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同心已斷

朦胧的水汽擋住了我對面那人的視線,飄渺易散的薄霧仿佛如萬水千山般遙遠,再次看到這張面孔,便只能是濃重充滿嘆息的凝痛。

身旁的鴻依支吾了一聲,想說些什麽,我下意識迅速的捂住他的嘴,透過可以勉強遮擋的霧氣拽着鴻依快速而小聲的躲到一棵樹後,聽着對面似乎很多人的腳步聲慢慢由遠到近,我死死咬住嘴唇,終是忍不住探頭小心翼翼但屏聲靜氣的,努力地看着,剛才從薄霧浮出那若隐若現的林悠然的面龐,随着他身後衆人的簇擁,卻再也看不到了。

衆人的腳步聲從我身邊漸漸遠離,朝我和鴻依相反的方向去了,霧氣随着風向忽濃忽淡,回憶剛才那倉促的一撇,我甚至來不及看清他臉上是什麽表情,就這樣随風而散,林悠然,你我終究殊途。

“他最終還是還尋你了···不後悔嗎?”鴻依淡淡感傷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後悔什麽···百年彈指已過···由于執着,看看都做了什麽讓人遺憾難堪,又哀愁的事情····”我喃喃的說着。

“臨,你說什麽呢?你···從昨天掉落這裏起,你開始說的話,我都聽不懂了啊?”鴻依有些急切的問道。

“啊!快走!”猛然的驚醒沖走了那濃郁的感傷,林悠然此刻朝向我們昨日待過的地方而去,而且昨日的篝火殘燼未曾掩埋,他那麽聰明很快就會反應過來我們沒死,從而折轉方向···不過他們能進來,我們也肯定能出的去!快走吧!

越往東邊走地勢顯得慢慢高了起來,行了大約半個小時,身後泛着濃霧的世界被徹底抛在了身後,再走過一條雜草荊條穿插雜亂的唯一一條小道,只覺地勢愈來愈高,我倆開始覺得有些吃力的時候,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只不見了一夜半日的陽光,對于我來說仿佛經歷了一個世紀那般久違,我張開雙臂,貪婪的呼吸着雲渺崖上方陽光炙烤着濕潤的草地,發出的屬于自由的芬芳,我,終于回來了。

“真是奇特又詭異的地勢,如果沒有那些怪熱水池子冒出的蒸汽,從這裏往下看,估計都能一目了然吧。”鴻依感嘆的說着。

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過于感嘆已經過去了的經歷,前面則是不知順利或兇險的未來,我有些迷惘的看向身邊鴻依帶着甜蜜與羞澀的笑容,看着陽光透過枝枝桠桠郁郁蔥蔥的枝葉,一點一片的灑落在我們身上,剛才重生的自由感被突如其來的,莫名的恐懼打破,不過身邊幸好有鴻依,在生活中有了相互扶持的人,于是便更加小心的扶持着,在通往未來的道路上,不至于磕的頭破血流了吧。

我震驚的看着林悠然帶來的聲勢浩大的禦林軍陣容,本來蕭索荒涼無人問津的雲渺崖周圍,禦林軍的外圍竟然環繞着很多布衣百姓,他們一張張統一帶着好奇神色的面容,熱烈的觀望着屬于皇室的任何隐秘,也許會對于他們平淡繁瑣的生活,增添上一道鮮美刺激的調味劑。

我們小心翼翼的把身軀隐藏在高大寬闊的樹後,在這看似龐大穩固一絲不茍的軍隊陣容中,意外的看到了屬于林悠然的那份精明嚴謹沉着穩重的光環,在今天看來似乎碎裂了不止一半,太莽撞了,此刻他只身犯險到崖底尋我,說不感動,那是假的,但不管他是出于何種居心,我們的道路只是相反,是···永遠也回不到過去了。

此時看到雜亂的百姓陣後傳來一陣騷動,看着人們頓時擾亂了腳步顯得擁擠喧鬧不堪,且因為後方的阻力人潮不斷的沖向禦林軍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圈子,圈子陡然出現一條縫隙,正發愁與怎麽出去的我,心中一陣狂喜,趁着一波人浪來襲,拽着鴻依快速的融入其中。

在雜亂的你踩我我踩你的人潮中,我和鴻依困難的向前挪步,然後就看到私家護衛守護的一輛看似剛剛停穩的精致貴族馬車,鳳舞美麗的面龐随着掀開簾子陡然出現在衆人面前,一臉擔憂焦急的神色在侍衛攙扶下了馬車,原來剛才的紛亂是因為她的到來···以往的事情不提,今兒你可幫了我大忙了。

