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酸篇章

91  高大山家  日  內

6點鐘，高大山僵硬的穿着衣服，立秋後早上還是有點涼爽的，但是對于高大山幹枯的身體來說，他需要穿上毛衣外套外加一個帽子圍脖。

穿戴整齊了悄悄地走到歐歌身邊拍醒她，歐歌米糊糊看到一個大臉杵在眼前，被吓一跳，捂着心髒。

高大山：噓，我想去個地方。

歐歌愣愣的看着他，反應過來大腦給她提示一個詞，讓她瞬間困意、驚吓所有情緒歸于平靜，跟着眼前的這個人走。

悄悄地出去看到沙發裏的睡倒的兩個人，高大山輕輕走過去蓋好毛毯，又擺手示意歐歌跟上走，到了高揚卧室高大山打開門愣了一下向後看了一眼歐歌。

歐歌疑惑怎麽了，探頭一看撲面而來的酒氣，倆孩子倒在地上周圍好幾個酒瓶，歐歌要去叫醒他們，被高大山一把拉回來帶上門：走，讓他們多睡會。

92  文一街小學  日  外

歐歌被他拉出門，一路上歐歌攙着他叫個車不讓叫，非要坐公交，歐歌依着他，時刻盯着他，一所小學門口高大山不走了，歐歌給高辰發了一個定位。

學生陸陸續續走進學校，高大山左看看瞧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雲染從車裏下來，高大山給歐歌說着：那是囡囡的外公外婆，這些天我的囡囡長高了點好像，身體也抽條了瘦了，一定是在外公外婆家沒有吃好睡好，他們家裏好幾個孩子，會鬧騰的。

歐歌：你想雲染了，讓高辰接回來，你做什麽大早上跑這麽遠，既然來了要喊住雲染嗎？

高大山激動握住歐歌攙着他的手轉身，向後走着：不要囡囡看見我，會吓到她的，在她的記憶力她的爺爺是愛笑的、和藹的、疼愛她的，可以玩，可以跳，會燒菜，會講故事......

歐歌按按眼角，她明白了：好好好，我不喊她，我不喊她。

她握緊高大山的手，攙着他慢慢往回走。

高大山又喃喃講着：現在我很老，耐不住冷，扛不住風，臉上褶子一抓一把，聲音也幹枯了，她會吓到的，會吓到的，她的爺爺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她還小，這不是她該承受的問題......

93  崇化路  日  內

說着說着高大山的力氣好像要用盡了，歐歌喊着出租車一直讓司機快點快點，高大山還在笑着安慰她：不要着急歐老師，還有時間。

歐歌焦急看着他：老高很快了，你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到家了，啊？

高大山拍着歐歌握着她的手背：沒事，有生之年還能見到歐歌老師急一次，也值了哈。

歐歌聽着還有心思說笑的高大山，心裏只剩下不舍，兩眼滿淚看着他，這能緊緊抓着他，什麽也不能做了。

94  高大山家  日  內

猛地一下高辰驚醒，看着高大山的卧室門開着，他跑過一看屋裏沒人，輪椅在歐歌也不在。

随聲高喊醒了妻子：爸..爸爸..爸，歐阿姨...

一間門一間門打開空無一人回應，高辰不好的預感從腳到頭冰冷發麻，封韻沖到高揚房間，屋裏的狀況已經來不及讓仔細問什麽情況。

高辰的呼喊，高揚和張慧捂着沉沉的頭醒來，門口的封韻，高揚瞬間清醒：嫂子，怎麽了？

封韻顫抖的聲音：爸不見了，還有歐阿姨。

張慧也瞬間清醒，看着封韻，高揚：找啊。

封韻也急懵了，都沖出房間，沒有一點頭緒。

高辰拿着手機：走。

高揚看着他：你知道爸在哪？

忽然外面傳來的聲音，仔細聽後，張慧：是我媽。

衆人沖出門口。

95  高大山家  日  外

歐歌連抱再架着高大山上樓，高大山大口喘息往下掉着力。

他掉一下歐歌往上提一下：我不許你坐下，你還沒有到家，老高，你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到家了。

不行了，高大山的手從歐歌肩膀上滑落，歐歌心裏空了一下，高大山失去了支撐坐躺在樓梯上奄奄一息，歐歌把他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懷裏，哭喊着：老高，老高，你堅持一下，你再堅持一下，好不好，就一下就到家門口了。

高大山拉着歐歌手：最後一次謝謝你，麻煩幫我多看看高揚啊。

歐歌抹着眼淚不服氣想擡起他：你怎麽不要自己看，你要自己看。

高大山咳了一下：你會的。

說完笑着放開她要架起自己的手，在目睹下人間的光陰。

歐歌喊着救命，左鄰右舍打開門瞧，高辰他們沖出來接過高大山。

封韻已經哭的說不出話了，張慧抱着她。

高辰喊着：爸，爸...

