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我扒着欄杆看湖,映眼了一片潋滟的波光,華清在我身後喝着茶,不過我知道,他在看着我。

湖裏還有荷花開着,只是鼎盛過後漸漸有了殘敗的跡象,不少荷花外緣的花瓣都耷拉了下來,顯得一池秋荷失去了許多的生動,看着就覺得沒精神。

我扭過頭叫他的名字。

“華清。”

“嗯?”他看着我,抿了一口茶水。

開口之前,其實已經在心中說了無數遍,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話都快沖出口了,還是被我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明明不是什麽不大了的事。

“是不是有什麽事要和我說,我瞧你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沒什麽。”我擺手。

華清放下杯子,起身也坐了過來。接着又道:“今年的桂花開的早了許多,湖裏的荷花還沒敗呢。”華清自顧自的說着,扯了些有的沒得來說,我在一旁聽着,偶爾點點頭。

說到最後,他同我說:“八月十五了,晚上一同賞月吧。”

我點點頭。

要說的話依舊沒有說出口。

還是再拖一會兒吧。

明月圓滿,高高的懸在天際,繁星彙聚成玉河忽明忽暗的閃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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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宴的地方一片通亮,隐隐的還有歌樂之聲傳來,煙火氣盛的讓人無法忽視。和那處相比,我找的地方就顯得格格不入的多。整個四周幽暗,絲毫沒有人氣,是宮裏一個空了好些年的院子。

院子後面有一棵七百多年的長青樹,四五個人連起來才能圍一圈。

我坐在樹幹上,樹下的華清提着六角的宮燈,半仰起頭看我。

他說:“怎麽跑到這兒來了,我尋了你好久。”

我晃了晃腿,對他說:“人都走了?”

“還沒,我偷偷跑出來的。”

華清說着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得意的笑了,月光透光樹葉的間隙透映在他的面容上,顯得這一抹笑很狡黠。

這樣的笑讓我想起來他少年時候的模樣,比現在的他輕松很多,也青澀許多。

“說好要和長青你一起賞月的,我還帶了這個。”華清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袱,舉起手臂晃了晃。

我嗅了嗅這味道,就知道是什麽東西了。

華清把東西一抛,我就接到了懷裏。

樹上終究不是什麽賞月的好地方,于是換了個地方,到了屋子的屋頂上去。

華清費了些力氣,找了架木梯才爬了上來,氣喘籲籲的朝瓦磚上一躺,平日裏的沉穩模樣一掃而光,就像一個好動的少年。

一舉一動看的我心神都快要蕩了起來。

也許人間的這天真的與衆不同,顯得華清都與往常不一樣,好幾次看他,都會不自覺的回想一些以前同他相處的事情來。

“給你。”

華清把點心掰開,将其中一半遞給我。

“為什麽要分開,不是還有一個麽?”我指了指紙包裏的另一只,不懂他為什麽這樣做。

“團圓餅要一起吃才好。”

“好吧。”

雖然這話聽起來實在沒有什麽依據,不過我還是乖乖的咬了一口。

嘴裏的陷兒甜的有些膩,倒也湊合。

吃完手裏的半只餅後,我也躺了下來,同華清一起看着月亮。

黃燦燦,圓盤似的挂在中天。

我同華清說:“這月亮沒有山裏的好看。”

華清扭過頭來看我,道:“那你說說山中月和這裏的月亮哪裏不一樣?”

“比這裏的大,更亮一些。”

我比劃了一下,卻忽然想起來,天上的月亮不就只有一個,哪裏有什麽不同呢?

華清的手伸了過來,覆在我的眼睛上方。

“還看得見麽。”他問,我搖搖頭。

自己将眼睛閃了起來,自然是什麽都瞧不見的。

一大片浮雲飄過,将月亮遮了起來。和華清待到深夜,就有一隊宮人提着燈來尋人,焦急的步伐在深夜裏格外的清晰,看樣子人還不少。

這裏以前死過人,位置又偏僻,幾乎沒有人來,所以想必他們也不會想到華清會躲在這裏。

我坐起身來,知道賞月的好時候,已經過了。在華清臨走時,也終于将話說出了口。

“我要回山裏了。”

他聽完沒有什麽反應,只是頓了一會,然後問我:“要去多久?什麽時候回來?”

“就幾日吧,很快就回來了。”我想了想,覺得三五日的時間足夠了。

“現在就要走?”

