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認出彼此

幾日修整下來,水長東終于找到了太子的行蹤。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太子消失數日,既然突然出現在了桃花塢!”水長東陰郁了數日,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黑衣人手下面面相觑。難道頭兒就不好奇,為何他們這麽久都不曾找到太子?以及太子的瘋魔之症,怎就不發作了?

罷了,頭兒高興就行。

只要頭兒心情好,他們才有好日子過。

其中一黑衣人道:“頭兒,傅世子已與太子一道啓程,不出一日他們就會離開鎮子,咱們幾時截殺?”

水長東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了,若是讓太子回京,他必定吃不了兜着走:“還用廢話麽?今晚就行動!”

黑衣人齊齊應下:“是!頭兒!”

妙啊,再一路追殺太子回京,他們也能順道回京了!

黑衣人就仿佛事先料到,他們無法殺了太子。

水長東當初棄暗投明之前,手頭有上千亡命徒,這批殺手宛若蝗蟲,生生不息。

但近日來,眼看着自己的人手一日日減少,水長東心頭焦慮。

為了殺了太子,他萬不能把自己的家底都給掏空了!

然而,事實上,太子的命實在彪悍,怎麽都殺不死!

蕭慎一行人做了普通商人打扮,喬裝離開了桃花塢。

傅溫言高度戒備,一是防備暗中殺手,二來是不知白屠幾時會突然冒出來。

連着趕路了大半日,日落之後才抵達一處客棧。

蕭慎因着腿傷之故,傅溫言準備了一輛馬車,加之他已知道曉芙是蕭慎的藥引子,就特意讓他二人單獨乘坐馬車。

馬車停下,蕭慎才睜開眼來。

前日被曉芙驅趕之後,他就不曾睡過好覺,這大半日,與曉芙待在一處,他竟是沉沉睡了過去。

天色已黑,馬車內光線昏暗,睡足之後的蕭慎宛若剛剛蘇醒的獵豹,眼眸銳利,一睜開眼就看見曉芙正在觀察他。

然而,這女子發現自己醒來,又突然轉變神色,裝作根本不曾偷看。

她在打量他。

是懷疑他的身份麽?

無妨……

小騙子當然也有她自己的心機。

只要她跟着自己入京,等到洗脫了罪名,他還是大慶尊貴的太子,區區一個女子,還能逃得了他的五指山?

如此一想,蕭慎難得露出“慈愛”之色:“娘子,旅途勞累,你辛苦了。”

曉芙心跳加速。

沒錯,她的确在揣度蕭慎的身份,她甚至懷疑那位傅公子。

她之所以答應同行,也是因為桃花塢待不下去了,而且她太需要找到兄長。以她一人之力,也無法保住吱吱。

曉芙收斂臉上一切/異/色,難得露出“淑女”一笑:“夫君,我不累的,能在夫君身側,我心實安。”

蕭慎臉上笑意不達眼底:“……”騙子!

傅溫言從外面撩開車簾,就正好看見了這樣一幕。

他一愣,這才意識到,他或許不能像以前那樣,随意掀開車簾了,他道:“兄長,孫姑娘,下車吧。”

曉芙覺得怪怪的。

既然阿福是這位傅公子的兄長,那麽他不是應該稱呼自己為“嫂嫂”麽?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曉芙又覺得臊得慌,是她欺騙阿福,她并非當真是他的娘子……

曉芙先下車:“多謝傅公子。”

蕭慎要下車時,曉芙與傅溫言同時伸出手攙扶。

蕭慎看着朝他同時伸過來的兩只手,他只猶豫了一瞬,就毫不猶豫的握住了曉芙的手。然而,他借助曉芙的力道,施施然下了馬車,仿佛不是一個腿傷之人。儀态始終如一。

“……”傅溫言尴尬的收回了手。或許,以後有孫姑娘在場的地方,他也要适當的遠離太子一些。

為了防蔽耳目,傅溫言并沒有大動幹戈包下整座客棧。這種事只有白屠能夠做得出來,他自诩與白屠是截然相反的一類人。

“兄長,你與孫姑娘的房間就在樓上。”傅溫言十分貼心的給蕭慎與孫曉芙準備了同一間屋子。

以防太子頭疾發作,他要确保孫姑娘一直都在太子身邊。

為了太子安危,傅溫言抛開了一切良知與節/操。

無論如何,太子是他首要保護之人。

蕭慎滿意的點頭:“好。”

曉芙咽了咽喉嚨,她見過諸多生死,又是郎中,自幼受到的教/養/,不包括女德那些事。在生與死面前,所謂貞潔,不值一提。

何況……

她還是戒不掉想要傳宗接代的渴望。

祖父在天之靈,一定還是盼着重孫子。

于是,曉芙也沒拒絕:“傅公子有心了。”

傅溫言儒雅笑過,目送着蕭慎與曉芙上了二樓。他怎麽看,都覺得是郎有情妾有意……

太子殿下可還記得遠在京城的未婚妻——衛二小姐……?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更夫敲着梆子漸行漸遠,夜色愈發深了,銀月從雲層探出頭來。

一匹白馬在青石長街上“嗒嗒”往前走,夜色中,一男子倏然靠近,恭敬道:“郡王,剛得到消息,水長東帶人包圍了客棧,打算用火攻,咱們要出動了麽?”

