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疑有身孕

“他是可憐,天下蒼生都可憐,我也可憐。”我低頭,一下一下輕輕踢着腳下的積雪,又擡頭看向李衛青:“能不能換個話題,目前說的這個沒什麽意思。

他含笑,看了我片刻:“這會子來,是來陪大哥一起用晚膳的嗎?”

“本來是,現在……不是了。”我低頭,嘟囔道。

“你怕他?”

“哪能啊……就是突然間不餓了。”我讪然一笑,轉身就走,往前走了幾步,卻見融融冷月下,一個孤單的金色身影站在前方,只見他揚手拂開擋在身前的竹葉,葉面上的殘雪簌簌落在他腳邊,我一時無語,與他默默相對,寂靜的院落,只能聽到彼此沉重的呼吸聲。

“不餓了也得吃一些,否則對身體不好。”身後的李衛青的腳步緩緩走近,帶着暖暖笑意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一時只覺進退兩難。

“臨兒很長時間沒有來大哥這裏了,陪大哥吃頓飯好嗎?”我無奈,只得點點頭,看向對面那人,由衷的希望他說自己已吃過,現下是來道別的。

“我來時已用過晚膳,”林悠然緩緩說道,我聽罷心下一松,剛剛舒了一口氣,又聽他緊接着說:“不過貴君相邀,想想此刻再用一些宵夜也好。”

“……”宵夜?我仰頭看了看剛擦黑不久的夜幕,幾顆星子已悄然點綴其中,心中暗嘆,他這宵夜吃的好早啊。

宮燈高懸的室內明亮如白晝,宮人們捧着菜碟湯盞魚貫而入,不消片刻,寬長的黃花梨木鑲玉石桌上已擺滿精致的菜肴,身側坐着一臉笑意融融的李衛青,我努力盡量無視對面那人的存在,捧起掐金絲彩繪白瓷碗,避開那人的灼灼目光,埋首奮力的與碗內的米飯做戰鬥。

“臨兒別光吃米飯,大哥看看,”李衛青大致看了下桌上的菜品,突然指着林悠然手側的一道菜欣喜道:“你看,你最喜歡的江瑤柱炖鴿皇在那兒,鳳君你離得近還不快夾一些給臨兒。”

林悠然先是一愣,有點慌張的持起筷子,站起身夾了一些,我看着他将菜肴放在我碗內,狹長的鳳目裏閃着絲絲期待。

“……不是很喜歡嗎?怎麽不吃呢?”他緊張道,我冷靜的擡頭看他:“我不覺得自己喜歡吃陳皮和生姜。”

“鳳君你看你,夾什麽陳皮生姜,呵呵……”李衛青看起來都替他覺得尴尬,趕緊笑着看向我:“許是太沉悶,鳳君和你開了個玩笑。”

我靜靜的看着對面那人通紅的面頰,他站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局促的似乎連目光都不曉得投向何處,我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大哥我吃飽了,很累,想回宮休息了。”說罷向李衛青笑了下,他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終化為一聲幽幽嘆息。

我踏在鋪滿月光的積雪上,有點急促的向前奔走着,一陣刺骨的寒風鑽入領內,我伸手裹緊身上的鬥篷,聽着身後的腳步聲漸行漸近,就想走快一點,沒料到寬大的鬥篷下擺遮住了腳下的路,視線無所及頓時被一塊突起的石頭絆住,趔趄了一下,手臂頓時被一只手緊緊拽住,從手上傳來的力道,讓我的胳膊一陣陣的生疼,遂站穩了腳步,不動聲色的奮力掙脫出來,轉身背對他,冷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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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回未央宮嗎?”林悠然小心詢問的話語從身後傳來。

“不,我要去蘭林殿。”說出的話如同水滲進了海綿,身後半點回應都無。

半晌,我聽到了他苦笑的聲音:“既然如此,怎不速速離去,還等我回話做什麽?”

