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一)
南域,雲岚城
此時正是夏季,晴空萬裏,天朗氣清。
突兀地,萬裏無雲的天空突然劃過一道亮白閃電,緊接着一道驚雷落下,震耳欲聾。
車水馬龍,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攤販仿佛未有所覺,都自顧自的專注自己手上的事,一點也沒有覺得晴天霹靂是件稀罕事。只有少數的幾名外鄉人,瞧見了這罕見的一幕,眼裏泛出湛湛精光,口中稱奇。
“晴空萬裏,怎麽突兀地就響起了炸雷,莫不是有什麽異寶要出世了?”一名邋遢老道,腰間別了一碗口大的玉葫蘆,望着雲岚城的天空,喃喃自語。
“穆道子,這天才靈寶豈是你一介散修可以觊觎的?更別說這還是在陸家的地盤上。若真是有什麽好寶貝被你給順去了,陸家怕不是要贻笑大方!”穆道子旁邊的青衣劍客冷冷一笑,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陸家乃是傳承千年的修真世家,六大宗門十大世家,陸家獨領風騷,可想而知其中的水有多深。
修道一途,與天争命,拼的就是資源與天賦,像陸家這種根深蹄固、盤根錯節的大家族,其中蘊含的底蘊,就足夠将一名普通人喂成金丹修士了。更別說,陸家人的天賦都還不差,不然也不可能守着這麽大的寶山而無人敢動。
“嘿嘿,老夫就是說笑而已,說笑而已!”穆道子尴尬一笑,有模有樣的對着空氣拱手抱拳。進入雲岚城,就處于陸家的監視中了,若是在這種小事上得罪了陸家人,平白給自己豎一個大敵,那簡直是後悔都沒有地方給自己後悔去。
“什麽寶貝?你們外地來的吧,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這驚雷那裏是什麽寶貝喲,那是陸家的燼公子覺醒了雷系變異靈根,因為還未練氣入體,無法掌控,所以這才引得天空驚雷陣陣,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好長一段時間了,雲岚城的人都知曉了。”旁邊擺攤的大爺顫顫微微地伸出一個頭,沖二人解釋道,話裏話外掩飾不住地驚嘆與自豪。
陸家再出一絕世天驕,雲岚城所有人都與有榮焉!
“雷系變異靈根?!”青衣劍客大驚失色,不可置信地問道,“當真是雷系變異靈根?老丈所言不虛?”
“嘿,我騙你做什麽?這個事雲岚城都傳遍了,還能有假不成!”
“求仙,慎言!”還是穆道子及時穩住了心神,連忙拉住失态的方求仙,溫和道,“不知這燼公子是陸家哪位公子?我與求仙雖然是一介散修,但是雲游到此,能遇上陸家公子如此喜事,合該上門拜訪一番。”
方才直爽的老丈,此時卻不敢在做聲了,眼神飄忽,支吾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我就是一個賣煎餅果子的老頭子,哪裏知曉的那麽多,若是你們好奇,可以去前面的雲樓酒館,哪裏有人知曉來龍去脈。”
“多謝老丈!”穆道子施了一禮,拉着還想再問的方求仙,直奔雲樓酒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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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老道,你拉我做什麽,那老頭兒明顯就是知道什麽!”方求仙從穆道子的手裏掙脫出來,不滿道。
穆道子無奈地搖搖頭,他這個友人一心向道,對于人情世故卻是一竅不通,有時候得罪了人都還不自知。
“那老丈神色恍惚,定然是這陸家公子的身份有異。雲岚城乃是陸家根基所在,裏面的百姓都和陸家牽扯頗深,能讓他們覺得為難的,無外乎是兩種情況,一種是那陸公子身份非同尋常,極其尊貴,尋常人不可以言語妄議之;還有一種就是身份卑賤,不同于尋常庶子,就連普通百姓都覺得難以啓齒。那老丈既然說雲樓酒館有人知道來龍去脈,這就說明陸家沒有讓人封鎖消息,任由其散播,由此可知,那陸燼陸公子的身份定然高貴不到那裏去,很有可能在其覺醒靈根之前,還不如你我!”穆道子侃侃而談。
方求仙擰眉,“吾等修煉,看得不就是天資與心性嗎?為何陸家這等名門望族還将身份血脈這等身外之物看得如此重要?”
穆道子讪笑,“正是因為陸家是修真大家,所以才會越發注重血脈身份的差別。求仙,于你而言,更加看中一個人的天資,所以你只能做一個獨行客,而陸家先祖,更加看中血脈傳承,于是有了今日十大修真世家的陸家!”
方求仙冷臉,“哼,反正我說不過你,我倒要去看看這陸家的變異靈根究竟是何人物!”
