”蘭尋劍道,“我只知他所要的幾件東西已經讓我惹上一群難以對付的仇家了。”

郭敬翻了翻手中紙頁:“上次少主沒有取成的那人性命……可知他來歷麽?”

“……飲血谷蔣小漁。”

“若只是無足輕重的少年人,他何必如此?”

“他取的每一樣東西,都不曾有過理由。”

郭敬沉吟一下,道:“屬下有一猜測,不知……”

“講。”蘭尋劍目不斜視盯着他。

郭敬笑了笑:“從這些東西名目來看,卻是很像要完成某種儀式的準備工作。”

蘭尋劍不語。

“少主在他身邊潛伏多年,想必熟知他習性,那必然不是随意妄為的人。”

蘭尋劍道:“我何嘗不曾想過,但這些東西來歷不一,實在是奇怪的組合,放在一起又能做得了甚麽?”

“門下有人探聽到幾十年前流傳甚廣的一個說法,”郭敬慢慢道,“少主或許有興趣。”

“嗯?”

“名劍、瑞草、金丹、銅尊……”手指在紙上滑着,郭敬一條條看下去,“其中不乏名門望族的珍寶,亦是包括我門玉玺。幾十年前江湖人盛傳一秘方卻恰是于此吻合,再加天選之人心頭之血,可有逆天之效。”

蘭尋劍眉頭一皺:“逆天之效?”

郭敬哂然,道:“以命抵命,起死回生。”

“一派胡言,這怎可能。”蘭尋劍搖搖頭。

郭敬聳聳肩:“不過是多年前一個說法,确實可信度不高,然,這并非重點,我等信不信先另說,若是先帝信了,這些年來他恣意妄為使得武林暗潮湧動,豈非找到了理由?”

“他是謹而又慎的人,斷然不會聽信此等傳言。”

“若這并非傳言呢?”

“怎講?”

“屬下也只是猜測。”郭敬道,“譬如,此乃有人故意為之以聞君王之耳,又或者,始作俑者即為當年聖上,此間行事最終真實意圖另有一說。”

蘭尋劍沉吟不語。

“不過,”郭敬又道,“真相如何,到底不是屬下所能揣測。人心乃是世上最難琢磨事物,難說先帝為了哪一傾心之人,願意信任道聽途說的法子,到底不可知。”

“應當并非如此。”蘭尋劍道。

郭敬收起了手中書冊等物什,起身告別:“屬下先行告退。那邊已經收拾好,少主不日即可搬來,此地的善後不必擔心。另者……”他頓了頓,遞上一封信道,“都在此中了。”

蘭尋劍點點頭,接過信來,也不起身,看着郭敬出去帶上了門,便拆開了手中信封,細細讀過一遍,引了桌上油燈的火焰燒了。

一陣喧鬧聲傳來,由遠及近,門外一陣混亂,接着門被猛地撞開。

蘭尋劍擡頭,盛仙拽着個人一馬當先地闖了進來,臉上還笑嘻嘻地:“娘子唷,你餓了沒,要不要為夫給你洗手作羹湯?”

蘭尋劍轉了轉眼睛,看清他拽的那個人卻是章仲璟,不禁微微有些訝異。

五缺倒是很負責地在後面急急喚着盛仙:“不行少爺,蘭少爺很忙的,不許別人進去……”

盛仙瞪他一眼:“別人包括我嗎?”

“啊,這個……”五缺被問住了。

“我與娘子那是何等關系,四海相随,生死不離,早就不分彼此,他口中的別人又怎會包括我呢?”盛仙振振有詞道。

五缺一時找不出什麽反駁的句子,愣在原地眨眼。

“誰是你娘子。”蘭尋劍冷冷道,又轉向章仲璟,“大師怎會來此?”

