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前世
金碧輝煌的禦書房,上好的梨花木桌臺上放滿了奏折。
已過而立之年的沈寒雲正提筆批寫着奏折,他的表情凝重,面上的疲憊之色難以掩飾。
自從他登上王位後,他不止一次自問過,這樣枯燥乏味,沒有自由的日子,真的有那麽好嗎?
明明什麽都得到了,王位,至高無上的權力,最愛的女人。
可是為什麽我竟想起了那些年征戰沙場的日子?
一張明媚的笑臉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他才想到他已經冷落她多時了。
“來人。”
“奴才在。”幾名公公瞬間出現,跪下行禮。
“最近怎麽沒有冷妃的消息?她認錯了嗎?如果她認錯了,就把她從冷宮中放出來吧,畢竟朕的江山,也有她的心血。”
聽到寒帝的話,幾名知情的公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怎麽回事?你們有事瞞着我?”沈寒雲的直覺還是很敏銳,一下就察覺到了他們有事瞞着他。
“快說,不說就出去領罰,掌刑十下。”沈寒雲的臉經過歲月的沉澱,更顯成熟,也更陰沉。
尤其是在他當了沈國的君王以後,氣場更加強大,眼中的殺氣也越發濃重。
他不笑的時候,會讓人不寒而栗。
這幾名公公都是他當上君王後換的,都沒有太多伴君的經驗,全都被吓住了。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我們是怕陛下傷心,才不敢說的。冷妃她,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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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雲的腦中,充斥着“薨了”那兩個字,他像是失了魂一樣的,呆呆地站着。
他的腦海中不停地冒出來那些他和冷绮露從前的回憶。
他像是得了癔症一樣的,口中不停地說着:“不可能,不可能的。”冷绮露那麽堅強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死?
難道是她的仇家?有可能,她為了我能順利登上王位,幫我除去了很多障礙。
可是我明明已經将她保護在冷宮了啊,為什麽還會?
“她人呢?”沈寒雲大吼道。
“冷妃的遺體還在冷宮,她前日殁了的,還未過頭七,不能封棺……陛下,陛下……”
宮人還沒說完,沈寒雲就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
**
本就凄冷的冷宮此時到處都纏繞着白布,貼着符紙,只有一名身穿喪服的宮女跪在棺材邊。此情此景,更顯凄冷。
沈寒雲看着眼前那白茫茫的一片,仍然不敢相信,他全身顫抖着,在公公的攙扶下往棺材走去。
他仿佛看見她了,那個意氣風發的女子。他加快了步伐,想離她更近一點,可是他每走一步,都感覺她離他更遠了。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走到了棺材邊,看到了躺在棺材裏的人。
冷绮露的身體已經僵硬,嘴唇已經發黑了。
也許是覺得太委屈了,冷绮露死不瞑目,眼角還泛着血漬,沈寒雲伸出右手,輕輕地将她的眼睛合上。
合上了,卻又慢慢睜開了,就像她沒死一樣。
看到自家娘娘死不瞑目的樣子,侍女小七更加為她不平了。
她跪着挪到了沈寒雲身前,邊哭邊說:“參見陛下,陛下您終于來看我們娘娘了,我們娘娘太慘了啊,她是中毒身亡的,您一定要為我們娘娘申冤啊。”
沈寒雲一向膽大,此時卻怕了,冷绮露仿佛在看他,用怨恨的目光看他,那目光,仿佛在說:你們等着,我會化作厲鬼來尋仇的!
沈寒雲吓得連連後退,逃一樣地逃出了冷宮。
身後侍女小七的聲音讓他覺得驚恐,仿佛是她的主人,冷绮露在對他喊:“別走啊,我那麽愛你,你快下來陪我吧!”
沈寒雲在那之後就一蹶不振,纏綿病床,入了魔怔,腦中全是冷绮露,就連來照顧他的皇後白凝雪都愛搭不理了。
宮裏的人和朝中的人,紛紛傳言,沈國,又要變天了。
**
幾月後,冬日來臨,整個皇宮中大雪紛飛。
沈寒雲身披厚厚的狐裘,手中抱着一個暖爐,走在宮中。
自從冷绮露走後,他的身體每況愈下,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
盡管他每天都在喝藥,卻絲毫沒有效果。
走着走着,他走到了朝露宮前,那是冷绮露被打入冷宮前住的宮殿。
他徘徊了很久,仍是沒有入內。
他繼續向前,往凝雪宮走去。
皇後不辭辛勞地照顧了他數月,他卻連聲謝都沒說過,這樣會傷了她的心的。
難得今日身體無恙,不如去看看她,向她道聲謝吧。
**
來到凝雪宮宮門外,守宮的宮人正要傳報:“皇……”
一字才出,就被沈寒雲阻擋了。
他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不要聲張,他想給凝雪一個驚喜。
她們雖然都安靜了,但眼神閃躲,像是在擔心着什麽。
沈寒雲也注意到了她們的反常,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會追根問底的,但是現在的他,半只腳已經踏進棺材了,他也不再怕什麽了。
他沒有多問,徑直往白凝雪的寝宮走去。
“陛下,您怎麽不說一聲就來了呢?您應該讓下人通報一聲,好讓我準備一些您愛吃的。”當他走到白凝雪的寝宮時,她已經等候在門口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白凝雪有些衣衫不整。
“不必那麽麻煩,我只是想來看看你,給你個驚喜,如果事先說了,那就不叫驚喜了。”
白凝雪笑靥如花:“陛下您龍體安康,就是我最大的快樂。”
她關心的話,比吃藥還要有用。沈寒雲頓時覺得此行不虧。
“我們進去吧,外頭涼,你千萬別着涼了。”沈寒雲邊說邊伸手去牽白凝雪的手。
誰知白凝雪的手比他暖多了。
進了屋,立刻暖和多了。但是,屋裏彌漫着一種奇怪的味道。
沈寒雲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他向着白凝雪的床走去。
白凝雪看到他的走向,慌張地攔住了他:“陛下,您快過來,火已生好,您一路走來,難免風雪,趕緊烤烤火,驅驅風寒。”
“禦膳房那邊我已經讓人去煮姜湯了,您中午想吃點什麽?”