“嗯。”我點了點頭。

華清嘆了口氣,随即将手中的燈遞到我手上,和我說。“那好,我等你,快些回來。”

他下了屋頂之後,我趴在屋檐上看他,将半個身子都空了出去,伸出一只手,然後叫他的名字。

“阿清。”

“你說。”

華清轉過頭望着我,大步走了過來,擡起頭。

我說:“回來後我想吃桂花糖。”

華清也伸出手,握住我伸出去那只手的手心,緩緩的點了頭。

宮裏的後面有很多斑駁的暗紅高牆,高牆同高牆之間有着長長的青磚鋪成的巷。

浮雲過後,月光重回大地。

華清的身影在巷子拉長,和古舊的青磚融和在一起,分不出到底是影子更暗一些,還是磚石更暗一些。

他走到這條巷子的盡頭,身後是分叉的巷口,最後一次朝我回頭。

華清揮了揮手,手中似乎拿着什麽東西,我還來不及喊他,他就轉了角隐沒在了高牆中。

夜很深了。

巷中幽幽靜靜,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我看着一旁他留下的燈,火星已經微弱到将要熄滅。

卻還是提了起來。

在山裏,也許是十年,也許是五十年,反正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些修行到界點的妖準備渡劫。

只不過渡劫的多,渡劫失敗的也一樣多。

天雷落了之後一旦下起了雨,大家就知道這次又是一只被天雷打的失去了道行的妖。

我那一年也算是運氣好,躲在山洞裏都能撿了便宜,元丹直接滾到了窩口,不知道是那個倒黴的妖天劫時候丢的,糊裏糊塗吃了,平白添了八百年的道行。

等道行到了千年,天劫落下的時候身邊又有酒詞護着,自然萬事無憂,一下子就從山妖裏脫穎而出,晉升成了仙位。

可是平白有千年道行,過的依舊渾渾噩噩,除了在山中逗逗些小妖小怪之外,還真沒什麽事情可做。

之後過的無趣,呆了一陣子,就離開了山裏,去山下的人間尋些樂趣。

每去一次人間,總能尋到些新鮮的玩意,甚至什麽都不做,光在一旁看着人來人往的,都是很有樂趣的一件事。

只是有一次去的太久,結果回來的時候我的狐二就沒了。

回來時就只有酒詞一人,再然後,酒詞也離開了山裏。

他告訴我他要去幽冥任職,可我知道,他是為了狐二才去的。

都走了之後,就只剩下自己,于是又是好久好久過去了,我算不好日子,也就不去在數着年歲了。

最後實在太無聊了,就到山下去,天天蹲在自個的小廟後面聽前來祈願的人說話,幫他們實現願望。

于是酒詞替我建的小廟香火越來越旺,還從一個白胡子大把大把的老頭那裏領了個仙家位牌,只是我東西放的亂,這證明身份的東西也不知被我扔到了那裏,找了很久也沒找到,就放棄了。

再後來,我又下了山,去了朝京,就見到了當時只有十歲,踮起腳尖來都不到我肩膀的華清。

那時的華清雖然很小,可教訓起人來有模有樣的,說的話不僅有趣,還有些道理。

所以我一度認為華清是我見過的人中最聰明的一個。

當然,和酒詞這個懶神仙比起來還是差了那麽一些。

他知道我不是人之後也不害怕,反而一直纏着我給他說一些宮外面的事情。

可我哪有什麽事和他講,只好将狐二和酒詞的事和他說說。

他聽完之後,哼了一聲,直說是狐二太笨了,喜歡就應該說出來,遮遮掩掩的才落到了這個下場。

我當時一聽這話,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只覺得這小家夥十分對我的味。

我看了那麽多各界的來來往往,漸漸的得出了一個結論。

做人呢,最痛苦也最痛快。

一生最長不過百年,是好是壞,皆在死前了斷,埋了之後就完事,哪怕再刻骨的人或是事只須一記輪回,便又是一新。

至于妖麽,上道一些的就去修行,辛辛苦苦的修了幾百年才得來副人軀,之後到了千年,碰到天劫一打,大部分也有了交代,真能飛升的實在沒有幾個。

還有些不怎麽上道的,最後基本都被道士收了去,成了他們道途生涯中的一抹塵土裝進了葫蘆裏蕩的一幹二淨。

再來是仙魔,這一群不好招惹的雖然活的長存,可時間久了精神狀況就有些不大好,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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