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結婚協議

第29章 結婚協議

問出這句話時,耳邊的風都仿佛跟着靜了下來。

迎着他的視線,姜知漓緊張得連呼吸都忘了,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好像在等待一個審判結果一樣煎熬。

短短幾秒都在此時變得無比的漫長。

終于,傅北臣薄唇輕啓,剛想開口說什麽,卻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他斂下眸,面色微沉,只好先走到一旁接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葉嘉期虛弱的聲音:“哥,你在哪呢?我的肚子忽然好疼,快疼暈過去了,你能不能接我去醫院?”

傅北臣皺了皺眉:“打電話給霍思揚。”

聽着他不近人情的語氣,葉嘉期突然更大聲地哭哭啼啼起來:“霍思揚不是被你趕去出差了嗎?現在沒人管我了,我可是你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啊哥,你不能這麽無情......”

聽她哭了兩秒,傅北臣的耐心徹底宣布告罄。

他毫不留情地打斷她:“在家等着。”

不遠處,姜知漓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挂掉電話,走回到她面前。

正當她緊張忐忑地等着傅北臣回答時,卻見他彎腰拎起那個栗子蛋糕,語氣沒什麽情緒地說:“送你回家。”

“?”

姜知漓還沒反應過來,傅北臣已經擡腳往停車的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表了個白就這麽莫名其妙地被迫中斷了??

簡直沒人比她更倒黴了好不好。

但又轉念一想,萬一傅北臣剛剛是想開口拒絕她,那她豈不是更尴尬了。

那這通電話來得還挺及時。

這麽一想,姜知漓的心裏總算沒那麽堵了。

她在心裏嘆了口氣,只能快步追上去。

為了表現的善解人意一點,姜知漓猶豫着開口道:“你如果有急事的話,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送我了。”

傅北臣拉開車門,淡淡地睨她一眼:“不差這一會兒。”

但剛剛那通電話好像聽着挺急的啊.....

不過他既然要送她回家,姜知漓當然也不會拒絕。

她乖乖彎腰上車:“哦,好。”

剛才那場突如其來的告白後勁兒有點大,一直到上了車,姜知漓都覺得自己的耳朵還是燙的。

為了避免和傅北臣對視尴尬,姜知漓索性全程把頭轉向窗外看風景。

雖然車窗外是飛快駛過的街景,可姜知漓怎麽覺得眼前浮現的還是傅北臣的那張臉。

還有剛才那場失敗的表白。

她要不要挑個合适的時間和場合再來一次?

姜知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臉上的表情不停變化着,倒映在光潔的車窗上。

傅北臣看着她一會兒皺着眉頭,一會兒舒展開,一會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白皙的臉悄聲染上緋紅。

長發披散在耳後,露出小巧瑩潤的耳垂。

忽然,他的視線停住,蹙了蹙眉。

姜知漓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耳後的肌膚忽然被人輕碰了下,驚得她瞬間轉過頭。

他的指腹溫熱,像是帶着電流,讓姜知漓的耳根迅速紅了起來。

迎着傅北臣幽暗的目光,姜知漓只能感覺到心跳一點點加快,連躲都忘了躲。

腦中剩下的唯一一個念頭就是。

——這可是車上!!!前排還有司機在的!!

姜知漓咽了咽口水,想盡量鎮定地開口制止他:“傅......”

話還沒說出來,他的指腹又輕輕摩挲了下,一陣痛感措不及防地襲來,疼得姜知漓忍不住輕“嘶”了一聲。

傅北臣目光沉沉:“怎麽弄的?”

用車窗簡單照了下,姜知漓就看見耳後的一處肌膚上,那道鮮紅的劃痕。

應該是晚上她摔碎酒瓶時,飛濺的碎片不小心刮傷的,她一直沒發現。

下意識的,姜知漓并不想讓傅北臣知道今晚發生的事。

她不想給他添麻煩。

畢竟,總是給別人帶來麻煩的人,是會被丢掉的。

下一刻,她彎起眼睛,若無其事地笑了下:“應該是帶耳環的時候不小心劃破的,你不說我都沒感覺到疼。”

傅北臣靜靜地看了她幾秒,目光晦暗不明,卻還是沒有戳穿她的謊言。

等車子穩穩停在公寓樓下,傅北臣都沒再說什麽,姜知漓才總算悄悄松下一口氣。

她剛要推開車門,就聽見傅北臣在身後叫她。

“姜知漓。”

普普通通的三個字,卻讓姜知漓心頭一跳。

她怔怔轉頭:“怎麽了?”

傅北臣看着她,語氣很淡:“我明天出差,未來幾天不在江城。”

姜知漓被他這話弄懵了,她眨了眨眼,眼裏無聲地表達出三個字:所以呢?

