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撓心撓肺(7)

茅草叢中有不少蚊蟲, 白屠覺得,他不能再繼續躲在裏面,這次的計劃是讓水長東, 以及其後背的人誤以為太子“失蹤”了。

如此一來, 太子秘密入京, 就能少了很多麻煩。

故此, 白屠避開了打鬥,帶着自己人悄然離開。

而傅溫言留下來, 暫時拖住水長東。

一切都按着計劃進行着。

這廂,蕭慎總算是用完了早飯。

昨晚不曾果腹, 故此, 今晨的鮮果與烤野雞蛋, 都讓他覺得甚是美味,味蕾大開。

曉芙見他吃完, 還貼心了用了荷葉包裹着清水, 遞了過來:“你漱漱口。”

蕭慎:“……”

眼下這個狀況,大可不必如此講究了吧。

但盛情難卻,蕭慎縱使覺得曉芙古怪, 也還是照做了:“多謝。”

她應該沒下/毒吧?昨夜他“昏迷”, 她該幹的事情都幹過了,理應不需要這般大費周章……

蕭慎有心理陰影。

藥王後人可以是他的藥引子, 但也可以毒他。

曉芙就是一把雙刃劍。

荷葉盛放的清水,竟有一股獨特清香,蕭慎從未察覺到,水也可以這般可口。

曉芙見他喝光了水,內心納罕:看來阿福是遭受了不小的挫折,不然怎會把漱口水也喝了呢……

又或者, 他是在故意/誘/導/自己,不讓自己猜出他的身份。

阿福可真是太難了。

曉芙已經腦補出了一場皇子被人陷害的慘況。

而且根據昨夜的夢話,她可以判斷出阿福沒有母後了……

他和自己一樣,都是沒有娘親的人。

思及此,曉芙态度更加柔和:“喝夠了麽?不夠的話,我再去取些水過來。”

蕭慎點頭:“夠了。”

他仔細觀察了曉芙幾眼,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又具體說不上來哪裏有問題。

曉芙也甚是尴尬,不知該如何表現才好。

仿佛坐着不适應,站着不适合,怎麽着都無法讓她自己心安。

這時,白屠帶着人尋了過來,一看蕭慎與曉芙全須全尾,白屠笑了笑:“表兄,孫姑娘,我就知道你們不會有事。”

既然阿福是皇子,那麽白公子的身份也必定非富即貴。

曉芙腼腆笑了笑:“真是太好了,白公子來救我和阿福了!”

她倒不是畏懼權貴,而是她需要權貴去找到兄長。

當然了,這份利用的心思,她得藏好了,不能暴露出來。

蕭慎一手扶着山洞壁,獨自站了起來。

昨晚種種,可謂是他絕對不會告訴旁人的秘密。

到了這一刻,蕭慎意識到了一樁事,曉芙是這世上碰過他次數最多的女子了……

也是唯一碰過他的女子。

這感覺甚是微妙。

素來信奉“無情道”的蕭慎,拒絕繼續深究這件事。

蕭慎面無表情:“走吧。”

白屠命人備了簡易的轎攆,方便蕭慎行動。

傅溫言還在後方拖住水長東,這廂,白屠帶着蕭慎,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峽谷。

因着要避開殺手追蹤,蕭慎等人又是一番喬裝打扮,徹底離開嶺南境地之後,就改成了水路。

夜幕降臨,月華傾瀉水面。

今年的蚊蟲格外多。

白屠懼熱,但又格外招惹蚊蟲,他拉着曉芙求救,态度甚是親密:“孫姑娘,你是藥王傳人,你速速給那些該死的吸血畜生下/下/藥!”

白屠甚是浮誇。

他身段清瘦高挑,直接攬着曉芙的腰,低頭時,那剎那間的溫柔,宛若是情郎對心上人的低低呢喃。

蕭慎眸光幽幽,他自己都不曾意識到,他一直在盯着船艄上的兩人。

白屠的手……都放在了曉芙後/腰/上了!

過分了啊!

曉芙想要積攢人情與人脈,對白屠道:“白公子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定讓蚊蟲無法接近你。”

白屠就喜歡養眼又懂事的姑娘,拉着曉芙的手,唠了一會嗑,從江南山水,聊到了西域風情,再從民間小吃,說到了江湖異世。

半個時辰後,蕭慎的臉色更沉了。

這個孫曉芙,太沒有安全防範意識。

她難道看不出來,白屠就是一個花/花/腸/子的/浪/蕩/子?!

她的聰明勁,難道都用在他身上了麽?真是欠教!

