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缸發出有力的咆哮,拉扯感源源不斷從手臂傳來,仿佛随時都可以沖出車庫去往更廣闊的天地馳騁。
孫翔沉浸地感受了一陣子,才忽然記起重點的事:他必須跟周澤楷一起走,一個人開車不太合适。
一絲戀戀不舍閃過他眼底,理智重占上風,孫翔決定熄火下車。
結果腰上忽然一緊,另一個不屬于自己的涼涼的體溫攬了上來,還挺舒服……
等等,孫翔心頭的羊駝們扯開嗓子瘋狂嚎起來——“周澤楷?!”
這家夥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這樣直接抱着他的腰坐上了後座??
孫翔一回頭,敢情好,人索性連頭盔都妥妥戴了。
周澤楷卻不知孫翔心中的一驚一乍,趁他回頭,順手把另一只頭盔給他扣上。
孫翔:……
周澤楷挑挑眉,有些不耐煩地:“不會開?”
“怎麽可能?”被周澤楷一刺激,什麽尴尬,什麽不對勁,統統抛到腦海,孫翔此刻只想讓周澤楷瞧瞧自己炫酷的技術,神情立即大不一樣——不但認真,而且莫名有些亢奮。
他轉過身,重新握住車把,擰了擰:“地址給我。這就走。”
周澤楷低聲說了一個地址。
忽略驟然發燙的耳根,孫翔振奮精神一轟油門,氣勢如虹地朝地庫出口沖去。
14.
初次駕馭大玩具的過程總體讓人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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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插曲發生在等紅燈時。
孫翔很難不注意到街邊兩個女生在偷拍他們。
偷拍也就算了,還時不時交頭接耳,眼裏閃着看不懂的興奮的光。孫翔被那兩道視線盯了一會兒,隐隐冒出雞皮疙瘩。他琢磨着自己一沒闖紅燈二戴了頭盔三規矩地沒擠非機動車道,身正不怕影子斜,這樣一想,就坦蕩地不再理會,随便他們拍。
他渾然不知,自己放松的笑容和身後周澤楷投過去的警告一瞥再度讓快門瘋狂閃動。
15.
江波濤沒說錯,這次的委托沒有半點難度……與其說是委托,不如說是“幫忙”。
委托人據說是呂泊遠抖音上認識的朋友,撸過幾次串,飙過幾次車,算談得來。他的訴求十分明确:“我媽人健健康康的,突然偷偷立了個遺囑說要把家裏唯一一套房給保姆,別是中邪了。辛苦兩位大師幫我看一看。”
孫翔不知怎麽,一看他吊兒郎當的模樣就同情不起來:“別急,我們先看看。對了,保姆人在——”
“哪”字還沒說完,門口傳來玻璃落地的聲音。孫翔一回頭,中年保姆驚慌失措地低下頭,手忙腳亂地收拾起杯子。
孫翔一個健步沖上去逮住那人的手腕。
“吱——”保姆發出一聲奇怪的叫,身形晃了晃,忽地化霧,順着開了半扇的窗跑了。
孫翔剛想追,一回頭,周澤楷早沒影了。
“大師這……”委托人懵逼地指向窗戶。
就一只最弱小的姑獲鳥,不用那麽擔心自己搞不定吧……
孫翔了然又無語地搖搖頭,拍拍委托人的肩,示意對方等着,而後推開門往外走去。
果不出他所料,周澤楷都無需釋放太多威壓,只一點妖力,就讓這只可憐的姑獲鳥瑟瑟發抖現出原型,根本連小區都沒逃出去。
又慫又弱,而且還是個純素食的妖,孫翔搞不懂這家夥要房子有什麽用,走到周澤楷身旁問道:“委托人控訴你誘騙他家財産,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姑獲鳥嘤嘤嘤:“我冤枉!”