傅北臣倚靠在車上,眼中劃過一抹無奈之色。

“還有沒有什麽話,現在說。”

聞言,姜知漓愣了下,好像隐約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

後天一到,她就不得不去姜氏大樓,簽下那份股權轉讓的合同了。

如果現在跟他提,或許還有轉機。

氣氛忽然陷入沉默中。

傅北臣的耐心好像在此刻變得出奇的好。

他只是靜靜地靠在那,沒有開口,目光卻一瞬都沒有從她的身上離開。

他在等,等着她親口求他。

不知過了多久,姜知漓終于擡起頭,沖他淺淺地笑了下。

昏黃的光線下,她的五官被勾勒得分外明豔溫柔。

“我等你回來。”她說。

兩天後。

又是一個陰天,天空霧蒙蒙的,烏雲密布,像是在醞釀着一場巨大的暴風雨,在一個毫無征兆的時刻,就會肆無忌憚地淹沒這座城市。

這天的淩晨四點,姜知漓已經睡不着了。

她索性直接起床洗澡,看着鏡子裏的人面色憔悴,她只好又敷了一張面膜上去。

敷完面膜,姜知漓又仔仔細細地化了妝,本就明豔的一雙狐貍眼被勾勒得更加妩媚上挑,極具攻擊性。

确保自己看起來神采奕奕,她才換上高跟鞋出了門。

到了姜氏總部,姜知漓輕車熟路地上了樓,找到上次那間會議室。

和上次不同,此時的會議室裏只有嚴蕙,還有一個秘書。

也許是嚴蕙知道,這一個月以來,姜知漓四處求助無門,現在也不需要那些股東來壯大聲勢施壓,就可以輕而易舉拿下她的股份。

見姜知漓獨自一人走進來,嚴蕙終于徹底放心下來。

她就說,怎麽可能會有人願意幫姜知漓,更何況是傅北臣那樣最看重利益的商人。

今天這股份,她拿定了。

她笑容滿面地站起身,眼尾的魚尾紋深得怎麽也蓋不住。

“姜大小姐,我可等你好久了。坐吧,看看合同。”

看着她一臉小人得志的姿态,姜知漓心裏冷笑一聲,面上卻沒什麽表情。

她從容地坐下,不疾不徐地翻開面前那份合同。

翻了兩頁,姜知漓的動作停下,在其中一處點了點,“舅媽,這條改改吧。”

她慢條斯理地念出來:“就改成,受讓方确保出讓方知曉提供的全部資料,包括但不限于財務情況,生産經營情況,資産情況,項目開發情況等,均為真實,合法的。”

最後幾個字,姜知漓特意加了重音,笑意盈盈地看向嚴蕙。

嚴蕙臉上笑容一僵,心裏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當務之急是讓姜知漓簽下這份股權轉讓合同,哪怕她就算真猜到了什麽,也不可能找到什麽實質性的證據。

如果姜知漓拿合同條款當借口反悔不簽了,那這些手腳就全都白做了。

這樣一想,她很快鎮定下來,吩咐一邊的秘書:“按照姜大小姐說的,去改吧。”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裏,姜知漓開始一處一處地挑刺兒。

剛開始是某個條款,後來就是單獨的字眼,最後甚至離譜到了連标點符號都要修改。

“這裏的“地”用錯了,應該是“的。”

“還有這個,逗號換成分號吧。”

簡直快要把嚴蕙和一旁負責修改的秘書折磨得快瘋了。

會議室桌面上散落着不下二十個版本的合同,嚴蕙深吸一口氣,粘着水鑽的美甲深深陷進肉裏,臉上也沒了一開始的洋洋得意,連法令紋都快出來了。

“這回呢,這回應該沒問題了,可以簽了吧?”

姜知漓輕抿一口咖啡,慢悠悠地放下杯子,見他們被折騰得差不多了,才勉強地說了句:“行吧。”

她拿起筆,垂眼的瞬間藏住眼底的那抹黯然,刷刷兩筆簽下了名。

見姜知漓真的這麽輕易就簽了,嚴蕙的眼裏先是難以置信,然後就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姜知漓面色淡淡地拎包起身,臨走之前,又轉頭看向嚴蕙。

她勾起紅唇,語氣意味深長:“舅媽,還是別高興太早了。不是自己的東西,可得好好守住了,萬一一覺醒來,就什麽都沒有了呢,對吧,世界上哪有什麽十拿九穩的事兒。”

撂下這句話,姜知漓便轉身離開。

走到電梯處時,門剛好緩緩打開,和電梯裏的沈思萱剛好迎面撞上。

沈思萱笑了一聲,語氣得意:“呦,真可惜啊姐,我來晚了,沒看上這出好戲。怎麽,這麽快就要走了?不多坐一會兒?”

