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想泡我?
這話脫口而出的瞬間飯桌上的倆人都愣了。秦言反應過來剛剛說了什麽後,只想錘自己一拳。
他江川濃可不是什麽偶然結識的陌生人。人家是客戶,是合作夥伴,更是未來幾個月裏的頂頭上司!自己這是什麽行為?往小了說是不知天高地厚;往大了說就是性騷擾!要是被他參上一本,拿來救命的15薪就算徹底黃了。
看着江川濃微微上挑的左眉,秦言心裏暗叫不好。可惜,強行挽尊的話還沒來得及編,王自力就從外面匆忙地跑了回來。
“實在不好意思,家裏的熊孩子在學校出了些事情。江總,我先告辭了。秦言,你陪江總多坐一會兒,今天過節,不用再回公司了。”
江川濃忙起身和王自力握手道別,并讓他路上注意安全。
随着王自力圓圓的身影消失,秦言看到了榜樣的力量。他趁人不備拿起手機做接聽狀:“啊?真的嗎?你千萬別着急,我這就過去!”撂下電話的同時,秦言起身抓起羽絨外套沖江川濃說:“江總,實在不好意思,我有急事。那個,謝謝江總!江總再見!”
秦言腳底抹油剛要開溜,卻猛地被人拽住左臂,于是一個趔趄跌回到椅子上。随着江川濃越湊越近,秦言不自覺繃緊身子,像是一碰要彈起來似的。
“你想泡我?”江川濃神情嚴肅地開始審人。
秦言百口莫辯。這只是意淫!意淫侬曉得伐?論跡不論心的那種。
“我……沒……您誤會了!”
“不想泡我,你攥着我手撸了一上午?”江川濃講事實擺證據。
當面被人戳破吃豆腐的下作行為,秦言愈發心虛:“那個不是工作麽?我可沒指名道姓地說想泡您……”
“我不成熟?按照聯合國的标準,36怎麽也不算是青年了。”
“可按照世界衛生組織的标準,44歲以下都算青年……”秦言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麽。
“所以你想泡44歲以上的?”
秦言急忙否認:“沒有沒有,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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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你的标準來看,我到底成熟不成熟?”江川濃直截了當。
“特別成熟!”秦言點頭如搗蒜。
“大不大?”
“?”秦言下意識往對方西褲的褶皺處觑了一眼,然後顫巍巍地豎起拇指,“特別大!”
“勉強算帥吧?”
“一點都不勉強!”秦言摩拳擦掌,“誰敢說您不帥,我第一個去把他頭打飛掉!”
“那你跑什麽?”江川濃蹙眉,“你跑了還怎麽泡我?”
“江總,”秦言哭喪着臉,“我剛剛是瓜吃多了上頭,你當是胡說八道成嗎?”
“成人世界第一天條,既然敢立flag,就別想裝沒事發生。”
秦言看着大佬下颌處的淺溝吞口水:“懸崖勒馬來得及嗎?”
“你說呢?”江川濃端起桌子上的綠茶抿了一口,“今天過節,你家老板放你假。我的工作也結束了,一起去逛逛吧。”
“逛,逛逛?”秦言謹慎重複對方的話。
“泡人不都是從逛逛開始嗎?”江川濃終于笑了出來,“還是說……如今已經不流行這個了。”
秦言的胸口像是被人用力塞進一顆大太陽,整個人瞬間從又驚又悔的情緒裏緩了過來。大佬說的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江川濃居然肯屈尊纡貴讓自己泡?老天爺今天吃錯了藥,居然開始福澤蒼生了嗎?
“您說真的啊?”秦言激動起來,“沒騙我?”
“你不騙人,我就不騙人。另外,私下裏不用您您的,聽着別扭。叫我Colin.”
“Colin……Colin……”秦言非常中意這個發音簡單的英文名字,于是投桃報李,主動說,“那你叫我Gogo吧。”
“Gogo?”江川濃琢磨了一下,“像狗的名字。”
秦言強忍住翻大佬白眼的欲望,鼓起勇氣發出邀請:“那逛完街要不要再順便一起過個節?”
“反正這裏沒有另外一個想泡我的人,”江川濃攤手,“沒得選。”
秦言非常滿意自己處于缺乏競争對手的壟斷地位。他想起之前收到的公衆號推送,提議道:“不如我帶你去天階吧,那裏的聖誕布置很漂亮。”
“你做主。”江川濃叫人過來結賬,起身的同時幫對方拿衣服,紳士風度carry全場。
秦言心裏像揣着一百只小兔子,興沖沖跟着大佬一路來到地下車庫。最後,倆人站在一輛銀灰色的BMW前。
“我開啊?”秦言看對方遞給自己鑰匙。
“不是說你帶我嗎?”江川濃再三确認,“有駕照吧?”
秦言點頭,有些雀躍又有些發憷:“可這麽好的車,我怕給你蹭了。”
“車都不敢開,還說要泡人?”
