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影看的清明。
就算是夜中也依舊能看到遠山疊影,像是濃霧層層的鋪墊而上的畫,這讓我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華清的筆墨。
往昔在朝京,閑來無事他便會勾勒幾筆,對着什麽便畫什麽。
有時是幾株風中的亂草,有時是青空掠過的幾只寒鴉,我在身邊不安分,總是時不時的搗亂。
他被我弄得煩了,筆一放,沒好氣的道:“說吧,為何要搗亂。”
我見終于博得他的注意力,便上前讨好。
“反正你畫的多,放着也是浪費,不如畫一幅給我。”
華清瞧我一眼,示意似的擺擺手,招我過去,我得了逞,歡快的跳到他身旁。
他立起筆問道:“想要畫些什麽。”
我扯了扯耳朵,一時也想不到該讓他畫些什麽好,腦子裏過了一遍,冒出個想法來,于是對他道:“不如畫我吧。”
他聽完,提起筆,過了好一會,卻是沒有動靜。我見他不動,便湊上去問他怎麽不動手。華清也不急,擡起眼來,認真的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一遍,最後說他畫不了。
他說:“物有虛實結合,可觀可觸才能得以完廓,再加上了情之所至,才能生動。我怕畫不出好的你,還不如不畫。”
華清這一番話說的很難懂,我說我不太明白。他只是笑笑道:“你要是懂了那才怪,換一個罷,想個別的。”
他說不畫,我也不能強求,于是就換了一個。
“好吧,那你就替我畫座山,山下呢,要有棵樹,這樹要高高大大,枝幹要長長的。”
華清一聽這要求,這回沒有說他畫不了,只是問我:“這是個什麽景,你和我好好的說說,我才能替你好好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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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我的朋友,陪我許多年了,他可不是個普通的樹……”
他聽着一楞,随即便下了筆。
此時此刻。
月光裏,青山下,小村中,老樹旁。
我在此處,他入黃土,中間有生死光陰,終究隔了道跨不過去的河。
那時的華清低着頭,一點點的将我所描述的情景一一展現,偶爾擡起眼簾,無聲詢問是否滿意,我伏在他身旁,看着畫中的山高低起伏,濃墨層疊。
漸漸的和此時眼前的山影重合了起來,我呼了口氣,将腳步放的慢了。
我以前聽人說山中不知歲月老,不可拿捏,既無奈又感慨。
可我曾在山裏待了那麽多年,又在人間走了那麽多年,只覺得歲月真的算不得什麽。
它如天上的陽與月,像星辰,像流河,沒有什麽不同,同樣的,也都留不住。
我那時只能等着,等着太陽落山,月兒升起來,等着,漫天燦爛的星河閃爍不見,流河輾轉出一個圈,然後一年一年。
直到如今。
如今山下小村子裏的日子過得平凡卻也不乏趣味,用不着總想着以前。
現在的我有阿維阿丢,生活算是有趣的很,大家都長大了,沒有以前那麽聽我的話,更是沒什麽閑心瞎矯情。
嘆了口氣,認命的邁進了村子,卻想不到那麽晚了,依舊有人在外頭。
老樹的影也很長,斑斑駁駁的碎了一地。
那人靠在樹下,一眼就看的清。
他和我離了數十步的距離,就着月光對上了視線。
我想起了我離開時窘迫的模樣,和阿維他在廟門口擦肩而過。
傻兮兮的連自己都不能忍。
躊躇着磨蹭到了樹下,阿維無聲的看着我。
我問了句:“怎麽還不睡。”
本想試圖打破一下這僵局,得不到他的反應,有些心虛的自顧自解釋了一大堆。
“那個,我回山裏去了,好久沒有回去了,所以就去看了看。”
阿維依舊看着我,然後對我道:“以後去那,先告訴我一聲。”
之後大步朝前走了,我快步的跟着他,發現有些跟不上阿維的腳步。
不遠處,靜谧的黑夜中有一點星火閃爍。
阿丢執着燈站在廟門口朝我招手,身板俨然已是青年的模樣,阿刺抱着門檻,像是已經酣睡去了。
走在前的阿維忽然停住了腳步,轉過頭看我,他拉了拉我的衣擺,将手伸了出來,我看着阿維朝我伸出來的手掌,将手交付出去。
走到廟門。