姜知漓懶得理她,目不斜視地往電梯裏走。

見她出乎意料的平靜,沈思萱笑容收了些。

她來就是為了看看姜知漓怎樣被迫放棄一切,從昔日高高在上跌落到最低點。

那種走投無路,如喪家之犬一樣的可憐,失魂落魄,她卻一個都沒見着。

她的姿态一如既往的從容,高傲,就好像只是把那些股份施舍給他們一樣。

姜知漓,明明什麽都沒有,又憑什麽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沈思萱咬了咬牙,氣極反笑:“姐,我是真的佩服你。”

“連家都沒了,未婚夫出軌,甚至連姑姑也想不管你,自己父親的公司也守不住,世界上連一個關心你的人都沒有,你說人這樣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啊?多可憐啊。”

無論她怎麽說,姜知漓都像是沒聽見一樣,面無表情地按下電梯關門鍵。

終于,電梯門緩緩緊閉,隔絕掉外界所有聲音。

走出姜氏門口,外面已經開始下雨了。

瓢潑大雨,是她記憶中從未有過的大,砸在地面上,甚至都隐隐冒出了煙霧。

層層雨幕裏,姜知漓深吸一口氣,撐開傘,一步一步沿着路走。

雨滴重重地砸在傘面上,噼啪作響。寒意被雨水夾裹着,絲絲縷縷滲入骨頭裏,

不遠處,街道上人來人往,每個行人皆是步履匆匆,只有一只黃色流浪狗,孤零零地站在斑馬線中央,在過往的人群中原地打轉,渾身被雨淋濕,毛發濕答答的,一雙漆黑的眼珠裏寫滿了茫然。

姜知漓忽然覺得,她就是路上的那只可憐的流浪狗。

漫無目的,像一縷漂浮在世間的幽魂,找不到歸處,是世界上最多餘的存在。

沈思萱的那句話的确沒說錯。

她沒有家,不僅沒有家,她甚至連父親留下的最後一樣東西都守不住。

爸爸,對不起。

她這麽沒用,難怪被人抛棄。

深深的無力感從頭到尾地将她包裹住,像厚重的繭,心髒不停地下墜,讓人喘不上氣來。

短短二十幾年的生命裏,姜知漓從未有過一刻,這樣地厭棄自己。

就在她的身後不遠處,一輛勞斯萊斯在雨幕中緩慢地行駛着。

與她保持了一段距離,卻從她走出大樓開始,就一直緊緊跟在她的身後。

後座上,傅北臣目光一片晦暗,透過車窗凝着那道纖細單薄的身影。

看着她一個人在雨裏漫無目的地走着,背影裏是濃得化不開的哀傷。

看着她彎下腰,給路旁淋雨的流浪狗撐傘。

心底最深的某一處徹底淪陷得一塌糊塗。

原本,傅北臣想等,等着她低頭求他一句。哪怕一句也好。

至少可以證明,她願意利用他,甚至,願意去依賴他。

他只想找到一點點證據去說服自己,這一次,她是真心的。

不會再像從前那樣,說走就走。

可現在,傅北臣卻忽然覺得,無論她究竟是不是真心,不重要了。

在姜知漓身上,不管幾次,他應該都輸得心甘情願。

許久,他凝望着窗外的那道身影,終于撥出一通電話。

“打印一份文件,現在送過來。”

雨勢漸漸轉弱,由雨傘隔絕出的小世界裏,一人一狗安靜共處着。

像是察覺到外面的雨幾乎快要停了,原本靜靜蹲在姜知漓腳邊的流浪狗突然站起來,抖了抖身子,一下子沖了出去。

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愣了半晌,姜知漓低垂下頭,盯着腳邊的一處水窪,兀自出神。

甚至連一輛熟悉的車在旁邊停下,她也渾然未覺。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冷風刮過,姜知漓猛地被凍得打了個哆嗦,終于回過神。

像是被某種意識牽引着,她慢慢擡起頭,看着車子後座的車窗搖下,赫然是那張熟悉的臉。

他不是出差了嗎?

姜知漓怔了下,确認不是夢之後,鼻尖一陣陣發酸。

明明剛剛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卻忽然在看見他的一瞬間,有了嚎啕大哭的沖動。

姜知漓吸了吸鼻子,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麽狼狽的一面,自欺欺人地埋下臉。

雨傘立在腳邊,她蹲在那裏,小小的一團,瘦弱的肩膀還在時不時地顫抖,看着比剛剛那只淋雨的小狗還要可憐。

傅北臣目光一暗,忽然沉聲開口:“姜知漓。”

“上來。”

依舊是那副冷淡至極的口吻。

姜知漓聽見他冷硬的語氣,眼裏濕意更重,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還是蹲在那裏一動不動。

緊接着,她就聽見車門被打開的聲音。

男人走到她面前,半蹲下來,手裏不知道拿着什麽東西。

姜知漓眨了眨眼,視野裏突然多出一份白花花的文件。

幹淨的白紙中央,好像還印着幾個字。

姜知漓揉了揉眼睛,腦袋裏亂糟糟一片,下意識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可等她再一次睜開眼時,還是那四個黑白分明的大字。

《結婚協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