太子不能死,聖上的旨意是把太子活着帶回去。

然而,白屠并不急,他擡手撓了撓自己的耳朵,眸光微亮,輕笑着說:“真是個傻子,給本王記住了,錦上添花的事,算不得數,能讓人記住人情的,唯有雪中送炭。”

白屠自诩自己是個大善人,他這樣的大善人只會在關鍵時候出現。

男子立刻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是!郡王!”

屋內悶熱,曉芙去打開了窗戶,夜風拂面吹來,燥熱才稍稍有所好轉。

蕭慎腿傷不适,洗漱卻是不假他人之手。曉芙也并沒有主動提出幫襯他。講道理,她也心虛的。

對蕭慎身份的好奇,以及對今後生活的打算,都讓她十分警惕。

目前看來,且走一步算一步。

蕭慎見她趴在茜窗,背對他,背影纖細玲珑。其實,她也只是一個小姑娘罷了。

孫老爺子剛剛去世,蕭慎以為她在緬懷祖父,太子殿下良心發現,寬慰了一句:“人死不能複生,你看開些。”

曉芙驀然回頭,不知道是不是蕭慎的錯覺,她眼中的星子更加明亮。

然後,蕭慎就看見她笑着說:“祖父一直告訴我,有的人活着,但其實內心早就死透了,而有的人雖然身體死了,卻一直活在這世上。祖父他這一生救人無數,也授我一身醫術,我會将醫術傳承下去。對我而言,祖父只是去了另外一個地方生活。”

蕭慎愣住了。

有什麽密密麻麻的/情/愫/纏/繞/着他的心髒。

他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說辭。

縱使他身邊的那些名僚大儒,誰也沒有這等見地。

……只是去了另外一個地方生活麽?

那個人也是麽?

蕭慎突然朝着曉芙走來,雙手握住了她的肩膀,他力道甚大,幾乎是在搖晃她:“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

曉芙吓到了:“什、什麽再說一遍?”

蕭慎:“就是剛才最後一句話!”

曉芙眨了眨眼,忘卻自己說了什麽了。

就在這時,突然有道火光閃現,蕭慎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曉芙,将她往茜窗另一側躲開。

而那根飛射過來的箭矢,上面綁着蠟油,一射入床柱,立刻燃燒。

下一刻,接二連三的箭矢也射過來。

曉芙被蕭慎摁在牆角,她還算理智,蕭慎卻說:“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曉芙:“……”不是……這都什麽時候了?阿福怎麽還糾結她說的話?!

傅溫言連忙帶人趕來:“對方要用火攻!兄長,速速撤離!”

蕭慎仿佛沒有聽見。

曉芙推了他一下,蕭慎卻是游神在外,毫無反應。

傅溫言無法,只好上前,一手抓着曉芙肩膀,另一手抓住了蕭慎的肩頭,先把這兩人帶出客棧再說。

客棧的目标太過明顯,很容易成為攻擊對象。

傅溫言顧及兩人安危,難免有些力不從心。

就在他帶着蕭慎與曉芙跑出客棧之時,一翩翩如玉的白衣男子突然從天而降,他手握折扇,唇角噙着風流笑意,落地之時,雪色衣擺微微晃動,如谪仙來這世間偶然駐足。

曉芙看呆了。

這是哪來的……仙男?!

傅公子已經足夠好看,不成想還有男子會長成這副模樣。難怪兄長離開桃花塢之後就再也不回去了。她就應該早點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

此時,蕭慎已經回過神來,他擔心白屠會在曉芙面前暴露他的身份,搶言道:“這位是?”

傅溫言也後知後覺,索性給白屠安了一個新身份,道:“兄長,你不記得了?這位是……表弟啊。”

白屠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了曉芙身上:“兩位表兄,這姑娘好生俊俏,是誰呀?”

曉芙只覺得眼前有道光,聽着白屠雌雄莫辯的嗓音,她更是癡了,呆呆道:“這位公子,你也甚是俊俏。”

曉芙與白屠四目相對,兩人都在欣賞着對方,仿佛是靈魂認出了彼此。

傅溫言:“……”

蕭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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