自萬年前神魔大戰以來,天地靈氣衰竭,“金丹多如狗,元嬰遍地走”的修煉盛世已然成為傳說。現在的天瀾界,金丹修士已經是一方舉足輕重的人物,若有兩系純靈根,也是各大宗門仙山争搶的天才人物。若陸家的這個陸燼,當真是傳說中的雷系變異單靈根,可不就是萬中無一的妖孽嗎!哪怕是在萬年前,也是一等一的天之驕子。
兩人匆匆趕到雲樓酒館,還未進入大廳,就聽見啪的一聲堂木拍桌,說書人難掩興奮,“那陸家燼公子,不過是十一支脈中的一偏房庶子,說是公子,都還是擡高了身份。陸燼母親原本只是一個馬奴,聽說是十一爺修煉時不小心走火入魔,碰巧馬奴正在照料十一爺的愛馬,遇上獸性大發的十一爺,兩人這才成了事。
事後,十一爺見馬奴生的楊柳腰、牡丹臉,一副好相貌,動了心思,打算将馬奴收入房中,哪知私底下一查,才知道這馬奴平日裏行為放蕩,靠着一副好皮相不知勾了多少馬棚下人的魂兒,簡直比合歡宗的修士還要浪蕩不堪,來者不拒。
十一爺當即大怒,自己竟然和一群馬奴共享了一個女人,可想而知心中有多惡心,于是找人想要暗地裏處理了她,結果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讓這女人給跑了,了無音訊。八個月之後,女人抱了一男嬰前來陸家找人,言道這就是十一爺的兒子,随即一頭撞死在陸家門口。陸家探測了血脈因果,發現确是陸家血脈無疑,于是将人收留。可是陸十一爺拒不承認這是自己的種,将其丢在下人院子裏,任由其自生自滅。”
說書人說得口沫橫飛,下方的觀衆也聽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有人高叫道,“那現在燼公子提前覺醒了雷系靈根,豈不是一飛沖天,成為陸家真正的公子指日可待?”
“不一定,不一定啊!”臺上的說書人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胡須,一臉的高深莫測,“衆所周知,雖然現在修煉越發困難,陸燼公子覺醒了雷系靈根,已經是萬中無一的天才,但是他并不是純粹的雷靈根啊!”
說罷,還頗為可惜的搖搖頭,一臉遺憾道,“據我所知,燼公子覺醒的是金雷雙系靈根,金靈根微弱,這才被雷靈根死死壓制。況且,天地靈氣枯竭,修士越往上修煉越加困難,現在不比以往了,若是在萬年前,燼公子還可能将金靈根剔除,變成單純的雷靈根,從而一飛沖天,得證大道!可是現在呢,他敢嗎?靈根越純粹,雷劫越恐怖,更可況還是萬中無一的變異雷靈根,若是他當真變成了單靈根,只怕金丹劫就會讓他吃盡苦頭,而元嬰劫更是十死無生!這金系靈根反倒是救了他一命,這樣一來,陸公子渡元嬰劫之時,只要準備充分,到還有一線生機。”
衆人聽完,連連點頭,确實如此。現今修煉環境不如以往,不僅單靈根近乎絕跡,而天賦越好之人,渡劫越發困難,稍不注意,就是身死魂消的下場!就拿七百年前陸家的一位先祖來說,也是純粹的水系靈根,修煉天賦一騎絕塵,在南域獨領風騷,可是呢,這樣大家都看好的一位天之驕子,卻在元嬰劫之時,被劈成了飛灰,讓人扼腕嘆息。
這麽多年下來,大家幾乎約定俗成,雙系靈根是安全也是最有可能走得最遠的靈根靈脈。
“不過就算是這樣,陸燼公子也是我等不能仰望的存在了!”人群中,突然傳出一道嬌聲,聲音清脆,婉轉悅耳。
衆人一看,目光頓時移不開了。
來人身着淡黃色廣袖流仙裙,梳着一道彎月垂尾發髻,腰間玉環配飾叮咚作響,婷婷玉立,自帶一股子仙氣。一看就是未經世事,嬌養在深閨的大家小姐。
大廳中不少人都認得此女,當即笑呵呵的打招呼,“原來是孫小姐,孫小姐果然不負流月仙子之名,當真是春魚落雁、閉月羞花!”
孫家也算是雲岚城的老牌修真家族了,依附陸家而生存,在整個雲岚城,除了陸家,別人都多多少少要給他們幾分薄面。
孫青面露嫌惡,目光掃過大廳裏三五成群的子弟,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燼公子天賦過人,又身具極品靈根,這種天之驕子也是你等爛魚臭蝦可以随便議論的?便是以後元嬰劫危險重重,那也是元嬰的事情了,而你們嘛......”
纖白手指輕輕繞着大堂劃了一圈,孫青臉上的譏諷越發明顯,“怕是連築基都困難咯!”
“你——”
“二弟,別沖動!她馬上拜入上元仙山,不是我們可以招惹的!”章程連忙拉住身邊快要氣炸的弟弟,勸阻道。
上元仙山乃是南域第一大修真門派,并列天瀾界修真六大宗門之一,能量非同小可。孫青修煉有成,已經步入先天境界,不出意外,三個月後的門派選舉,必然可以加入上元仙山,成為仙門弟子之一,此時在開罪與她,對家族和自己都不是明智之舉!