原來它未化形時曾受這位阿婆恩惠,能變人後,聽說阿婆丈夫已去世,自己腿腳不便,立即扮成保姆上門報恩,發誓要照顧到老人咽氣為止。
和它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阿婆的獨子。他不但從來不顧家,還沉溺于炒股和泡妞,在外頭欠下大筆債務,為填補窟窿,把老人的積蓄揮霍一空,眼看着走投無路,終于盯上了這套唯一住房。
孫翔聽完它陳述,首先看向周澤楷。周澤楷似乎知他所想:“它沒說謊。”
16.
“令堂的保姆沒有任何問題。遺囑也是令堂在神志清醒的狀态下寫的。”孫翔最後冷漠地告訴委托人,“哦還有,看在你和呂泊遠關系好的份上,我就不收錢,幫你給遺囑了個禁制,除非令堂自願,否則其他人不可能修改或者損毀它。”
委托人聽到一半已目瞪口呆,聽完後暴跳如雷:“你、你們和那個妖怪是一夥的!我讓呂泊遠找你們算賬!”
“這樣啊。那現在就說呗。”孫翔勾勾唇,忽然從口袋裏拿出一只手機,屏幕赫然在通話狀态,是免提。
呂泊遠的冷冷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兄弟一場,我也懶得向你那些粉絲曝光你。要是想通了,就早點改過自新,好好對你媽吧。”
17.
之後委托人如何怒罵哀求且不提,臨走前,周澤楷被那位阿婆叫住,千恩萬謝。孫翔去跟那只姑獲鳥說話:“你妖力受傷,還需半日才能恢複原形。我給你一張符诏,你且拿着以防萬一。”
姑獲鳥感激地收下,欲言又止地看着孫翔。
“還有事?”孫翔好奇。
“……嗯。”姑獲鳥猶豫片刻,“我感覺你身上好像有一層禁制的樣子,而且和那個麒麟有關。”
孫翔笑笑:“不是禁制。他有個特殊的防禦契約,我剛好欠了他的錢,就中了。哦對,還好你提醒,我差點忘記問他該怎麽解除了。”
姑獲鳥驚訝地說:“怎麽可能?就算是神獸,也不可能天生自帶這種契約啊。”
“還有,”它在孫翔震驚的視線裏壓低聲音:“我是妖,我能感覺出……你身上的根本不是什麽契約,就是單方面的禁制!而且最頂級的那種!你怕是很難解……”
姑獲鳥突然閉嘴,一臉驚恐地把自己縮成一團。
孫翔若有所感,回頭。
周澤楷那雙又冷又淡的眸子,近在咫尺,并且正沉沉地看着自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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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簽:周翔周澤楷孫翔
紅茶瑪奇朵
【周翔】榮華東道88號(14)
別怕
1.
在短短二十年的人生裏,孫翔最不擅長的技能就是讀心——三長老臨終前內疚的眼神他看不懂,眼下周澤楷的慌亂他同樣無法立即讀明白。
對,慌亂。
雖然剛撞入對方視線時,他幾乎以為回到初次見面的時候,劍拔弩張,氣氛緊繃。但很快他就意識到,周澤楷絕對在強作鎮定。
為了掩蓋什麽?
他愈發疑惑地迎向對方的視線,這一刻,他們近在咫尺,卻似乎離得很遠。
汽車爆炸時的一撲,迪士尼裏燃燒的血,白月光,中曲山的雪,另一只化形期的麒麟……一瞬間,無數畫面如紛飛的蝶閃過腦海。答案似乎就在其中,觸手可及,卻又無法撥開它們向前一步。
以及,在弄清楚周澤楷的謎團前,他自己還有一攤破事需要确認分明。
比如,當姑獲鳥對“契約”提出質疑時,自己明明理應表現出出離的憤怒,然而第一反應除了錯愕,竟然還湧出了某種“果然如此”的情緒。
就好像……潛意識已經幫對方提前準備了理由似的!