“把這些看熱鬧的刁民都給我趕走!姐夫怎麽回事也太···”我只聽到鳳舞氣急敗壞的喊得前半句話,後面的聲音全被喧鬧的人聲所掩蓋,我和鴻依低頭随着被驅趕的人潮往雲渺崖的出口走去,心中百味陳雜,又帶着一絲似冒險般興奮的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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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陽光下帝都的街道永遠透着寧靜與安詳,路上行走的人們在我兒時看起來,永遠親近與和善的,雖然昨天極其悲傷的情緒掩蓋了兒時的觀點,但現在,我看着身邊的鴻依,想着與他曾經在21世紀共同生活的幾十年,那未來未可知的恐懼又忽然随風消散,昨日看來人們冷漠的臉又漸漸溫和起來,只是,現在有個當務之急···

“鴻依,你有沒有帶錢啊,好餓啊。”我看着鴻依面上頓時呈現出苦瓜的表情,得了,忘記在這個時空,眼前這位不再似前世與我一同以平民的身份降生,過着簡單節儉生活的老公了,我是女皇,雖然現在啥也不是了,但鴻依沒有恢複記憶,還是個大家貴公子啊。

“就這麽幾個銅板···還是你生日那天出去買菜剩下的,揣在身上忘記拿出來了,只夠買幾個餅或者包子,下不成館子···”鴻依在一陣手忙忙亂的在身上亂掏亂摸後,苦哈哈的掏出幾個銅板,遞給我。

“什麽時候了,還下館子呢,幾個包子就好了。”這也不錯,先墊墊肚子,然後再看看鴻依身上有沒有貴族公子喜愛佩戴的玉佩什麽的,換幾個錢當路費,然後白衣白馬,仗劍天涯,跟武俠小說一樣美好···我美滋滋的想,因為我一向不喜歡佩戴什麽亂七八糟的飾物,昨天出宮,整個一身素淨服飾,連脂粉都未施,錢還都在巧兒那裏···現在看起來,真是個壞習慣啊。

“不···回宮?”鴻依突然神色黯淡的問。

“嗯?說什麽傻話。”我愣了一下回答。

“真的不回去?”

“鴻依,你傻了?我要回宮剛才看到林···那誰誰,不就大叫了麽,還費這麽大勁跟個小偷一樣偷摸出來···”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正視他:“你想回家?!”

“別這麽看着我,怪吓人的···你不回宮,我還回什麽家···”

“別給我轉移話題,就說你想不想回家!還是,你不想跟我走,想回家?這樣····”我突然無力消極起來,是啊,鴻依已經不是前世我老公了,除卻青梅竹馬,我這一身惡劣的行徑,帶給他的恐怕沒多少歡樂的回憶,如果他今天不跟我,我怎麽辦啊?

“我跳崖都跟你一起了!還不是你去哪兒就去哪兒!除非你不想帶我!你想帶着你的貴君德君淑君還有那個新認的美人弟弟是吧!好啊!有種你全帶着啊!不信任我就別帶我!”鴻依愣了一下,頓時沖我大吼,惹得不少市民回頭觀望。

“我有什麽種,我能有什麽種?我是女的耶,當然沒種了,誰跟你們男人一樣天天帶種啊,嘿嘿。”我頓時放心,好笑的看着鴻依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因為聽到我的話後顯得紅撲撲的臉頰。

“又不正經了···也不看看什麽場合。”鴻依倔強的撇過頭,露出有點羞澀的笑容。

“好啦,你身上有沒有玉佩什麽的,最好能價值連城,典當掉換點路費啊。”我喜滋滋的看着他說。

“你不是不喜歡男子身上帶什麽裝飾品嗎?你不是說男子一身素潔,方顯君子高雅嗎?所以我從小就不帶那些玩意,再說了,我母親一向崇尚節儉,那有什麽價值連城的玉佩給我戴,臨,你不會摔壞腦子了吧?要不怎麽會忘?”看着鴻依帶着緊張與擔憂的面容,我不禁傻眼。