阿丢見到我們,沒有說別的,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回來就好,又拍了拍自己的袖口,道:“既然回來了,就早些歇息吧。”
接着把燈盞往我手中一塞,轉身拎起抱着門睡得冒泡的阿刺就回了門。
阿刺被拎起來的時候在迷迷糊糊的呓語,眼皮艱難的開了一條縫。
看到我之後便的清醒過來,然後一扭頭,重重的哼了一聲。
這樣的場景本該沒什麽好感慨的,可偏偏不自覺的就吸了吸鼻子,背過身,眼中一熱,還是落了淚。
飛速的用手抹掉,便轉過身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此時阿維昂起頭,瞧了月亮。
他說:“長青,夜深了,我們回去吧。”
我點了點頭,沉默的牽起阿維的手。
阿維沉默的走在前面,依舊牽着我的手。
途中,我們都走的緩慢而平穩。
月光路過他的腳尖,投落欣長的影,拉長了我們歸家的路。
卷一《青山倦,缱春情》完。
卷二《鏡中月,花枝影》
二十九
樹上依舊是打盹的好去處。
尋個有暖陽的午後,懶洋洋的趴着,眼一眯,便又是光陰飛逝,度了半日。
遠遠的,有個影跌跌撞撞的翻滾而來,鬧出的聲響實在難以忽視,便趁早捂上耳朵,以免遭罪。
“長青長青,回家吃飯,你醒一醒。”樹下的人吵吵鬧鬧,不依不饒的叫着。
不甚在意的打了打哈欠,順便給樹下的阿刺噤了聲,就當做沒事人似得繼續懶在樹上,繼續眯了眼。
又過了一會,樹下便安靜了。
剛想着今天小家夥放棄的太早,看來是學乖的,随即就是震地的一陣顫動,不得安寧。
不悅的睜開了眼,想着要怎麽教訓阿刺,心中認定的罪魁禍首卻換了個人。
對上一雙幽黑的眸子,瞬間驚坐了起來,差點從樹上掉下去。
片刻後,站在樹下的阿維一言不發。
我則拍拍衣袍上的灰,正經的不能再正經的說道:“吃飯的時候到了,這就回去吧。”
回了家,阿丢已經擺好了碗筷,就等着大家入席。
我尋了個位子坐下來,林曳便從門外踱了進來。
其間阿丢喂了阿刺,又添了碗飯,和林曳論著如今天界的情況講了幾句,接着又和阿維讨論了我們要換地方的事。
其間我默默的扒着飯,一頓飯下來,只有我吃得沒滋沒味。
阿丢收拾完碗筷,正要去清洗,我見狀便說要幫忙。于是當場就得了無數個質疑的眼神,當然,還有一個除外。
雖說我難得主動做事,但也沒必要一個個都跟見了鬼似的。
阿丢已跨出了門,又轉頭對我道:“不是說要幫忙麽,還不過來。”
我立即跟了上去。
一切收拾完畢後,阿丢回了廟裏,阿刺自然是跟着的,臨走時還瞅了我一眼,哼了一聲。
如今我的地位已經不同于往日,從一家之主的高位掉到了塵埃裏。
阿刺已經學會了什麽叫做溜須拍馬,成天屁颠屁颠的跟在阿丢身後。
飯後,有人敲了門,是林曳的客人來找,于是又空了一坐。
不得不說,人間的日子過的多了,學的倒是有模有樣,好像一個個真的都是凡人肉`體,一天三頓,日作夜眠,似乎已經忘了各自的身份。
林曳那次尋到這裏來,說是為了游顯的吩咐,來看一眼阿維的狀況,誰知看完一遍還不夠,三天兩頭的往我這地方跑,最後竟然博得了阿丢的同意,自然而然的住進了老屋。完完全全的,将我這個
不僅如此,林曳還在廟旁起了一間小草棚,棚裏放了個長案,扔了幾把香火,一邊放了筒竹簽與筆墨,替人蔔卦算命,真是一舉二得的買賣。
住我的屋不說,還要來賺我的香火錢,這我哪裏能忍得了。
可忍不了是我的事,抗議得不到回應後,唯有默默吞下血淚,忍了下來。
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之後,只剩了我和阿維,覺得似乎沒有什麽話可說,就幹脆起了身胡亂的扯了個借口,打算溜走。
“我出去走走。”
阿維聽聞後,依舊不動。
我都跨出了門檻,人才猛地回過神叫住我。
“我也一起罷。”
我停下來,等他出來。
村中小道上,并不寬敞的泥道兩旁抽出了不少草芽,細細絨絨的鋪了一層,碧青碧青的十分惹眼。
阿維跟在我的後面,隔着兩三小步的距離。
于是默默的在周邊轉了一圈,又回去了,回去之後,待了不到片刻,就和阿維說:“我要出門,你若是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