孫翔莫名來了興趣,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周澤楷,盡可能讓語氣輕松些:“你那邊聊完了?”
周澤楷漫不經心地點頭,視線微微斜向姑獲鳥。
後者吓到忘記自己有翅膀,叼着孫翔給的符诏傻退兩步,撲通摔到樹下,然後逃也似的跳着跑了。
孫翔咳嗽:“哦對,有件事想問你,我身上的契約是否……”
“有辦法解除”五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周澤楷打斷他:沒有。
孫翔:……
周澤楷聲音和表情都平靜:是禁制。我下的。
2.
孫翔張了張口,又閉上。
流弊啊周澤楷。
他搞不懂周澤楷,也搞不懂自己,只知道一點:故作的輕松到底還是被周澤楷突如其來的坦誠給拽得沉重起來。
是以現在他終于可以把那些積攢的問題一股腦兒抛出去了咯?
比如以一個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句子為開頭——“為什麽?”
3.
那天孫翔到底沒有得到渴盼已久的答案,倒不是周澤楷不願意說,甚至周澤楷已經開了口,然而只說了兩個字,“因為”,就被一個意外狀況給打斷。
周澤楷神情一變,從口袋裏摸出張名片。
名片微微發着光,待周澤楷撚動一下,它便瞬間燃燒起來。不合常理的巨量煙氣倏地升騰膨脹,化為一張青年男子的臉,并且焦急地沖周澤楷喊道:“小周!村裏不大對勁,可能是那個東西……它快出來了!”
言罷,火苗整個吞噬了名片,燒得一幹二淨。
周澤楷臉色沉了沉,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和焦急,只不過他最後依然選擇轉向孫翔:“關于原因……”
孫翔:“那是你的朋友?有急事?你先處理。我的問題不急。”
世界上的事就是這麽有趣,當孫翔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從周澤楷那邊挖出真相時,他總是想象着要如何讓周澤楷開口。而當周澤楷願意講清楚時,他忽然心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古怪的情怯。
周澤楷手頭的“急事”來得正好,孫翔以它做借口,順理成章地将兩人的交流後延。
周澤楷看他一眼,不再堅持,掏出手機撥電話。
連撥三次沒人接聽。
這下連不明就裏的孫翔也知情況絕對大不妙:“我跟你一起去!”
話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到了嘴邊,說完孫翔才覺得不太合适,迅速解釋:“我的意思是我跟你一起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如果沒有的話我保證立即離開,不給你們添亂。”
周澤楷看了他幾秒,眼神似有無奈又好像有點高興:“好,一起。”
4.
沒多久,江波濤開車過來,把一只胖鳥丢給他們,“帶杜明一起去。”
理由是“萬一引出山火,有他托底。”
孫翔和杜明先上的車。江波濤和周澤楷還有話說,就站在不遠處。
杜明抖抖毛一轉眼化為小男孩的模樣,摩拳擦掌:“孫翔我跟你說,小爺最近修為提升了!這回看我大顯身手!”
孫翔把他塞到後排,盯着他系好安全帶,眨眨眼:“大展身手?看來你知道這次的對手是誰?”
報信者像線人,“那個東西”聽上去似乎對周澤楷很重要,江波濤又提到“山火”,那麽東西肯定是在山裏。
對修真界來說,山川只意味着一件事:靈物孕育之地。
所以“快出來了”莫不是指……周澤楷“監視”已久的靈物,正好到了出世之時?
杜明摸出只棒冰,咔嚓啃了一口:“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們去幹嘛麽?”
杜明又咔嚓一口,不假思索:“江說收妖打人,有需要我就上。”
孫翔垂下眸子,掩蓋自己眼底的沉思:“那樣東西”果然不簡單,是否有伴生獸且不好說,江波濤要杜明“打人”……很可能意味着它已被其他修真者盯上了!
5.