“啊···也是啊···我···真恨不得把以前的自己,給活活掐死啊···”我懊惱的咬牙切齒的嘟囔着,又不禁看向蒼天:老天你玩我吧玩我吧,你怎麽不讓我一投胎就帶着21世紀的記憶啊,這半路回複記憶,你TMMD太會耍人啊···否則我也不會落得如此窮酸的地步啊···上帝我詛咒你!DOG(狗)與 GOD(上帝)的差別啊···(不說了,小心天譴,不過上帝任重道遠,這裏還是女尊國,來不了吧,哈哈)

突然想到了什麽,我掏出胸前自從佩戴便從未離過身玉佩,恍惚的看着粉色的心形冰暖玉,在炎熱的夏天,開始泛着絲絲涼意,撫摸着環繞着脖頸的,我親手編制的同心結的大紅繩系,腦海中恍恍惚惚的出現一段對話:

“悠然,不要再怨恨你的母皇了,你兒時的不愉快已經過去了,你看咱們大婚,她給你帶了多少名貴的陪嫁,其中我是最喜歡這冰暖玉,夏天清涼舒适,冬天觸手生溫,戴在胸前能令氣血通暢,對心髒也有好處,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母皇說這是塊吉祥物,你我各一塊,驅邪保平安···”

“哼,小小的一塊玉就想暖了我的心,想起我與父君在那孤獨寂寞的後宮裏備受的冷落,害父君郁郁而終,我則早早離宮過着颠沛流離受盡磨練的生活···不提也罷。”

“不要生氣了,看在這玉的造型是我設計的,而且這穿玉的繩結也是我親手結的‘同心結’···除非用匕首割斷繩結,否則是如何也解不開的巧份上,莫要難過了,而且我們倆要永遠的佩戴,莫失莫忘不離不棄···哦,當時鴻依看到了,還嫉妒的紅了眼呢··呵呵···你放心,以後我會永遠對你好的···”

以往與林悠然的回憶随即沖擊着頭腦,身體只覺陣陣冰冷,又感覺覺一陣眩暈,突然一雙溫暖的雙手扶住我,我看向鴻依擔憂又黯然眼神,我伸出冰涼的手,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當溫暖的溫度傳導過來,我心中暗暗發誓,鴻依,放心,一切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以後我們會快快樂樂的生活,任何人都不會打擾到我們···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個當鋪···把這個典當了,換點路費,以後,我就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我含笑看着鴻依說,心中盡是釋然。

“你舍得?”鴻依慢慢的問。

“是啊,舍不得。”我笑着說。

“我就知道。”

“是舍不得你挨餓啊傻瓜,啊,想起來了,記得這附近就有家很大的當鋪,記得不久前還去參觀過,好像叫什麽‘榮安堂’,好,就去那裏。”

“小姐,您想典當什麽?”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才摸到這間在我印象中是‘附近’的當鋪,真真兒笑掉大牙了,我果然是個路癡···不過一進門就聽到圓圓胖胖的女老板隔着櫃臺叫我‘小姐’,登時不爽起來,再加上找了半天又累又餓,我松開一直緊抓鴻依的手,叉腰沖老板瞪圓了眼。

“叫什麽小姐,小姐都在酒店陪房呢!不禮貌的家夥,叫姑娘!”此刻我的記憶正與21世紀的記憶相混肴,在21世紀的大陸看來,小姐是相當于古代□的稱呼,也就相當于這裏的···聽巧兒說過,類似青樓裏的小倌相公們吧。

“是···是,姑娘,請問您要典當些什麽。”胖女老板被我一聲咋呼吓了一跳,又打量了一下我與鴻依的裝扮,再次陪笑道,當然了,就算我倆打扮的再素淨,那可都是有品位,絕對高雅不寒酸啊。

“哼,就這個,看看吧。”我輕哼了一聲,我松開領子拽出脖子上挂的心形冰暖玉,由于同心結是非斷否則解不開,我拽直了想讓老板看看,只見旁邊一個年輕的男子,看來是小二走了過來,探頭估計是想看看吧,我心中一個別扭,我在21世紀,最讨厭男子近身,除了老爸跟老公···咱可是傳統女性,于是我猛地閃過一邊,用眼神示意要胖女老板親自過來看。

只見老板微微呆愣了一下,立馬回過神,趕緊從只露出半截身的櫃臺走了出來,低頭看向我胸前的冰暖玉,微微愣了一下,喃喃道:“我聽說我國女皇與鳳君各持一塊,好像···是這個形狀的玉佩,是他們大婚時,東麒國女皇送過來的···鳳君的嫁妝對吧。”