章仲璟單手行個佛禮道:“施主有禮。”

“還不是管叔人老毛病多,這幾天咳得厲害,我又不想去找高藥那厮,想着師弟左右無事,不如來我們這裏逛一逛啊……”盛仙大喇喇扒住章仲璟肩膀,笑眯眯解釋。

“如此,有勞大駕。”蘭尋劍回禮。

章仲璟目不斜視把盛仙胳膊拎起來再扔下去,道:“好了,你叫我見見你娘子,也見過了,我回去熬藥了。”

蘭尋劍嘴角抽搐,想說什麽終究沒說出來,章仲璟已轉身離去。

這一天盛仙也不知怎樣走順了腳,隔一陣就來蘭尋劍房裏晃一圈,好在他還算有些眼色,只在蘭尋劍獨自在房內的時候才到訪,不然真會被當着客人的面扔出去。

然,蘭捕頭的忍耐力也快到極限了。

“你有完沒完!”一根毛筆擲過去,“這是第三壺茶了!”

“別打臉別打臉。”盛仙一手舉着袖子擋,“這可是柚花熬的,解暑去火,清熱解毒。”

“你嫌外面天氣還不夠冷嗎?出去!”蘭尋劍不再看他,繼續伏案疾書。

盛仙笑嘻嘻将茶盤放到一邊桌上,湊過來:“錯了,應該是強身健體,一飲消昏寐,二飲無煩憂,三飲便得道,此乃提神醒腦上佳品,為夫特地為你熬的。”

蘭尋劍揉揉眉心,擡起頭來怒道:“你到底想幹嘛!”

盛仙立即舉起雙手,誠實道:“想跟你圓房。”

“滾!”桌上的硯臺也飛過來了。

盛仙敏捷無比地低頭躲過去,委屈道:“好了,你都忙了好幾天了,也沒理過我。你一整天什麽都沒吃,好歹喝口水的功夫總有罷。”

蘭尋劍瞥他一眼,起身到桌邊将茶碗倒滿。

“等等。”盛仙攔住了他舉杯欲飲的手。

“怎麽?”蘭尋劍不耐道。

“沒,就是事前告訴你一聲,”盛仙表情嚴肅無比,“娘子,我剛才在裏面下了藥。”

“啊?什麽藥?”蘭尋劍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盛仙嘿嘿一笑:“都說了想跟你圓房啦,自然是那,種,藥,了。”

“……”蘭尋劍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他一眼,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憑你?借你十個膽你也不敢。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行了,你可以走了。”

“唔,現在有沒有什麽感覺?”盛仙研究地看他,“比如說渾身發熱之類的?”

蘭尋劍瞪他一眼,放下杯子正準備回到書桌旁,剛邁出一步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你……該不會……”按住額頭試圖拽回逐漸遠去的意識,卻只感到身體漸漸不受控制。

“啧啧,真是的,都和你說過了啊。”盛仙悠閑道,“這麽沒有警戒心實在不好。我說,只允許對我這麽不設防哦娘子。”

蘭尋劍感覺一陣溫暖包圍了自己周身,是盛仙的懷抱,陌生又熟悉,腦海中模糊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媚藥好像不是這個效果吧……

“等,等等,光頭少爺,蘭少爺說不能進……”

五缺顯然又一次阻攔失敗,門被毫不客氣地推開,章仲璟閑庭信步挎着個包袱進來,看到屋內場面,很煞風景地“咦”了一聲。

“師弟,打擾人家恩愛小心被馬踢。”盛仙也沒停下扒蘭尋劍衣服的手,頭也不回道。

五缺很識相地捂住眼睛倒退出門。

章仲璟沒動,一貫的平靜語氣:“我趕時間,還得來看看藥效怎樣。”

“師弟的安神湯天下第一,好了吧?”盛仙脫掉蘭尋劍外衣和鞋子,動作溫柔地給他蓋好被,旁若無人地在床邊坐下來,目光始終沒離開那人。

“哦,那我回去了。”章仲璟點點頭,轉身出去。

“在門口等一會。”盛仙道,“我有點事跟你說。”

腳步聲頓了頓,逐漸遠去了。

盛仙靜靜看了片刻,俯下身,在他額頭印下一吻。

“睡吧,你太累了……”

手指輕輕撫過那人濃密睫毛覆蓋下的彰顯疲憊的青黑色,停留片刻,盛仙起身離開,順手帶上了門。

這正是:山水相伴踏歸程,游魚飛鳥亦思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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