管理局治下時代,最麻煩的就是出行。短距離瞬移得走流程申請,長途傳送更是需層層上報特批。
周澤楷他們的這次出行當然不在可申請範圍內,因此只能老老實實開車前去。
從上海出發,到浙西山區,全程四百多公裏,其中居然有段水路。
輪渡15分鐘一趟,沒來之前大家就只能在岸邊休息。
杜明鼻子特靈,未下車已盯上農家攤販的煮豆幹。
“老大……”他眼巴巴地扒拉着椅背。
孫翔看杜明賣萌,多少次都覺得無語。不過想想人家賄賂自己的那些棒冰,忍不住就笑了。
“讓周澤楷休息,我去給你買。”
“帶我帶我!我跟你去挑!”杜明要求提個不停。
孫翔扯扯嘴角,解了安全帶,轉身到後排把杜明抱下車來。兩人一同往煮豆幹的攤子走去。
賣豆幹的是位阿婆,見孫翔年輕英俊,身旁的小男孩同樣可愛非常,自然而然進行了一番猜測。
杜明渾不知情,興致勃勃點完三串豆幹,動手塗醬,然後遞了一串給孫翔,自己吧嗒吧嗒啃完一串,手裏剩一串沒動。
這串得留給老大。他規劃得很好。
阿婆笑呵呵逗杜明:“寶寶,還有一串,要涼了。”
怎麽可能涼,杜明不屑地想。不過表面上還是裝模作樣奶聲奶氣地答:“要留着的。”
阿婆瞬間領悟,笑得特別慈愛:“這孩子真懂事,知道好吃的要給媽媽留。”
孫翔:……
不過他沒打算解釋,掏出手機問阿婆價格多少。
她笑眯眯地說:“給你們打個折,5塊。只收現金。”
不能手機掃碼?孫翔一愣,想起錢包還在車裏。正打算折返,一只手帶着一張10元紙幣遞了過去。
是周澤楷。
如果說一個長相出衆的年輕男子帶一個粉雕玉琢的寶寶雖然醒目,尚不容易讓人想太多,那兩大一小的組合則絕對令人浮想聯翩。
更別提那只寶寶剛把手裏的豆幹遞給後出現的男人。
這意味着什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們!他們絕對有不可告人的關系!”另一輛私家車裏,兩個趴在窗邊偷看的姑娘已經激動地互相嚎起來。
“老公,現在試管嬰兒已經這麽發達了嗎?”“不知道。兩個男人可以做試管嗎?”不遠處的一對夫妻則在好奇低語,其中的妻子每隔幾秒就會忍不住偷偷瞥過來。
四周的目光太過明顯,孫翔想裝死也不可能。而且他聽得到大家的交談,總算回味過來之前他和周澤楷在街頭等紅燈時,那兩位姑娘到底是以什麽樣的視線看着自己的。
說在意到也不算,孫翔只是略無語:“我怎麽瞧都不可能給杜明當爹吧……周澤楷你說呢?”
他發現周澤楷的嘴角微微動了動,似乎想笑,瞪眼道:“很好笑?”
周澤楷無辜地:“沒什麽。”
孫翔輕哼了聲,低下頭去欺負杜明,把他頭發揉得亂糟糟:“杜小明你怎麽看?你該叫我什麽?”
杜明偷看周澤楷,周澤楷裝沒看見。沒了靠山,杜明敢怒不敢言,求生欲特別強:“……哥哥?”
孫翔這下高興了,把這只胖鳥高高抱起,抛了抛轉了個圈:“沒錯。翔哥再給你買串豆幹。”
正好周澤楷找零的5元紙幣還在他手裏。
被山風吹得頭發更加淩亂的杜明:……
半分鐘後,杜明咬着豆幹,又開心又郁悶地思考:就這幾天功夫,他老大和孫翔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
6.