“……也是。”我說罷就擡腳向前,剛走了幾步,就聽到身後聲音又響起,滿滿盡是隐忍:“你喜歡他了,對吧?”

“是喜歡。”我沒有停住腳步,身後的聲音繼續傳來,沒了先前的小心隐忍,有些歇斯底裏,在痛苦的低吼:“鳳臨!不管是什麽,我都不會放手!”

我猛地停住腳步,回頭正面迎向他,他一怔,鳳眸閃着點點淚光,眉心緊蹙,面色蒼白。

“我以前不想放手的,現在願意放手,以前已經放手的,現在我想拾起來,”我正視他:“屬于我的,我會牢牢握在手中,不會再讓與他人——除非我死。”只見他眸內神色一點點的敗落,逐漸化為死灰,歸于沉寂。

蘭林殿外月色照殘雪,宮人們在前方打着一排在夜風中忽明忽暗的宮燈,我意興闌珊的走進宮門,踏入寂靜的院落,鼻間沁入的只有冰涼的寒氣,呵了口暖氣在手心裏搓了下,看着對面的寝殿內燈火通明,擺了擺手讓宮人退下,推門而入。

曲莫游坐花梨木雕梅花圓桌旁,不知在想什麽心事,似乎沒有察覺我的到來,桌案上布着七八道菜碟湯盞,皆被瓷碟扣蓋,我坐在他旁邊,伸手摸了下面前盛着菜的瓷盤外緣,發覺已是觸手冰涼了,細想想,好像自己是說過要他等的。

“陛下,臣侍剛才聽到一些宮人之間的傳言,都雲以前鳳君把持朝政,女皇受到軟禁,衆人皆為女皇抱不平;如今女皇親政,卻事事仍讓鳳君決策做主,都說他們感情生隙,恐怕不日即将和好。”他面無表情一字一句的說,我看了他一會兒,慢慢的說:“你生氣了?”

“陛下何出此言?”他執起白玉酒杯,自顧自的斟滿,也不看我,放在唇邊一飲而盡。

“你現在說話這麽莫名其妙,肯定知道我剛與鳳君一同用膳,你想說我們藕斷絲連……”話沒說完卻被他攥住手,我不禁暗暗皺眉,又聽他言:“妻主,別去其他男人那裏了,好不好?”

我看着他眼眸泛着些許迷蒙醉意,有些不快:“看清楚了,我不是你妻主。”突覺他手頓時一僵,皺了皺眉:“我是說你以前的妻主,更別把我當成你以前的……客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喝醉了就快去睡覺……”

“與你成親也快一月了,你沒問過我,我還是很清楚你是在意的,你現在心裏一定在想,小倌館,勾欄院出來的人,這人盡可婦的男人,幹嘛裝成一副深情的模樣?”

我皺眉,不語。

“如果我說,第一個妻主因我不能生育休棄了我,我在勾欄院經歷了各色女人,卻未曾讓她們染指,”他緩緩擡頭看我,喃喃道:“你信嗎?你信你是我服侍過的第二個女人嗎?是啊,我不應該在此時此刻稱什麽貞潔烈夫,但事實如此。”他攥着我的手一直都沒有松開,桎梏的不适感讓我心裏煩躁了起來。

“你不就是想說,你一生最重要的兩個女人,是你的前妻主和我,對吧?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女人我已經知道了,快放手!”我感覺自己的好脾氣已到了極限了,随着我的掙紮,他握着越來越緊。

“我把她們看的重要,她們何曾把我看的重要?”他眼中劃過淚光,我正不耐煩的想把手抽出來,又聽他落寞地說:“每次我過生辰,我覺得重要的人,都不曾在我身邊,而是在其他的男人那裏。”

我一怔,看向他:“今天是你生辰?”他撇過頭,緩緩松開我的手。

我一道道掀開覆蓋在菜肴上面的瓷碗,發覺菜色并不是禦膳房的手藝,疑惑看他:“是你親自做的?怎麽不早點告訴我今天是你生辰?”

