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條錦鯉屬黑蓮花的

林老三媳婦把林愛寶哄的看不出絲毫心虛的模樣了,才在床頭的箱子底捧出來一枚用布料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小盒子,小心翼翼捏開一角,裏面是約莫有成年人手掌那麽大的一根人參。

她是個小肚雞腸吃不得半點虧的人,哪怕明知道這事兒肯定和自家愛寶有關系,心裏面仍然是老大的不願意,一面捧着盒子往外走,一面腦子裏面不帶閑着,胡想八想。

這人參是林愛寶前些日子從山裏面發現的,她心裏面早就盤算好了,過幾天就讓林老三去城裏偷偷把人參賣了,扯幾尺的确良的布料做身衣裳,再買兩包桃酥糖塊啥的給孩子們甜甜嘴,她盤算的好好的,這下全泡湯了。

可這又能咋辦?真眼睜睜看着公公把林大成的腿給打斷?

這個家還沒有分家,暫時還是老兩口說了算,別看老兩口年齡大,可賺錢能力是絲毫不差,尤其是公公林山海,這年頭鄉下地方窮的很,平時辛苦勞累,年尾隊裏才分那點錢,一年下來能深點毛票鋼镚都算是不錯,可公公光憑殺豬閹豬這麽兩項,一年都能攢下別人家好些年。

既然不分家,到時候林大成治腿肯定就要公中出錢;林大成腿能不能好還不好說,要是不能好,大房家沒了能幹活的,大房一家子就要吃白飯。

大家都不分家,這錢就都是一起的,大房家不幹活吃白飯,不就是他們家占了便宜?不成不成!千萬不成!憑啥她們家占便宜,自己家吃虧的!

況且,愛寶當初拿回人參這事兒,二房妯娌也知道,要是她在婆婆面前順嘴一提,讓婆婆知道她們家明明有救命的人參卻摳着省着不願意拿出來,肯定又有的鬧。

所以,這個人參必須得送,弄不好拾柒就被救活了,到時候她們這一房不就成了公婆面前的香馍馍了嗎!

一個人參換公婆面前的香馍馍,這筆買賣,不算虧。

……況且,萬一,公公請來的這個赤腳大夫不識貨,認不出這東西的好賴和底細來呢?

林老三媳婦兒心裏面總算是好受些許,捧着人參鑽出了屋子,頗有幾分心機地故意把盒子打開,漏出些許人參的根須,朱唇輕啓……

“咳咳……爸,媽,你們不要再打大哥了。”

赤腳大夫身後緊閉的房門突然從裏面打開來,被判定要憑造化挺過的拾柒扶着門框出現在房門前。

小姑娘披肩半長黑發又順又亮,小皮膚又白淨又水靈,眼睛明亮像星星,手指頭腳趾頭嫩的像剛做好的嫩豆腐,因剛從閻王爺手底下走了這麽一遭,小臉蛋還帶着幾分病弱,光是看上這麽一眼都讓人心疼壞了。

就更別提原本就把她當做了心尖尖眼珠子的林山海兩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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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兩口子眼裏只有自己的小閨女,哪裏還能容得下其他人,林老三媳婦兒的小動作小心機全是做給了瞎子看,兩人誰也沒有給她一個眼神,原本還要死要活的燕秋立馬精神抖擻,也不哭了也不鬧了,幾個大跨步到了林山海身旁,直接伸手将大黑皮襖從自家男人身上扒拉了下來,三下兩下将拾柒裹得嚴實。

“你這孩子,身子還虛弱着,怎麽就起來了呢,趕緊回床上躺着去,快快快。”

林山海人高馬大,一件大黑皮襖直接将拾柒蓋了個結結實實,連腳丫都藏在了裏面,只露出個小腦袋,可愛的緊。

“媽,我已經沒事了,你別讓爸打大哥了,大哥也是為了我好,我從小身子就不好,好多東西都不能玩,大哥是希望我也能和其他孩子一樣體會到童年的快樂才帶着我去冰上玩的,誰能想到冰上會有窟窿呢。”

拾柒甜甜的撒嬌,兩顆小酒窩若隐若現,語氣裏滿是幸福和驕傲。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我也能打出溜滑呢。”

“我的寶貝蛋小棉襖哎!”看着小閨女這張滿是幸福和滿足的笑臉,燕秋心裏酸澀不已,小閨女長得好,性子又綿軟貼心,還知道心疼兄長,怎麽老天爺就是不能天公作美,再給她一副健康的好身體呢?

其實,拾柒開口之前,燕秋是當真想把大兒子扔雪地裏頭跪一天一夜的,興許是賤名好養活,醜人遠災病,她這三個兒子個個壯的和熊瞎子有一拼,從小到大就沒生過病,可拾柒開口了,燕秋心裏面是再多的火氣,也消散了。

罷罷罷,只要她的寶貝蛋小閨女高興就行。

大不了,她私下裏再給三個兒子緊緊皮就是。

“成成成,不打你大哥了,拾柒啊,聽媽的話,趕緊回屋裏躺着去,咱才剛醒,不能吹涼風啊。”

“我聽媽的。”拾柒這樣說着,眼神卻不放心地定在林山海身上,當爹的原本還想着等寶貝閨女進去以後再給大兒子兩下子,這下也只能無奈放棄,将燒火棍扔了出去。

“老二!老二媳婦!進屋!“

那燒火棍好巧不巧戳在了林大成兩腿之間的地面上,林大成僵硬了一瞬,看一眼老爺子的臉色,悄咪咪往遠處挪了挪,看他那慫包樣,林山海沒什麽好氣地瞪一眼林大成,從他身邊走了去。

“你妹子親自給你求情了,我就饒你這一次,要是還敢有下次……”

下次?

