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莫逍遙
聽到離貞說話,元嬰男子忽地回神,他有些赧然地颔了颔首,長睫下的眼眸盈動着波光。
“是在下冒犯……還請姑娘不要責怪。”
原來只是單純地發呆麽?離貞暗自嘆了口氣,走上前去問道:“你們是何人,為何要來魔域?”
元嬰男子說道:“在下是冰城城主莫逍遙,今日來魔域之中,是要去尋紅螢石的。原本我等已做好了應對魔族的準備,只是沒想到,竟會招來如此之多……咳咳……”
離貞:“你們找紅螢石做什麽?”
那藍帽的男子見莫逍遙虛弱難以繼續交談,便接話道:“道友莫非不知?這紅螢石乃是極好的暖源,咱們這兒修士稀少,凡人居多,尋常人體質薄弱,挨不起這天寒地凍,糧食更是如此,于是這北方諸城都靠紅螢石的造物來供暖,以備日常之需。”
又一人說道:“可惜,修真界的紅螢石都被毗鄰的藍城攬了去,那城主勢利難惹,紅螢石比幾十年前貴了數倍,咱們只好來這魔域開采了。”
離貞:“魔域邊境應當有不少散修駐足才是,貴城為何不雇下他們,反要讓城主親身犯險?”
莫逍遙微弱嘆道:“可惜我冰城財力不及,藍城勢大,散修都被引去,我身為城主,自當以身作則護衛百姓。”
離貞稍加思索,這城主體恤民心,是個正直之人,她不禁對他有了一分肯定。
“阿金,交給你了。”
“得令,咕。”
阿金這一說話,衆人才發現那美若天仙的女子身後竟跟着兩只不足巴掌大的蟾蜍。
阿金跳到半躺着的莫逍遙的胸前,莫逍遙本有些驚吓,但想到這是那姑娘的靈寵,便安分地一動不動。
阿金鼓起了下巴,它周身泛出柔和的金色光芒,整只蟾蜍如同被包裹在一團光球中似的,光芒覆蓋莫逍遙的周身,他只覺皮間酥麻軟癢,片刻後那暖流滲入體內,如同清泉一般沁人心扉。
周圍人看見莫逍遙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紛紛面露詫異,發出驚呼。
莫逍遙亦驚訝地張大了眼,不到半刻時間,他那痛入骨髓的傷竟被治愈完全,他站起身來,鄭重朝離貞禮道:“多謝姑娘相救。”
離貞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道:“好在你只是受傷,若中了什麽魔毒或是咒術,那便麻煩了。”
莫逍遙看着離貞,不自覺便彎起了嘴角。“還不知姑娘……”
他頓了頓,似是覺得自己失了穩重,又改口道:“還不知道友尊姓大名?”
“我叫離貞。”
“不知離姑娘之後可有去處?”
“不知去處,随心而行。”
莫逍遙輕輕顫動着眼睫,略帶試探道:“如此,在下想招攬離姑娘為冰城客卿,不知離姑娘意下如何?”
離貞笑道:“恐耗了貴城財力。”
莫逍遙:“只要能護得冰城安寧,便值得。”
離貞見他神情誠摯,稍加衡量後道:“誅邪除惡本就是我等本分,城主即便不雇我,我也照樣見魔殺之。所以城主不必耗費,只給我一居住之所便好。”
莫逍遙見離貞答應,不禁喜上眉梢。“有離姑娘在,尋找紅螢石便安心許多了。”
離貞:“不必去尋了。”
莫逍遙面露不解。
離貞念了個訣,從洞仙壺裏甩出一座晶瑩的紅色小山。
“一萬兩千斤,夠不夠?”
衆人愕然,那些低階的小修士都快驚掉了下巴。
莫逍遙見到如此純粹的紅螢石山,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心猛地震了震。“離姑娘,這……?!”
“這是我從魔域深處穿來時見到,順手挖的,于我無用,給你了。”
莫逍遙看向離貞的目光愈發崇敬,他感慨道:“離姑娘是在下的恩人,更是冰城百姓的恩人,冰城衆人都将對姑娘感激不盡。”
“不必謝我,舉手之勞罷了。”
阿金又給其他幾位傷者施展了治愈之術,而後離貞便與衆人一同離開了魔域。
進入冰城後,莫逍遙帶着離貞去往城主府,路上居民見到莫逍遙一行,皆恭敬地退至路旁投來憧憬的目光。
“好美的姑娘,不知是何方人士。”
“從未見過呢。”
旁人見到離貞,忍不住悄聲感嘆。
“阿貞在人類眼中,應當算是美人吧呱。”阿銀好奇地觀望着四周,聽到他人的悄悄話不禁說道。
“何止是美人,簡直是天人。”同行的中年模樣的男子哈哈笑道,毫不吝惜對離貞的贊美。
離貞聽着這話,倒無甚感受,她只想早日得道,皮囊或美或醜對她而言并不重要。
莫逍遙不動聲色地看了離貞一眼,嘴角不自覺噙着笑意。
到了城主府,莫逍遙設宴款待了離貞,向她說道:“離姑娘正義無私,贈我冰城萬斤紅螢石而不求報酬,感激之情無以言表,只能敬離姑娘一杯。”
莫逍遙将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離貞也回他一禮,飲下杯中酒,道:“離貞不求錢財,只求故事。”
莫逍遙漂亮的眸子透着不解:“何意?”
離貞:“我想聽這修真界中的故事,天南地北,從古至今。”
“那姑娘想聽什麽內容?”
“名人轶事,勢力浮沉,一切均可。”
莫逍遙愣了片刻,微微笑道:“姑娘想聽故事,在下自當奉陪。不過在下很好奇,姑娘境界在我之上,修煉年歲不淺,應有不少見聞才是,為何卻要專程聽人說這些?”