“你···怎麽知道這麽清楚?”我心中警鈴大作,但又想她不可能相信女皇會過來典當玉佩生活吧,遂安了安心。

“聽說這可是我國女皇親自設計的桃形玉佩,還有客官你這繩結編的跟傳聞中,女皇親手編織的‘同心結’好像啊,這沒什麽奇怪的,全國的百姓都知道,女皇與鳳君的愛情,所有百姓都很羨慕呢。”老板有點興高采烈的說。

“不是桃形是心形···還全國···呵···好眼光,我這個就是···就是···假冒僞劣仿制的···啊不不,是模仿他們的玉佩做的,要是典當的話,能值多少錢?”我有點心虛的說着,旁邊的鴻依則面無表情的看着我,讓我覺得有點奇怪,現在沒工夫問他,只能等下再說啦。

“哦?”老板遲疑的看我一眼,又低頭去看玉佩,又說:“我可不可以摸一下?”

“嗯?成,就摸一下。”我有點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

“哎呀,真跟冰暖玉一樣啊,夏天摸着這麽清涼舒服···不對啊,那可是東麒國的珍貴稀有的特産,你怎麽會···”老板摸了下玉佩驚叫出聲,随即又狐疑的看向我。

“啊···實不相瞞,這是我高價···從···啊,從東麒國進來的一點冰暖玉讓巧匠雕琢,又遍尋巧手的織女仿編的同心結,嗯,是的,就這樣···別扯這麽多,你說能值多少吧。”我心虛的瞎扯完,趕緊轉入正題。

“原來是這樣,那麽一···”老板伸出一個手指頭,一千兩?我皺了皺眉,以前看的奏折,說民間一千兩能買一座豪華的別苑,當然了,一座房子哪夠啊,後面我和鴻依還有很多吃穿用度的問題,一千兩,說不上買豪華別墅,不過就算買個普通點的院落,剩下的錢也撐不了多久吧,更別提還有前往他鄉的路費了,一千兩咋夠啊····

“一···萬兩,一萬兩,客官,也只能這麽多了,我見過很多模仿皇族的用品,也沒見過如此大膽敢模仿女皇跟鳳君佩戴的飾物,那可是獨一無二的,就算您願意典當,不再贖回去,我以後往外賣,也不敢明目張膽的,這啊,只能算是私人收藏,可不敢在外人面前顯擺,這可是女皇跟鳳君才能戴的東西啊,抓住了,怕掉腦袋啊···只是···”

“只是什麽啊,你害怕啦?不敢買啦?”我一聽一萬兩,興奮的想一蹦三尺高,又聽她說可是,激動地一把拽住她的衣領,暗壓情緒,低吼道。

“不是···這同心結仿得太真,剛才···小人···小人摸了兩下,發現解不開啊···”老板被我一拽領子有點發愣,呆呆的回答。

“嗯,要是同心結斷了,就不值一萬兩了?”不會吧,我一分一毫也不想少拿啊,不過以後過了很久再想,不免好笑,同心冰暖玉,保守價值會是十萬兩,再往大了說,若那老板知道這是真的,那便是無價之寶的寶貝了,只可惜初出茅廬的我,碰到了一奸商,每當想起真後悔當初怎麽不多要一點錢。

“那也不是···只要是冰暖玉好好地,同心結如您所說,可以找人仿編。”老板剛剛說完我猛地松開她的領子,開始舉目四下的找···

“找到了!”在我左手面一架棕色的擱置瓷器的木櫥上,看到一把古銅色鑲金嵌玉的匕首,遂快步跑過去一把抓到手,噌的一聲匕首出鞘,頓覺寒光閃閃,果然好刀,欣賞了下,看到那邊一直面帶憂郁看到我的所做所為,此刻又一臉疑惑的鴻依,狠了狠心,迅速把匕首架到脖子上。

“客官別想不開!我沒說不能當啊···我的意思是只能死當不能贖出···可您也用不着自尋短見啊···那可是把吹毛斷發的寶刀啊···”老板不住的哀嚎。

我靜靜的看着鴻依因為震驚而蒼白着臉,張着嘴想說又說不出來,又驚慌失措的搖擺着雙手看着我,我釋然一笑,拽住心形玉佩,用匕首朝繩子一揮,大紅色的同心結,就這麽輕輕松松的斷開了,此刻我才恍然得知,原來結束一段感情,是這麽的容易。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是打算在3月23號晚上更新,結果那天被臨時抓去上夜班,不好意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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