他靜默不語,我執起筷子夾向面前的一道清蒸玉蘭片,夾了一片正準備放入口中,他淡淡開口:“已經涼透了,還是倒了吧。”

“這麽好的菜,幹嘛要倒了呀,”我迅速放入口中,發覺果然冰涼徹底,卻仍笑着說:“剛剛因為鳳君在那裏我根本沒吃什麽,看見他我就不開心,還是在你這裏自在。”

于是我默默的開吃,曲莫游一直靜靜的坐在一旁,看着我把所有的菜吃的七七八八的時候,才出手制止:“陛下這是做什麽,不喜歡別勉強。”

“怎麽不喜歡,這些菜都很好吃,今日只想讨夫君歡心,見我如此憐香惜玉的份上,就不要生我的氣了,好嗎?”我看着他笑着說,又暗暗皺眉揉了揉飽脹的胃部,只覺得一陣陣的涼疼。

“貧嘴。”他看着我,眸色盈盈閃動,似釋懷般笑了。

我這麽一次“憐香惜玉”的下場,就是導致了後來的好些天胃部發寒抽疼,禦醫來看過後說食用太多涼的食物給激着了,開了溫補祛寒的藥,仍不見好,反而近幾天開始泛酸幹嘔起來。

一天讓日日守在我身邊,愧疚不安的曲莫游下去稍作休息,看他依依不舍的走後,剛喘息了片刻自由自在的空氣,又猛地想起了一件事,趕緊叫巧兒來至床邊,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她聽完就愣了,愣過之後是一臉不屑:“他都害你這樣了,你還對他那麽好……”

“別廢話了,快去準備吧。”我打斷她的話,揮揮手讓她下去,見她一臉不滿的離去,稍稍倚在靠枕上休息了片刻,突聽宮人來報,德君觐見。

玉書?真是好久不見了,我撐起無力的身體,遠遠見他自陽光普照的室外翩然走入,一襲雪青色寬袖長袍,領口袖邊繡以繁複銀色的雲紋,同色的發帶紮住漆黑烏亮的頭發,腰間綴着一枚晶瑩的水晶飾物,随着他的走動閃着微軟的藍光,宛若冰雪中的仙子,我突然唯恐暖陽消融冰雪,會否連帶他一起,化為點點玉露。

“陛下好些了嗎?”他坐在床邊的檀木椅上,擔憂的看着我。

“好些了。”我笑道。

“陛下不必欺瞞玉書,我聽聞你已經好些天不曾讓禦醫為你重新把脈了。”

“還把什麽脈,剛覺得不舒服的第一天禦醫就來瞧了,說是吃寒涼的東西激着了,再把脈也是這麽個結果。”

“那不一樣,人的脈象根據身體狀況,可謂每天都不同,還是宣禦醫過來瞧瞧好……鳳君這幾日甚為陛下擔心,只是怕陛下看到他心情不愉……所以遣玉書前來探望。”

“……哦,感情不是你自己想來,而是受別人之托啊,”我勉強說笑了一番,又覺胃內翻騰,猛地坐直身體,伏在榻邊幹嘔了片刻,玉書輕拍我的背部,待覺得好了些,剛剛倚在靠枕上,見玉書面色異常,目光驚訝的看着我。

“你怎麽這樣看我?”我覺得有點好笑。

“陛下與傾城君大婚,有一月半了吧?”他突然問道。

“是啊。”聽他如此說,心中頓時泛起一絲不安。

“恕玉書直言,陛下此刻的模樣,像極了……當年懷太女時的症狀。”他的話如同在我耳邊響起了一聲炸雷,震的我久久不能說話。

不可能!雖然這些天來只有曲莫游在我身邊,可他以前告訴過我,他是因為不能生育才被妻主休棄出門的!他當時說話的神情不像作假,還有……大半年前與鴻依逃離皇宮,初次見他,聽很多人傳言,他是不能生育的……不可能……這不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希不希望鳳臨再度有孕?只是這個孩子可不是林悠然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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