離貞長長呼出一口氣,道:“我不記得過去,不知自己是誰,七十年蝸居魔域雪山耳目閉塞,若不知曉修真界如今的狀況,日後行走恐多有不便。”
原來是個失憶的女子。
莫逍遙輕顫着眼睫,心底不自覺流露出一分同情。
如此強大而美麗之人,也有旁人無法通感的難處。
離貞要聽這世間諸事,可不只是為了行走江湖,更主要的目的是揪出喚醒記憶的線索。
“那,在下便從這界內的門派世家開始講起。”
離貞聽他從這極北之地講到極南,一日聽不完,次日便接着聽。
“中原最強的門派當屬華真宗,門內六峰各修其道,峰主如今皆已是化神境的大能,那劍峰峰主更是于百年前突破渡劫期,江湖傳言,此次仙道飛升的機會,極有可能便落在那劍峰峰主的頭上。”
離貞手中的茶盞微不可見地一頓。
“渡劫飛升,千年僅容一人。當今修真界除了那劍峰峰主,可還有其他渡劫大能?”
莫逍遙輕輕一笑:“說起來,這還有段令人唏噓的傳奇往事。”
離貞的眸子望向他,其間透徹無比,沒有半分雜質。
被這般直白地看着,莫逍遙感到臉頰略有些發熱,他維持着表面的淡然,講述道:“仙道之中還有一位渡劫大能,劍峰峰主還在化神期時,那人便已是渡劫期了。原本那人已經觸到飛升門檻,但卻因為一個女人,他渡劫失敗,修為大損。”
“說起來,劍峰峰主突破渡劫期,與那個女人亦有關聯。”
離貞問道:“是怎麽一回事?”
莫逍遙講了那麽多,離貞還是第一次主動問起,見她感興趣,莫逍遙講得也愈發入神。
“那名女修是劍峰峰主的徒弟,而那位渡劫大能是魔門赤霄殿的首領,不知因何,那魔門首領與女修相識相交、關系匪淺,還壓制修為與她同拜入華真宗中。但後來那魔門首領卻又殺了女修,劍峰峰主事後得知此事氣極,竟一舉突破渡劫期,與那魔門首領時常打鬥得不可開交,赤霄殿與華真宗也徹底結下了梁子。”
離貞疑惑地攏了攏眉,怪異道:“那赤霄首領親手殺了女修,為何又說他因那女修飛升失敗?”
莫逍遙搖了搖頭,道:“這也是世人不甚明白之處。不止如此,那渡劫大能身為魔門之首,居然修的是仙道,這匪夷所思的事情,曠古至今也找不出第二例了。若非華真宗與赤霄殿結下的這梁子,江湖上還不識赤霄殿首領真身呢!”
離貞垂下了眼睫,聽了這段故事,總覺心中壓抑得緊,就像有塊石頭堵在胸口似的,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離姑娘,你怎麽了?”莫逍遙見她臉色欠佳,情不自禁露出擔憂之色來。
離貞擡起眸來,朝着他極淺地笑了笑:“今日我聽夠了,便到此處吧。”
莫逍遙看出她的眼底透着消沉,牽着他的心也搖晃不安起來。
他心頭一動,道:“離姑娘心情欠佳,在下陪姑娘散散心可好?冰城雖冷,可民衆好客,若離姑娘嫌鬧不願出門,就在這後院閑游也是好的。”
“多謝城主美意,可我想回房歇息了。”離貞淡淡的說道,她面色平靜,白皙晶瑩的臉上如有冬日留下的寂寥的印記,看得人心疼卻又不敢靠近,仿若關心和同情都是對她的冒犯。
莫逍遙捏着拳頭躊躇許久,終是不忍地暗嘆一聲,道:“姑娘好些歇息。”
離貞點了點頭起身離開,未曾看到身後人那目光的悠長和神情的失落。
是夜離貞夢到了一個人,一個如秋風般蕭瑟、似與星辰比肩之人。
那人孤寂地坐在懸崖之邊,回過頭來時,空洞灰敗的眼盡力看向她,不可亵渎的面容朝她綻開溫柔笑意。
“貞兒……”
離貞恍惚而觸動,忽又聽到一個爽朗明亮的聲音:“阿貞!”
她聞聲回頭,只見那人手握一柄赤紅長刀,腕上血跡蔓延。
山中某處,晦暗無靈的萬裏碎星驀地發出光亮。
正在小憩的封焉猛地睜開眼睛,望向那萬裏碎星屏住了呼吸。
他盯了許久,那柄劍除了最初那道轉瞬即逝的螢火之光,再沒了任何反應。
他狐疑地凝起了眉頭,心頭莫名的空蕩和失落讓他有些煩躁。
“封焉哥哥,怎麽了?”
少年聽到動靜,驀地出現在屋外,窗上映着他的身影,安靜而标致,他聲音清冷淡漠,帶着不成熟的沙啞,問出的話是關心,骨子裏是冰冷無情。
封焉放下了扶住額頭的手,道:“此前萬裏碎星可曾自行放光?”
少年:“雲階不曾見過。”
“知道了,下去吧。”
窗外的影子消失,屋內歸于寂靜。
月光透過窗戶紙朦胧地照進,映在男子的臉上,暈出一片空虛的斑駁。
耳畔只餘遠處的蟲鳴,此起彼伏穿錯交織,好像有多熱鬧似的。
封焉起身走到萬裏碎星前,伸出手指輕輕觸碰劍身,噼啪的雷光便毫不客氣地襲來。
“別兀自做些多餘的反應。”
“會讓我以為她還活着。”
作者有話要說: 全訂有抽獎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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