林大成的眼神瞬間堅定起來。

沒有了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好妹妹,大哥這輩子不會忘記了你的恩。

他要是再帶着拾柒出去,他保證時時刻刻沖在最前頭,哪怕摔得頭破血流也不能讓他妹子傷一根手指頭。

林大成婆娘也是滿臉藏不住的喜色,驚喜的眼淚止不住往下落,她是個潑辣爽利原則性極強的婆娘,一是一二是二,從來不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喜歡讨厭都挂在臉上,以前她總覺得小姑子身嬌體弱,不能幹活兒不說,還得吃好的喝好的養着,麻煩的緊,經過今天這麽一遭,她突然覺得小姑子人美心善,活該享一輩子福。

“我娘家上次給我些紅糖,我給小姑子整個紅糖雞蛋去!大成!你先去夥房燒火去!“

“哎!”越是接近死亡就越是明白生命的真谛,經過了這麽一遭,林大成只覺得天更藍了水更綠了,連自家的兇婆娘都變得如花似玉了。

林大成兩口子分別忙活了起來。

林山海兩口子準備進屋。

林老實兩口子也被林山海叫了去。

林老三婆娘一番心機算計到最後,竟然只有自家男人堪堪給了她一個眼神。

至于她想象中老太太得知這是可以救命的人參之後喜極而泣的場面,那是完全沒有發生的,這讓林老三媳婦兒心裏面老大的不得勁:她這人就是這樣,事情不按照她想象的那樣發展,沒有讓她占到便宜,她這心裏面就不得勁了。

她盤算的好好的,連人參都拿出來了,怎麽拾柒還醒了的?這赤腳大夫說話忒不實誠,明明人都沒事了,都能爬起來了,還說什麽熬過去得看造化,肯定是看她們家條件好,想要多訛些錢!

但是說一千道一萬,重點還是在拾柒身上,她怎麽就醒的這麽巧,一分一秒都不少,就搶在自己要開口的時候醒了呢,哪怕她晚那麽幾秒,讓她把話說完也行啊。

她心裏面這麽想着,神色中忍不住就流露出些許埋怨,想要趁着現在大家夥都顧不上她的時候偷偷瞪拾柒兩眼,哪成想就和被衆人圍在中間的,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丫頭對上了眼,不等林老三媳婦兒牽動嘴角的肌肉擠出個笑來,就看到被簇擁着的小丫頭眨巴兩下眼睛,笑了。

這可不是尋常五六歲小姑娘那種天真無邪的純真笑臉,拾柒的眼神靈動的仿佛會說話,那表情,那眼神,根本就是明明晃晃告訴她:

是!我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搶在你講話的前一秒起來的!

不服你來打我啊?

就仿佛有人專門在她耳朵邊對她說這些話一樣,那挑釁的語氣氣的她整個人都直打擺子,林老三婆娘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看出來這麽複雜的信息的,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補全了這番話的語氣的,她只知道自己這會兒要氣炸了!

不是她吹,這個家裏面她朱芳草敢認小心眼子第一,就沒有人敢認第二,從來只有她算計別人的份兒,哪裏來的被人算計的份兒,更何況還是這麽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片子!

原本林老三媳婦兒心裏面就不得勁,又被這麽挑釁,那眼神不說多兇神惡煞吧,反正是不怎麽友善,不等林老三媳婦兒調整過來,就看到拾柒輕顫,柔柔弱弱地靠在了燕秋身上,頗有些委屈地将頭埋到了皮襖的毛領裏,悄悄紅了眼眶。

黑皮襖的毛領也是黑色的,她生的白,這麽一番動作下來,那紅眼圈就顯得十分明顯。

燕秋和林山海原本就緊張他們差點失去的小閨女,這倆爹媽這會兒當真是放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一舉一動都緊張的很,見到拾柒這番舉動,不等林老三媳婦兒反應過來,兩個人四只眼睛就仿佛四個大燈泡似的刷刷射了來,林老三媳婦兒敢對天發誓,在這麽一瞬間,公婆的眼睛肯定是冒綠光的。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太快,林老三媳婦兒都還沒有弄清楚到底發生了啥事兒,就更別提及時調整面部表情了,見到她那不自然的表情,林山海那臉色就不好看了,可他是個當公公的,教訓兒子還成,總不好直接罵兒媳婦,只能把矛頭對準了林老三:

“老三!沒眼力見的東西!你妹子拾柒好不容易醒過來了,你們兩口子不說過來噓寒問暖,杵在那裏和棒槌似的幹啥?腳下是生根了還是長癞了?”

燕秋的臉色同樣不咋好看,只是當娘的心裏面有輕重緩急,教訓不像話的兒媳婦和保證她小閨女的身體健康相比,後者當然要重要的多,因此只是眼神不善地瞥林老三媳婦兒一眼,溫聲細語哄着拾柒進了屋,上了炕。

至于那個不像話的三兒媳,等拾柒躺下了,睡着了,大把的機會。

拾柒的屋子不大,從房門到暖炕也就幾步路,就這麽幾步,小姑娘額上就出了細細一層冷汗,打濕了小頭毛,軟軟綿綿貼在額上臉上,燕秋用毛巾蘸了水,輕輕給她擦着臉,鄉下地方沒有啥好東西,濕毛巾不可能和城裏綢緞那樣柔軟細膩,燕秋也做習慣了農活,力氣不小,這麽擦臉其實有些疼,小拾柒心裏面卻美的很。

她呀,就是聽到林老三媳婦兒準備開口賣弄人情才故意打開門的。

她才不是什麽白蓮花小錦鯉,她呀,是黑心蓮小錦鯉。

還是實力演技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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