曉芙坐在船艄,吹着湖風,聽着俊美男子講故事,好一番享受。然而,她總覺得如芒在背,可回頭一看,只有黑漆漆的船艙。

一定是她多慮了。

船艙內是阿福,他正在休息呀。

她今日表現如此之好,阿福怎會對她有意見呢。

等到故事說完,已接近子夜。

白屠的表達欲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重要的是,長夜漫漫,他無心睡眠,和曉芙在一起打發時間也是好的。

這廂,曉芙伸了/懶/腰,她正打算回船艙,就聽見蕭慎輕咳了一聲。

白屠一共準備了兩條船,她的房間是和蕭慎隔開的,而白屠則睡在相鄰的那條船上。

聽見動靜,曉芙一愣,但也沒有多想,直接回了自己船艙,她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晚。

聽着隔壁船艙的動靜,蕭慎的幽眸愈發陰冷:“……”

他都咳了,她還不過來看他!

蕭慎心頭郁結,閉上眼時,腦子裏還在回蕩方才曉芙的朗笑聲。

她和白屠倒是相談甚歡!

這一晚,蕭慎的情緒很不好,一個人氣悶悶的睡下了。

熬到了後半夜才徹底進入夢境。

夢裏,還是富麗堂皇的未央宮,蕭慎大步邁入內殿,情緒氣憤。

他在夢中,還帶着現實中的情緒,直接走向了貴妃娘娘,一把将她給拉了起來,質問道:“說!朕在你心裏,到底是什麽位置?”

回答他的,只有美人含怨的眼。

蕭慎沒有再逼問什麽,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摁在榻上給辦了。

……

春/夢/乍/醒,外面已是天光微亮。

湖面晨風徐徐,霧氣缭繞,但饒是如此,也無法緩解蕭慎此刻內心的燥熱。

夢中細節太過清晰,他甚至記得被他欺壓的女子,她眼角落下的晶瑩,還有她眼底的怨恨,是那般真切!

她是如此不情願。

在此之前,蕭慎沒有沾過女子,如今已經是第二次夢見那場景。

見了鬼了!

天就要徹底亮了,孫曉芙為何要不過來看看他?!

她就這樣當郎中的麽?玩忽職守!

也是了,昨夜與白屠相談甚歡,她可不得睡個懶覺?!

諸多情緒困擾着蕭慎,讓他越想越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股莫名其妙的潛意識,令得他只想暴跳如雷。

然而,尊嚴與顏面同樣重要。

他越是表現得介意,就說明他在乎孫曉芙。

但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于是,蕭慎自行走出船艙,他沒有借用拐杖,而是嘗試用右腿行走。

在夢中兩次被同一個女子嫌棄、排斥之後,蕭慎那個該死的自尊心冒了上來。很想随時随地證明自己的出/色。

他是大慶的太子,雖然眼下是個瘸子太子,但依舊是太子。

同一時間,曉芙也剛從隔壁船艙出來,兩人突然就對視上了。

蕭慎想要移開視線已經是為時已晚,只能故作高冷的繼續對視。

曉芙見他站立筆直,又考慮到他摔下山谷之後,渾身滾燙發紅的畫面,她有些心有餘悸,忙道:“阿福,你萬不可大意,這一個月必須用拐杖,不然會瘸的!”

阿福是皇子啊。

她當然要好生照料!

蕭慎很不喜歡“瘸”這個字。

“你嫌棄我?”男人脫口而出,他實在想不通,為何會夢見那種場景。夢中的女子在不情願的情況下,他還/強/迫/了對方,而且不止一兩次……

他豈會那般饑不擇食!

夢都是相反的。

一定是這樣!

曉芙一愣,她豈敢嫌棄皇帝的兒子?!

曉芙連連擺手:“不是的!我沒有!我不會!”

蕭慎:“……”她态度如此激烈,是在掩飾心虛麽?

她果然是嫌棄他。

既然嫌棄,那麽一開始為何又要诓騙他呢?是因為見到了傅溫言與白屠之後,她見異思遷了?

到底是為什麽?!

不行!

不能繼續想下去,他不能被無關緊要的事擾亂了心神!