黃昏到來前,他們總算到達“那個東西”所在的村莊。往上的路不好走,或許是因為附近挖山采石的緣故,道路滿是凝固的泥塊和碎石。因此周澤楷決定把車停在靠近馬路的平地裏。
孫翔跳下車,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手臂。“好冷!”這絕對不是通常意義上夏季山區的涼意,是寒冷。
不過他很快重新獲得了溫暖——周澤楷不知何時把一件外套披了上來。
“不用,我有離火符。”孫翔下意識想拒絕。
周澤楷按住他的手:“先不暴露。”
孫翔恍然大悟,看來他推測的沒錯——真有“同道中人”先一步到此,而周澤楷,暫時還不想暴露自己的存在。
杜明身為司火的神獸,天生不怕冷。并且相對的,這類型的異象也格外敏感:“老大,這裏不止有冰系的靈氣,還有好重的陰氣。”
周澤楷點點頭,忽然拽了孫翔一把:“小心。”
孫翔失去平衡,差點撞進周澤楷懷裏:“怎麽回事——”
他的話戛然而至,臉色亦驟變。
原來,他方才差點踩中的那塊黃泥地,其實是個墳頭。只不過沒有墓碑,很難辨認。
并且,以他們所在的位置一路往山上看去……這片野墳密密麻麻,簡直看不到盡頭。
“我靠!”杜明倒吸一口冷氣,“不是改火葬都幾十年了?這個村哪來的這麽大片墓地?”
7.
比起孫翔和杜明的驚訝,周澤楷顯然來過不止一次。
由他帶路,三人繞開墳地大約走了一刻鐘,終于看到村頭第一間屋子,以及後面更多錯落的屋頂。
孫翔忍不住皺起眉頭,這村莊……不太對。
天色漸晚,太陽躲在林梢後投來橘紅色的光,這本應是一個村子最熱鬧嘴溫馨的時候——田裏的人陸續都該回來了,為準備晚飯,各家的竈頭也得打上火,就算現在不燒柴,看不到炊煙,至少能聞到五花八門的菜飯香吧?
可這個村卻靜悄悄的,聽不見說話聲,沒有雞鳴狗吠,更別說油煙味了……仿佛剛度過一個夜晚,尚未蘇醒。
孫翔下意識把杜明往自己身邊又拽近了些。
周澤楷注意到他的動作,有意無意地也慢下腳步。
三人就這樣保持着警惕地進了村裏。
真的太安靜了。
孫翔好奇地打量途徑的房子,發現每一戶的門都緊閉着。若非窗戶裏多少透着些燈光,孫翔簡直以為整個村裏的人全跑光了。
就在這時,周澤楷忽然在一棟小樓前停下。
“……到了?是這裏?”孫翔反應過來,他們還有個“線人”。
周澤楷不回答,擡起手敲了敲門。
沒任何動靜。
孫翔上前一步:“人不在?”
周澤楷:“裏面有人。”
“可不能用術法的話……”孫翔和周澤楷交換視線,“也就是個普通的防盜門,那就硬闖吧!”
不知不覺,他們之間的默契已經到了一種相當可怕的地步。
孫翔說完這句話,周澤楷微微一點頭,無需倒數三二一,兩人同時同刻踹上半邊的門。
伴随着一聲巨響,門飛出兩米遠。
“成了!”孫翔下意識又和周澤楷對視一眼,方才跨過高高的門檻,往屋裏探進去。
窗簾全部拉到底,沒開燈,烏漆麻黑。
杜明比他們更快一點進的屋,早已機智地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明。
孫翔和周澤楷也如法炮制,各自摸出手機往不同房間照去。
只不過,沒走兩步,孫翔忽地覺得空氣中彌漫着一絲特別的味道,像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香草冰淇淋,涼絲絲甜絲絲,格外誘人。他多吸幾口,忽覺頭腦昏沉。
他反應還算迅速,立即運用起類似龜息的特殊呼吸法,不再以口鼻吸氣。然後立即轉身,想要提醒另兩人不要中招。
結果剛往回邁了半步,肩上倏地一緊,被人撲倒在地。
他一驚,正欲掙紮。“是我。”周澤楷的聲音在耳邊低低響起。
就在這剎那,孫翔越過周澤楷的肩膀,看見數道淺銀色的霧氣從剛剛自己站的位置掠過,連打好幾個來回,仿佛有嗅覺的蒼蠅似地在搜尋什麽目标。
孫翔一個激靈:這霧氣是什麽時候冒出來的?它背後的主人難不成發現了自己?