高揚宿醉的眼睛，紅的跟兔子一樣抱着高大山說不出任何話。

高大山看着蹲在高辰旁邊的封韻，費勁擡起手想給封韻擦擦眼淚，封韻抓着高大山的手：爸。

高大山應着話：哎，不哭。

高大山拉着高辰的手，高揚的手，封韻的手疊在一起，滿足的走了。

留下了一群不接受的人，哭喊着命運。

96  墓地  日  內

三日後。

雙碑面前，衆人黑衣悲痛的氛圍，雲染拉着封韻在哭，但是沒有鬧，因為高大山從小就給他灌輸一種思想：囡囡，如果有一天爺爺突然消失了，你不要哭不要鬧，也不要找我，生老病死是我們一生中都會遇到的問題，現在不懂以後會懂的，健健康康長大，開開心心的。

不遠處仿佛一夜白半頭的歐歌，一身黑旗袍站在那裏，張慧在一旁攙着她：媽，為什麽不過去呢？

歐歌：那裏有他的妻子，孩子，親人，我去就是打擾了，他知道我會紀念他就夠了。

深吸一口氣擺着手：慧慧，我們回上海吧。

張慧應着：好。

衆人鞠躬道別，高揚一轉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看着父親的笑臉他想到了那件事。

97  崇化小區  日  外

大早上天蒙蒙亮，歐歌睡不着穿戴整齊出了門，張慧還在睡。

河邊還是有幾個年輕人在跑了，歐歌也帶上耳機順着河道向前勻速跑着。

她這兩天跑的一直是這條新道，她怕再去那條路她會忍不住停下腳步，但那些熟悉的歇腳地長椅已變成她不敢停留，索性她不去看就不會想起來。

跑累了，坐在路邊的石墩上喘口氣，抻着筋骨回家，她決定了一件事要告訴張慧。

98  崇化路  日  外

兩日後，歐歌收拾好行李和女兒去上海住一陣子。

走到那個熟悉的路口時候不由多看兩眼，一個熟悉的身影，她還期盼了一下，那人轉過身來歐歌看清是高揚。

身體慢慢向後靠着，張慧停車沒下車，落下窗戶看着外面的人：你在這幹嘛？

高揚揚揚手裏拿着一個本子：我找歐阿姨。

歐歌下車問他：高揚，是有什麽事嗎？

高揚看着車內的張慧一眼，遞給她本子說：這幾天沒有鍛煉啊。

歐歌接過本子，聽着高揚問，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回句：哦，沒有。

高揚又看了一眼車裏的張慧，張慧沒看他，他接着說：聽說您要去上海住段時間，這是我爸臨走前讓我給您的。

歐歌有點意外看着手裏的牛皮本：你爸寫的什麽？

高揚：我也不知道。

歐歌撫摸着本子翹邊的角：謝謝你高揚。

高揚：是我要謝謝您。

說完兩相無話歐歌要上車，張慧看了他一眼，把窗戶升起來走了。

高揚看着遠走的車只剩尾影，吐出一句：對不起。

直到看不到車子尾影，他上車回家的方向。

99  複興大橋  日  內

張慧本來以為歐歌會問怎麽知道她去上海的事，竟然沒問，張慧藏不住事，有點心虛的眼神從後視鏡看着後座的母親。

歐歌在後座做了深長的心理建設，才打開本子。

第一頁是他們第一說話，還有他是從旗袍注意的她，第二頁送我回家，第三頁陪我跑步......

翻着這本記事錄，歐歌一字一句心裏讀着，那些記憶剛剛還沒合攏關上，現在又一起湧上來。

歐歌合上它看着窗外，是了，就是這座橋，笑着笑着眼淚模糊了雙眼。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高大山還她那身旗袍是跟她撇清了關系，看完之後他沒有，他要一輩子留在這裏，歐歌雙手攥着它捂在胸前，關不上了，她遺憾，怎麽會不遺憾。

可那又怎樣，你覺得重要的他也只是給你留一下一本日記和一半痛苦的記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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