孫曉芙只是他的藥引子,僅此而已。

蕭慎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微擰眉:“給我換藥吧,用最好的藥,我要盡快康複。”

曉芙心裏嘀咕,她的藥,當然都是最好的。

不過,曉芙此刻的心思卻不在蕭慎的右腿上,她多瞥了幾眼男人的臉,很是納悶,為何阿福會在一夜之間冒出這麽多紅疹子。

額頭,鼻梁一側,還有下巴處皆有紅疹。

上火了……

昨晚吃的是清蒸魚片,沒甚油葷,不應該啊。

曉芙倒是很會治療這種紅疹,此前在桃花塢,不說少年少女找她治療臉上的紅疹。

只要讓她紮幾針,再配合祖傳的護膚藥物塗臉,不出三日,肌膚就會毫無痕跡,宛若剝殼的雞蛋。這也是為何,她雖然在鄉野長大,卻膚色極好的緣故。

好想紮他啊!

曉芙內心暗暗戳戳、蠢蠢欲動。

蕭慎自然發現了她的目光。

這樣盯着他的臉看作甚?!

她果然是喜歡他的這張臉的。

不是蕭慎自吹自擂,他的容貌并不輸給京城第一公子傅溫言。

無非是他為人過于冷淡,所以,才導致京城的姑娘們,沒有投票給他。

蕭慎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胸膛微挺,很享受被少女凝視的目光。

蕭慎語氣微冷:“怎麽?你還有事?”求他啊,只要她懇求他的憐惜,他是不會介意多養一個人的!東宮後院都空着呢,有的是屋子藏嬌。

曉芙:“……”阿福不高興了?

算了,先治好他的腿才是要/緊。

曉芙移開目光,她自幼在桃花塢長大,不懂宮廷規矩,亦不知如何才能表達出自己的敬畏,遂再也不看蕭慎一眼。

低頭道:“沒事了,我這就去磨藥。”

說着,曉芙垂下眼簾,一路小碎步回了她自己的船艙。

貴人嘛,都不能讓人直視的。

曉芙覺得,不正眼看蕭慎,才是真正的禮貌。

然而,這一幕落在了蕭慎眼中,卻成了“看不起”、“嫌棄”、“排斥”。

再聯想那兩次的夢境,蕭慎又難免會想入非非。

呵呵,好一個欲擒故縱的女子!

蕭慎迎着湖風,深吸了一口清晨舒爽的空氣,但還是無法澆滅內心的小火苗兒。

這該死的,錯綜複雜、延綿不絕、跌宕起伏的情緒!

白屠睡了一個懶覺。

他命人在船艄擺了矮幾,打算喊上蕭慎吃個早飯,誰知正要朝着蕭慎揮手,卻見蕭慎冷着臉,轉身邁入船艙。

白屠讪讪的收回手。

還是溫溫好相處一些啊。

這個時候,白屠愈發覺得自己眼光甚好。

既然蕭慎不賞臉,那他就獨享早飯。

不多時,一只竹排以飛快的速度挨近了船只,一男子從竹排上了船,他态度恭敬,在白屠耳側,道:“主子,傅公子已經擺脫了水長東等人,他現在繼續北上,水長東誤以為太子與傅公子在一塊呢。”

“另外,傅公子讓屬下給您捎了個口信,他囑托您先帶太子回京,傅公子會故意繞路,晚一步才能到京城彙合。”

白屠當然知道傅溫言的計劃。

而且他們事先都商榷過了。

溫溫是個啰嗦的男子,一遍又一遍的交待。

算了,還是往好處想吧,最起碼溫溫是個溫暖的男子。在托付太子這樁事上,真是一絲不茍。

白屠有些嫉妒太子。

打小開始,傅溫言與太子的關系就甚是密切。

白屠:“嗯,我知道了。你們幾個繼續暗中保護傅公子,不得讓他受到任何損傷。”

男子:“……是,主子。”

主子對傅公子的愛護之情,他們這些做手下的都快感動了。

半月後,京城渡口。

一輛看似普通的馬車內,車簾子稍稍拉開,傅子秋往外看了一眼,見渡口有人上岸,其中一人還穿着招搖的白色錦緞長袍,是白屠。

傅子秋對慶帝道:“皇上,人到了。”

慶帝睜開眼,一副十分不在乎的冷漠之态。

順着車窗,他往外望了過去,就見多日不曾謀面的蕭慎走上了岸。他特意觀察了蕭慎的右腿,并沒有發現任何跛态。

于是,慶帝的目光又落在了蕭慎身側的女子身上,他濃郁的劍眉微微一挑。

慶帝:“之前,太子不好女色,東宮無人,朕還以為他不喜歡女子。”

看來不是不喜歡,是之前碰見的姑娘,都不夠好看。

傅子秋心知肚明的笑了笑,很理解慶帝的心情。他的兒子,也不知幾時能開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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