對比他的驚愕,周澤楷的反應則鎮定許多。他虛壓在孫翔身上,單手撐地,另一只手不知何時摸出一枚珠子。
周澤楷手腕一轉,珠子“咚”地落了地,然後骨碌碌地往門口滾去。
被周澤楷保護在身下,身體貼得如此接近,孫翔恍惚間隐約聞到一股雪的氣息。與此同時,他另一半心思擔憂着不知安危的杜明,尚未反應過來周澤楷想做什麽,下一秒,更多霧氣似突漲的海潮,從屋子深處瘋狂地湧出來。
周澤楷立即松開撐地的手,抱緊孫翔一個翻滾躲進牆角。
霧氣呼嘯着從他們身旁掠過,夾着小孩的哭聲,女人咯咯的笑聲,還有更多奇怪的聲音。寒意一時間愈發濃重。
孫翔卻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慌張。
盡管他提醒自己應當全神貫注地觀察屋內動靜,但仍無法控制自己的注意力往周澤楷身上溜去。
因為這回周澤楷索性不出聲,直接捉起自己一只手,在掌心寫“有妖”,寫完,頓了兩秒,又寫“別怕”。
孫翔的心跳漏了半拍。随後不合時宜地劇烈跳動起來。
TBC
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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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簽:周翔周澤楷孫翔
紅茶瑪奇朵
【周翔】榮華東道88號(15)
第N次閃回
1.
産生不合時宜變化的不止孫翔的心跳,還有靈識裏的那道封印。
自打有記憶、知道它的存在意味着什麽開始,孫翔就試圖解開它。可惜無論他用什麽手段,永遠如杯酒入大海,半點水花都無。直至遇見周澤楷,孫翔才第一次隐約感到過它的松動。
而現在,時隔不到一周,第二次松動又來了!
和第一回時微微發熱不同,它燙得可怕,不住地顫動。以封印為原點,清晰的疼痛宛若電流在靈識裏竄動,讓人覺得下面有什麽事物即将壓不住溢出。
盡管好奇萬千,孫翔仍重重咬了下舌尖,警告自己這不是走神的時候。
幸好封印松動放在現實中也就過了七八秒,他成功重凝注意力,并且不着痕跡地往牆角縮了縮,讓自己不要和周澤楷靠得太緊。
他以為自己掩飾得夠好,卻不知周澤楷大半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自然将他所有反應看在眼裏。
下一秒,周澤楷狀若無意地移開了本來擋在孫翔身前的胳膊。
這期間,更多涼絲絲的霧氣從他們周圍掠過,向敞開着的門口湧去。
孫翔起先不清楚周澤楷扔珠子想做什麽,可對方按兵不動,他只能幹等。約莫又過去小半柱香時間,孫翔忽然後知後覺:整個房間的空氣似乎恢複正常了——回到一個普通北回歸線附近山村立秋前後應有的悶熱和潮濕。
這算……髒東西驅散完畢?
或許猜到孫翔所想,周澤楷率先起身,往門外走去。
孫翔慢半拍爬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也趕緊跟上,結果在門附近被什麽東西重重給撞了一下腰。
他一驚,條件反射地去抓,同時附贈一腳。
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的某胖鳥發出一聲哀嚎:“孫翔——你他媽下手能不能輕點!”
