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舌頭

離貞壓下眉頭,毫不避諱地回敬以冰涼的目光:“這般輕易聽信他人,師姐真能明辨是非。”

李素素不屑嗤聲:“原本我還對陳桑之的話有所存疑,可後來瓊吾宗主卻親自放出了消息要拿你,試問那陸宗主身為一派之掌,緣何要編纂一名女弟子的謠言?還不是你犯了惡事,拒不承認!”

劍峰的師兄聽着惱火,當場反駁道:“你就不會好好想想,傳聞說離師妹渡劫失敗便要奪舍瓊吾大小姐,可渡劫失敗者修為大損虛弱不堪,哪來的力氣去使什麽禁術?”

李素素挑起秀眉,語氣愈發怪異:“誰知她使了什麽邪法,她既然能在短短數月之內從練氣升至金丹,那在渡劫失敗之時施展禁術也不是什麽奇怪之事吧?”

同行的弟子驚呼出聲,李素素又透出了一件他們此前從未聽聞之事!

離貞握緊了雙拳。

對方胡攪蠻纏,她手無證據,無法辯駁。

局外之人更願相信權威者的話語,陸眠即便只是元嬰期,但他是權威者,而她只是一名實力地位都不及他的修士而已。

謠言能夠摧毀一個人,但她連頭顱都不會低下。

“我會自證清白。”

她只留下這麽一句。

回應的只有幾聲嗤笑。

“等進了秘境,我們分頭行動便是。”步舟驀地出聲,語氣亦不善。

劍峰弟子們都看向他,蕭念不在,境界最高的步舟便是他們的領頭人。

他人聞言卻嘲笑道:“還是心虛了不是?”

步舟反倒不屑地笑了笑,他看向那些毫不安分的同門,面色堅定而自信。“錯了,我們劍峰師兄弟聯手,便足以闖破秘境。”

那些華真弟子神情百般豐富,卻不約而同嘲笑着步舟的自大。

“步師兄……”離貞眸裏略透一分擔憂,卻不是因為害怕危險,而是因為師兄們又因她而被別峰弟子孤立。

步舟看懂了她的眼神,對着她爽朗一笑:“劍修只需斬妖除魔便可,想那麽做作甚?”

又有師兄道:“我還不願要他人來拖後腿。”

劍峰師兄們平日裏互相和和氣氣,對待旁人招惹,一個個便像冰雹一般又冷又硬,砸人毫不留情面。

離貞不禁無奈,氣極之後反倒破顏而笑,一瞬間心寬曠然。

秘境之內幽林密布、層巒疊嶂,乍一看去與尋常景色無異,但它寬闊得好似無邊,密林深處還生長着從未見過的高大植物,野獸飛禽比比皆是,就像一方獨立世界一般。

由于秘境太大,劍峰衆人與同門分頭後行進了半晌,都未曾見過別派子弟。

“師尊所說的神劍在何方?”離貞不禁問道,師兄之中,有幾人是曾經來過的。

師兄卻搖頭道:“它神出鬼沒的,每次秘境開啓,它都會現身在不同的地方,究竟誰能最先尋到神劍,那便靠運氣了。”

離貞驚奇道:“當真像個活物一般。”

“要不怎麽叫神劍呢。”

“胡說,神劍之所以被稱作神劍,是因其威力驚人,世間無二。”

“還及其難馴,世人求之不得。”

“來到藏劍秘境,即便只能看到神劍一眼,也算不枉此行。”

師兄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起來,說起那神劍,無人不興奮向往。

離貞喃喃道:“枉我修劍數年,身為劍修竟不知神劍存在。”

步舟笑道:“這藏劍秘境五十年方開啓一回,師妹還不過三十歲年紀,未有耳聞也不奇怪。”

“說起來,曾經還有化神期大能發誓,若能得神劍,他寧願抛下數千年道行,棄術修劍從頭學起,實在誇張。”

“換了我,即便有神級法器擺在面前,我也不願棄了劍道……”

這神劍當真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啊……離貞這般想着,忽然心中一震,如石落于水驀然蕩起一圈漣漪。

奇怪又陌生的感覺,好似有什麽在召引着她。

離貞不由自主地看往一個方向,那裏除了無窮的林木別無異狀,而她也在一瞬後再沒了感應。

……是錯覺?衆人修整片刻後繼續向前行進,忽見北方有淡藍色光芒若隐若現,由遠傳來沁人的靈氣。

“去看看。”

步舟帶着大家尋了過去,只見一棵高大的古榕樹下靈氣飄搖,粗壯的樹根交織盤錯,藍光自地底透出,将厚重的樹根照亮,竟讓人恍生錯覺,仿佛這樹懸在半空一般。

“樹下或許藏着小靈脈,若能帶回劍峰,至少能在兩百年內加快劍峰弟子修行速度。”

步舟觀察着地面,說出這般結論。

“這要如何帶回?”離貞看向步舟。

步舟看着腰間的乾坤袋,嘆道:“全師門就這只乾坤袋大點,也不知裝不裝得下,先挖出來再說。”

衆劍修正要動手,忽然一道聲音插了進來:“諸位道友,這是瓊吾宗發現的寶物,還請諸位莫要插手。”

十來位瓊吾宗弟子現身,說話的那位面色尤為不善,離貞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便心情大落,他正是當年想拉她在赤霄殿同歸于盡的陳桑之。

陳桑之看到離貞,難以抑制地兩眼冒火,恨不得用眼神将她撕碎。

劍峰弟子自從聽說離貞的往事後,便對瓊吾宗的印象大打折扣,這下又跳出幾個瓊吾弟子要與他們争奪寶物,他們便更加不滿。

“誰信你的話,若是你們先發現,為何不動手開采?”