沈寒雲看着火盆裏熊熊燃燒的火焰,并沒有過去,白凝雪越是這樣,越讓他懷疑。
沈寒雲一言不發地走到了白凝雪的床前,一把掀開了鼓鼓的被子。
被子下面空無一物。
沈寒雲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些。
可是他還沒平靜多久,才一轉身,就開始激動地大喘氣。
因為他在地上看到了一塊碎成兩半的玉佩,一塊當今天下只有前朝皇子才有的玉佩。
“這是什麽。”沈寒雲一只手揪着胸口,一只手指着那塊破碎了的玉佩,臉上盡是怒意。
白凝雪沒有回答沈寒雲,反而對着屋裏的其他人大喊道:“不想死的人全給我出去,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進來!”
宮中生存的法則就是少管閑事,主子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聽到皇後的話後,在場的閑雜人等一溜煙地全走光了。
偌大的宮殿裏只剩下沈寒雲和白凝雪兩個人了。
“如你所見,如你所想。”白凝雪站的筆直,一點也不膽怯。
沈寒雲捂着嘴猛咳了幾下,咳出了一口鮮血。
“你倒是誠實啊。”沈寒雲苦笑道:“我還沒死呢,你怎麽能這麽對我?我對不起天下人,唯獨對得起你,可你竟然……咳咳……”
說完,沈寒雲又忍不住咳了起來。
白凝雪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但也只是一瞬,因為她已經為自己想好了說辭:“你怎麽對我的?你硬生生地将我從心愛的人身邊搶走,你以為我稀罕皇後這個位置嗎?我告訴你,我不稀罕,要不是為了清風和烈兒,我才不會當這個皇後呢!”
“原來玉佩的主人是沈清風啊,原來你心裏還是想着他,早知今日,當初我就應該聽绮露的,将他給殺了,以絕後患。”
“所以說嘛,這要怪你自己,信錯了人。”談話間,兩人變成了三人,衣衫不整的沈清風一邊鼓掌一邊從暗處走了出來。
“你……你……”沈寒雲被氣的一口鮮血噴在了地上,人也站不起來了。
沈清風繼續笑着說:“唉,三哥,你什麽都好,就是看女人的眼光不行。冷绮露那麽愛你,你看不到,白凝雪那麽恨你,你也看不到。”
沈清風還想繼續說話,卻被白凝雪阻斷:“清風,算了吧,他中毒已深,活不長了,我們少說兩句吧。”
但是沈清風對沈寒雲的恨比她深多了,他不可能便宜了他。
“三哥,你知道烈兒是誰的孩子嗎?我告訴你,烈兒是我的兒子,什麽冷绮露嫉妒下毒,什麽皇後早産,都是是騙你的。”
“還有陳沐風,也不是冷绮露殺的,是我的凝雪殺的。”
“還有……”
“夠了……夠了……”沈清風揭露着一樁樁一件件陷害冷绮露的事,沈寒雲聽着,心如刀割,他無力地想要阻止沈清風說下去。
卻無法阻止,因為他沒有力氣,白凝雪說得對,他中毒已深,已無力回天了。
聽的越多,他對冷绮露的愧疚就越深。
每一次不被信任時,她的心該有多痛啊!
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如果有來世,他一定要竭盡全力去愛她,護她。
全身的氣力越來越虛無,仿佛靈魂出走,沈寒雲終是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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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風聲,刀劍的聲音,人的嘶吼聲,像是在戰場一樣。
好吵啊,地府這麽吵的嗎?
沈寒雲睜開了眼睛,卻看到了年輕時的戰友。
見他醒了,他附近的幾個人圍了上來,欣喜若狂:“殿下,殿下您終于醒了!”
殿下?不應該是陛下嗎?還有,黃明,趙闊,這倆人不是早死在戰場上了嗎?怎麽還活着?
難道說,我重生了?而且還回到了我征戰沙場那年?
沈寒雲從來不信神佛,卻真真正正地體驗了一回重生,雖然難以置信,但只能相信了。
不過,既然我重生了,那我應該能再見到绮露了。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對她,不讓她受半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