孫翔無語:“你幹嗎鬼鬼祟祟的!”
杜明委屈巴拉:“我出來開燈,誰知道你會擋在前面啊!”
2.
孫翔替他把堂屋的燈先開了,然後一齊往院外看去。
周澤楷正繞着牆沿慢慢地走,一絲淡金色從他帶着的戒指裏逸出,融進牆裏。
院正中地上躺着他先前丢出去的珠子,此刻還有一些灰色的霧氣繞着珠子上下翻湧,像是要努力吞了它。不過這都是徒勞。在夕陽餘晖之下,霧氣飛速從燈籠大小縮成巴掌大小,沒多久,徹底散完。
而這時,周澤楷正好施術完畢,過來俯身撿起珠子。孫翔警惕地打量圈四周,很好,沒有異常。于是趕忙把他拉進屋,門關好,說出自己的猜測:“這些不能見天日的是陰氣?”
周澤楷點點頭。
杜明也舉手:“老大,你剛剛用的是隐匿氣息咒?”
周澤楷沒回答,反問:“人怎麽樣?”
杜明拍拍胸脯邀功:“都找着了,用結界保護得妥妥的,這會兒陰氣散盡,估摸着差不多該醒了!”
2.
做好靈物現世大打一架的準備,結果來了先清了一群鬼魂,而且看樣子,還有更多等着他們。這和想象中不太一樣啊。
孫翔有些摸不着頭腦。以往遇到這種情況,他一般都會把話藏在心裏。不知怎麽,今天卻有些憋不太住。
比如杜明話音剛落,他立即打斷:“等下,那個東西不是靈物?為什麽周圍會有這麽多陰氣殘魂?”
周澤楷似乎并不意外,平靜地答:“少數情況,靈物會化鬼。”
靈物化鬼?
“老大說得沒錯!”他們此刻正向二樓走去,杜明難得逮到個當前輩的機會,搶過話頭給孫翔上起了課。
原來妖和鬼之間還存着一種“混血”,它兼具靈物的“靈性”,因此獲得“生命”,但力量來源則是“陰氣”,可在無日光的地方修煉卻無法渡劫——所有“正陽”屬性的力量,都是它的克星。俗稱“魔”。
結合眼下的情形,答案昭然若揭:山腳的野墳和山裏的靈物“生”出了這群魔。
“魔?”孫翔隐約覺得自己似乎聽過這個詞,“它們既盯着普通人又盯着我們……難道葷素不忌?”
“葷素不忌?哈哈!你是說它既吸人的命氣又愛吞食我們妖的修為?這個詞用得妙啊!”杜明稱贊道,“反正就是永遠吃不飽,而且能量越強大它越趨之若鹜。”
“剛剛周澤楷你扔的珠子裏有自己的血?”孫翔反應特別迅速。
他不知道自己微微皺起眉的神情差點讓後者恍惚了一下。
周澤楷眼中掠過一絲極淺的情緒:“嗯。”
孫翔不贊成地說:“你就算有血也不該這麽浪費。我回頭琢磨一下,記得有個類似的陣法,調整後說不定能直接用符诏引魔。”
周澤楷搭上門把的手頓了頓:“好。”
杜明本想說“那當然是老大的血用起來方便”,卻在最後一刻忍住了發言沖動。直覺告訴他,有的對話還是不要摻和最好。
3.
杜明估算得沒錯,樓上卧室裏,一男一女都已經醒來。
其中那位三十出頭的男性介紹自己叫方明華,是周澤楷的“大學同學。”他夫人亦知周澤楷非正常人,感慨一句“小周還是那麽年輕帥氣”,便下樓準備晚餐,留他們幾個繼續聊天。
雖然知道壽命漫長的妖和修真者有不少在凡世的第二身份,不過孫翔還是很難把氣場冰冷的周澤楷和代表青春活力的大學生聯系起來。
這樣一想,他掩飾不住驚訝地向周澤楷看去。
“啊呀,這麽有意思的過往小周居然沒跟你提過?”方明華笑着摸出手機,點了幾下,沖周澤楷眨眨眼,“介意我給這小帥哥看咱們大學時的照片嗎?”