秦言被人一激伸手搶過鑰匙,直接開門鑽進駕駛位,嘟囔道:“反正蹭了我沒錢修車。”
“有保險公司兜底,開你的。”江川濃坐上副駕駛。
秦言系上安全帶,調整了一下駕駛座的高度,點火後松開剎車輕輕給油,在車庫裏繞了幾圈後來到地面。
此時的天空已不再是早上的晴空萬裏。厚厚的雲層密集翻騰,像是醞釀着一場大雪。如同這場突如其來的約會,事前毫無征兆。
秦言在浩浩蕩蕩的車流中緩慢前行。音響裏傳出輕柔的爵士樂,絲絨質地的男聲挑弄着車裏的氣氛,讓司機位上的人躁動不安。
“不喜歡聽Jazz?”江川濃問。
秦言心想怎麽可能?這種資本主義的靡靡之音配合着你身上的古龍水味我心髒病都快翻了,而嘴上卻說:“有些想睡覺。”
江川濃随手打開電臺,節奏明快的曲調瞬間從88.7裏湧出。
“I feel it in my fingers,I feel it in my toes,Christmas is all around me, and so the feeling grows……”
秦言聽到熟悉的歌曲立馬精神一振,搖頭換腦跟着high起來:“So if you really love Christmas,C’mon and let it snow……”
“什麽歌?”江川濃問。
“「真愛至上」裏那個騷老頭唱的聖誕歌曲,” 秦言側目,“你沒看過啊?”
“小心,”江川濃快遞替他打了一下方向盤,躲開一輛橫沖直撞的電動三輪,“我不怎麽看電影。”
秦言趁機安利:“「真愛至上」是經典中的經典,每年聖誕節我都會看一遍。”
“真愛……我以為現代人早不信這個了。”
“為什麽?”秦言下意識開口反駁,“真愛賦予混沌人生以形式。”
江川濃擡了擡嘴角,笑而不語。說話間,倆人順利抵達目的地,泊好車後天空終于兜不住似的開始掉雪花。
天階是一條半封閉型的步行街,擡頭能看到全亞洲最大的電子天幕。此時這裏已是人聲鼎沸,披紅挂綠的聖誕樹靜默伫立在街心,周圍全是合影或自拍的人。歡笑聲無邊蕩漾,平安喜樂的氣氛濃郁得有些超标。
秦言心情大好,率先跑過去仰頭望着巨型的聖誕樹,白色的哈氣從口中徐徐呼出,模糊了眼前。小時候他總覺得一年365天長得吓人,怎麽都過不完。可成年後,時間又成了賊,總是神不知鬼不覺抓起些什麽就不見了。
正在胡思亂想,秦言忽覺頸部一暖,低頭看,脖子上多了條灰色羊絨圍巾,這分明是在被人泡。秦言心中泛出甜意,一高興,嘴上立刻沒了把門的:“我年輕火力壯,要不還是你帶吧。”
……
江川濃想勒死這臭小子。
閑逛中,秦言發現一家塔羅館。他向來對玄學很感興趣,于是提出進去看看。
江川濃蹙眉:“這不就是騙子嗎?”
大佬這種唯物主義的語氣讓秦言很不爽。他反問:“那在Here上跟不認識的人談戀愛算不算騙自己?”
“騙自己無所謂,”江川濃的目光很有內容,“騙別人不太好。”
可這話秦言聽了卻壓根沒往心裏去,而是拿出“來都來了”的架勢推着人往裏走。過程中,秦言接觸到對方後背的肌肉線條,又忍不住小小地意淫了一下。
這家塔羅館布置得複古奢華。在如今這個把Less is More奉為圭臬的年代,此處卻盛行極繁主義。濃郁的顏色堆砌疊加,開至荼蘼的玫瑰随處可見。秦言看着周圍陳列的各種水晶擺件,覺得像是進了愛麗絲的兔子洞。
“請進。”
聽見有人說話,秦言輕輕掀開面前絲絨質感的黑色幕簾。
屋內坐着一位身穿長袍的塔羅師,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顆剔透的水晶球,蠟燭嫩橘色的火苗在幽暗的空間裏跳躍,散發出淡淡的香氣。如此充滿儀式感的場景讓秦言很興奮,于是跟對方打過招呼便詢問算塔羅的價格。沒辦法,人窮志短,問蔔都要貨比三家。
“一個問題68,”塔羅師身兼銷售員,她補充說明,“辦會員卡可以打8.5折。”
可以可以,價格還挺親民。秦言很有底氣地坐到塔羅師的對面。江川濃覺得這種畫面非常之無厘頭,但還是耐着性子坐去一旁。騙就騙吧,人生本身就是一場騙局。就算是鬼扯也要費些口舌精力,出來混,大家都不容易。
“我想問……”秦言掂量着開口,“明年這個時候的我會對自己說些什麽?”
塔羅師點點頭,搓麻似的洗好牌,示意客人切牌。秦言聽指揮,從牌疊上方拿起一落牌,放它在原先牌疊的下方變成兩落。緊接着,他又從第二落的上面再拿一落牌放到第一落的上方。最後再把牌恢複為一疊。最後牌面逆時針旋轉九十度。
“抽張牌吧。”
秦言集中精神,擡手抽牌。
由于秦言認真的表情在水晶球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嚴肅,讓江川濃想起小時候看過的女巫動畫片。他忍不住輕笑一聲,結果立刻收獲四只白眼。
“抱歉。”江川濃斂起笑意。
随後,塔羅師掀開秦言抽出的牌。只見黑色的底圖上面畫着很多白色線條,很抽象。
“惡魔。”她輕輕說。
秦言雖然不懂塔羅,但聽名字就覺得不吉利。最氣人的是連大佬都湊過來給自己添堵。
江川濃:“惡魔?是不是完蛋了的意思?”
“別烏鴉嘴,”秦言趕緊摸木頭,“聽人家專業人士怎麽說。”
“一年後的你想對這個時空的你說,”塔羅師頓了頓,“不要輕易陷入到某段看似甜蜜的關系裏。那樣的話,你在精神和肉體層面都難以解脫。”
秦言:“……”
“還有,”塔羅師補充,“不要嘗試走捷徑,更不要有投機心态。要腳踏實地,努力工作掙錢去完成你現在面臨的人生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