陳桑之低哼道:“我們只是在等宗主和小姐前來同取靈脈,可從來沒離開過百丈之外。”

離貞聞言譏諷地笑出聲:“你們瓊吾宗盡是耍賴的高手,上到宗主下到子弟,真是一脈相承。”

陳桑之頓時被激怒,當場罵道:“你這叛徒,還敢指罵我等?!”

離貞眉頭凝起,尚未有動作,劍峰衆人的手已握在了劍上,對面瓊吾宗衆人亦警惕起來

陳桑之見那群劍修護着離貞,愈發嫉恨。他們這隊人實力不及對方,若當真交戰只會落得下風,在宗主趕來之前,這小靈脈怕就已被對方奪走了。

他腦中迅速思索,僵持半刻後說道:“離貞是我瓊吾宗叛徒,亦是宗主捉拿多年的罪人,若衆位道友将其交出,我等願意讓出此靈脈。”

步舟當即直白地大笑了一聲:“能靠實力奪到手的東西,還用得着你讓?”

其他師兄也緊接着說道:“離師妹是華真宗劍峰傳人,豈是你想要就要。”

陳桑之咬牙啐聲,低吼道:“你們難道不知她所犯下的罪惡?身為陸宗主養育多年最為疼愛的弟子,她竟恩将仇報,要奪舍大小姐取代其少主之位!”

步舟不為所動:“我只知道你在放屁。”

步舟油鹽不進的固執讓陳桑之一口悶氣無處發洩,他瞪着離貞醞釀了半晌,忽而激憤罵道:“你這妖女,就算用邪術蠱惑他人也無濟于事!我定會要你的惡行盡人皆知,讓你遭受天下人唾罵!”

離貞的眸裏驀地掠過殺氣,周身威壓迸發,古木為之震顫。劍峰衆同門心中皆驚了驚,此刻的離貞氣勢駭人,竟像換了個人一般,甚至将他們心中的戰意都激蕩起來。

瓊吾宗衆人亦面露震驚,離貞成長得再快,也不該有此暴烈氣勢,他們置身風口浪尖,竟像是在刀山火海裏滾了一遭。

陳桑之雙目圓睜吞了口唾沫,平穩片刻後張口欲鼓氣再罵,忽然嘴中一扯一麻,緊接着鮮血四溢,瞬間浸滿了下巴。

他縮緊雙瞳陷入瞬間的呆滞,而後猛地捂住嘴狂叫不止,痛苦的嘶吼聲聽得人雙耳生刺。

衆人皆愕,離貞微微張大了眼,險些失控的情緒竟然莫名穩定了下來。

“舌頭不想要,可以拿去施肥。”

熟悉的少年聲音帶着如常的戲谑,說出的話卻殘酷至極。

離貞心尖一顫,擡頭望去,封焉正屈着右腿随意地坐在大榕樹上,笑容晦暗,赤紅色無柄小匕于指尖轉動,上面未沾染半滴血。

離貞忽然恍惚了一陣,當年他也是這般坐在屋頂,背靠寰宇孤月,把玩一柄赤色小匕。

那時他的匕首瞬息間收割十名修士性命都未曾沾染血跡,何況此時他只用它割下了半條舌頭。

——是赤霄殿一行處處護着離貞的那家夥!

陳桑之氣急敗壞地胡亂吼叫,瓊吾宗弟子慌忙施展治愈法術為他止血療傷,劍峰中無人再管,他們都被那樹上的少年引走了目光。

他出手的速度之快,在場竟無一人看清!一個與離貞同齡的金丹期術修,使匕的手法居然瞞過了他們這群金丹期甚至元嬰期的兵器老手。

“原來是封師弟!”步舟朝他喊道。

封焉微不可見地撇了撇嘴,他注視着離貞,她的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眼裏還透着一絲難見的懵懂。

“第一個向我打招呼的居然不是阿貞,真叫人失望。”

封焉略顯刻意的埋怨喚醒了離貞,她不自然地收斂了目光,又鎮靜地看向他:“你也來了。”

陳桑之嘶吼着卻說不清一個字,他的同門便朝華真宗衆人指控道:“你們也是名門子弟,竟使偷襲手段!”

封焉譏诮輕呵:“現在你睜大眼睛,能看得清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