手機都已經遞出去了,襯得這口氣聽上去更像是善意的戲谑。
周澤楷無奈地瞥了方明華一眼,沒出聲,算是默許。
孫翔好奇地伸長脖子。
照片裏,年輕十歲的方明華攬着同樣身着學士服的周澤楷的肩膀,站在一棟樓前沖鏡頭比V。
孫翔讀出樓上的字:“建築學院?”
“沒錯,我們的專業就是建築學。小周這個大學霸還修了隔壁土木的雙學位,厲害吧?”
“确實……”孫翔點點頭,“不過周澤楷你讀這個幹嗎?”
孫翔問完立即悔得想把舌頭吞掉——他一定是腦子壞了才會提這種傷口撒鹽的蠢問題!
結合呂泊遠口中的那塊地,杜明提到的周澤楷和白月光定居上海周圍的約定,答案簡直昭然若揭。
可惜方明華不知內情,孫翔一問,他就不假思索地答道:“我還真知道!有次聚餐小周喝醉了,說想給喜歡的人蓋個房子才讀的我們學院,問他要照片卻打死都不肯叫出來,你說是不是特純情?”
周澤楷:“……”
孫翔:“……”
杜明:“……”
或許是三人的沉默總算令方明華意識到了氣氛不對,他火速轉移話題:“哦對了,你看我這不清醒的一通瞎扯……我跟你們講講最近半個月發生的事情!”
4.
事情和周澤楷推測的八九不離十。
這個村莊自半個月前,發生了第一例昏睡不醒的情況。起先大家并沒太當回事,但沒多久,基本每一戶都陸續出現同樣的病例。
可惜直到昨天,方明華才意識到不太對勁——他家的田租給鄰居耕種,夫妻二人常年宅在家中接活,不怎麽外出,唯一的信息來源就是每天送菜上門的鄰居——而這一天,他左等右等,直到很晚才等來鄰居小兒子的電話。對方告訴他:雙親一夜之間全部昏迷,喊了120送去縣城醫院,焦頭爛額到現在,總算想起來還得通知他一聲。
挂了電話,方明華夫妻一合計,半個村昏迷,這事兒必有古怪。他拿了錢,受周澤楷所托在此處盯着“山林異動”,想想絕對和“那個東西”有關,于是迅速給周澤楷報信。
失誤就失誤在,他的責任心和好奇心都太強。隔了一天睡醒,他琢磨着有周澤楷送的護身符,神獸威壓之下,尋常妖物近不了身,便大着膽子出了門,試圖一探究竟。
誰曾想……魔這種特殊的“妖”,根本不怕他的護身符。甚至恰恰相反,他剛開了門,“它們”就如嗅到血腥味兒的禿鹫般,一股腦兒湧了進來。
方明華再後悔已經晚了,他逃到二樓樓梯口,到底還是和夫人一道中了招。幸好周澤楷來得及時,若再晚半日,怕是夫妻二人都要變成真傻子了。
5.
聽完方明華的敘述,孫翔竟一時不知先感慨對方“命大”還是先吐槽“膽肥”。
方明華自己也蠻心虛,摸摸鼻子:“其實我沒打算走太遠……第一反應就是去土地廟看看就回。”
周澤楷似很理解:“之前一切正常?”
方明華點了點頭:“我按照你說的,雷打不動,半個月去一回。至少半個月前,我确定卦盤沒人動過,蓮花案前那碗水也絕沒少。”
孫翔聽懂了,周澤楷這是早做布置,只等魚兒上鈎。
卦盤和施了咒術的水都是偵測之物,雙管齊下,缜密得很符合周澤楷的性格。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