“哼,可是她憑什麽這麽說我們!以我倆的資質,雖然進不了上元仙山,但是普通的二流仙門也是可以進的,在說咱們章家也不怕他孫家,憑什麽要受這氣!”章域一張臉青白交加,盯着孫青眼中冒火,恨不得将她身上盯出兩個窟窿來。
章程心中也是不忿,以往孫青可從不敢這麽嚣張的和他們說話,若不是陸家的烨公子看上此女,他們豈會顧忌頗多。
孫青淡淡一笑,對于章家兩兄弟的目光毫不在意,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全然沒有了往日裏的娴靜溫柔。
“燼公子未曾修煉便已經覺醒雷系變異靈根,這等資質,哪怕是在上元仙山也是一枝獨秀,怎麽到了爾等的口中便成了拖累的存在?莫不是你們心中妒忌,巴不得他修煉有失?可惜啊,凡鳥豈可與鳳凰比肩?就連陸家的嫡公子與燼公子站在一處,怕也要被其光輝所掩蓋!”孫青的眼中充滿了對陸燼的贊賞,一雙美目熠熠生輝,雙頰泛紅,俨然一副小女兒的嬌羞情态。
這副模樣被周圍的人看在眼中,不少人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要知道,雲岚城誰不知道孫家攀上了陸家的高枝,流月仙子孫青即将與陸家烨公子訂婚。可是現在情況看來,此女分明是對陸燼有意,難不成孫家真正中意的是燼公子?
不少人心中打了幾個轉,就連孫青方才口中對陸家嫡公子不敬,也沒有多少人在意了。
這些看客不在意,可不代表陸家的人不在意,當即一個少年憤憤出聲,語氣頗為不屑,“他陸燼算什麽東西,也配和燃哥哥相比?不過是個卑賤的馬奴之子,也敢叫嚣?就是他父親到了嫡公子的面前,還不是點頭哈腰,卑躬屈膝!”
“沒錯沒錯,果然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一朝得志便張狂,居然連嫡公子也是他敢議論比較的了!”陸珩大聲道。
衆人一看,就見一個十一二三的少年,手中牽着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氣沖沖地走了進來。那少年生的面若冠玉,頗為俊秀,小童也是唇紅齒白,玉雪可愛,兩人皆穿着一身黛青色錦繡衣袍,腰間別了一塊明黃暖玉,襯得鐘靈毓秀,靈氣逼人。
“孫家好大的膽子,竟敢公然議論我陸家嫡公子,實屬不敬!”年長的少年冷着一張臉,開口對着孫青就是一頓訓斥。
孫青看見兩人,臉色乍青乍白,眼中漸漸聚了一團怒火,但終究顧忌着什麽,沒有開口。
章程反應最快,連忙一溜煙跑到兩人身邊,行了一禮,恭敬道,“見過兩位公子,公子怎麽來了這裏?”
陸熠點點頭,道,“阿珩貪玩,聽說這裏有人在說書,講的還是陸家的事,就想過來聽聽,哪知道居然讓我倆聽見這麽一出好戲!”
陸熠祖上便一直忠于陸家嫡系一脈,而他身邊的小童陸珩也是如此,聽得孫青故意擡高一位庶子而貶低嫡公子,哪裏還忍得了,直接出來找孫青理論。
“我陸家子息旺盛,天賦過人者不勝枚舉,陸燼不過小小一旁系庶子,也敢于嫡公子相提并論?遠的不說,就說目前二代之中,與他出于同輩的七公子陸烨便可和他一較高下。不過是覺醒了雷系靈根,修煉一途,艱難險阻何其之多,他不過占了一點天賦,怎麽就如此目中無人,不将其他能人異士放在眼中?”陸熠盯着孫青,毫不留情地說道,“至于孫小姐,我七哥一直對你青睐有加,認為小姐天資聰穎,英勇果決,是女兒中的佼佼者,今日一見,不過是徒有其名,言過其實罷了!”
“你——”孫青聽了陸熠的話,怒不可遏。她本就是天之嬌女,從小到大從未受過一點委屈,之後更是表現出遠超孫家一幹兒女的天賦,如今進入上元仙山也是板上釘釘之事,所以這段時間難免有些目下無塵,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直到前些日子,她在城外荒山嶺中修煉,無意與陸燼結識,才知道世上竟然有這般出色的男兒,不僅樣貌英俊,修煉有成,還對她溫柔似水,無比體貼。
這樣完美的男子,本就是春心萌動的年紀,當即對陸燼一見傾心,自此不将任何男子放在眼中。
此刻聽到陸家這兩個小屁孩,不僅羞辱于她,還如此看輕自己的男神,更是怒火中燒,讓她理智盡無。
孫青面色一寒,手中聚氣,一道白光自她手中聚起就要打向陸熠。
凝氣為光,這是先天境外放的标志!
“放肆——”
“孫青大膽!”
眼見孫青動手,大廳內驚呼連連,不少看熱鬧的人都要出手。看熱鬧是一回事,若是陸家的公子真的當着他們的面出了事,事後這個責任誰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