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點累了

慕曉曉打電話給助理叫他送自己回了公寓。

初春晚上的溫度很低,回到公寓放下包後,她直奔浴室。

直到整個人泡進散發着熱氣的浴缸裏,慕曉曉才覺得自己全身上下的細胞逐漸恢複了溫度。

她把頭輕輕靠近浴缸一側,浴室裏充滿氤氲的水汽,她看着頭頂暖黃色的燈,竟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每年過年的時候,慕曉曉和媽媽慕情都會到江城給外公拜年。

慕情當初是下嫁給了她爸爸劉宇,所以慕曉曉跟着她姓,慕家的人總覺得慕情在雲城那樣的小地方會受委屈,對她們母女很關照。

其實她并不喜歡來江城,她在雲城長大,朋友同學都在雲城,在江城也只有幾個不算熟的親戚。

直到十歲那年,她一個人實在無聊,就順着外公家的那條路閑逛,然後就遇到了一群兇巴巴的大男孩,說是要把她帶回去做壓寨夫人。

慕曉曉當時覺得這群“土匪”很幼稚,看上去都快小學畢業了,還在玩過家家的游戲,但她還是溫溫吞吞道:“對不起哦,我還沒有到結婚的法定年齡,這樣是犯法的。”

對面的“小土匪們”顯然是愣了愣,他們并不知道什麽是“法定年齡”,但很快就繼續惡狠狠的威脅她。

慕曉曉正想着怎麽脫身,“小土匪頭子”開始拽着她羽絨服的袖子,想把她托走。

就在這時,一個小哥哥走過來推開了“小土匪”的手,慕曉曉仗着身邊有人幫她,挺了挺背,理直氣壯道:“以後你見我最好繞道走,要不然我下次叫我表哥揍你!”

身邊的小哥哥突然笑了笑。

這時慕曉曉才側首擡頭看他,視線本來只是要擦過,卻在觸碰的那一刻驚怔住,呆呆的看了好一會兒。

她從小到大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小哥哥。

雖然顏控可恥,但她還是不得不感慨,這個小哥哥,真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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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的冬天雖然沒有雲城冷,但室外的溫度還是很低,小哥哥卻只穿了件黑色的大衣,另一只手插在口袋裏,在冷風中,黑色的發被風吹得飛揚。

在她犯花癡的時候,小哥哥又出言教訓了那幾個“小土匪”,然後他們幾個留了句“我們還會回來的”就灰溜溜的離開了。

目光相觸,小哥哥的眉頭皺了皺,松開了拽着她羽絨服袖子的手。

跟在他後面的一個小女孩開口:“薄景琛,你送送人家小姑娘回家吧,我跟江嶼闊先去玩兒了,我看她不像是江城本地人,別走丢了。”

這時她才知道,原來這個小哥哥叫薄景琛啊。

薄景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眉頭皺着,問:“你家在哪?”

她不知道這裏的街道叫什麽,只是道:“慕家。”

接着她就跟着小哥哥往家走,一路上,她偷偷的瞥着他,只覺得他長得真的好高,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個頭。

在這個不知愛情為何物的年紀,她就對這個臉有些臭但人卻很好的小哥哥有了謎一般的喜愛,她的情窦初開,沐浴在這個冬日的暖陽裏。

于是每年除了過年,暑假的時候也拉着岑溪一起來江城,借着她表哥的關系,和薄景琛那個圈子的人有了交集,他的生日正好是在暑假,于是慕曉曉每次都會掐在他生日前的三天趕來江城,然後在他生日會的時候,偷偷的把禮物塞在壘的高高的禮物堆裏。

高考後報志願的時候,她把六個的目标院校填的都是江城的大學,也只是為了離他近一點。

她二十歲的人生中,暗戀薄景琛占了一半。

再後來,岑溪被林家接了回去,在她的幫助下,慕曉曉表白了,但小哥哥拒絕了她,說是喜歡大熒幕裏的女演員。

慕曉曉第一次對自己的未來産生了懷疑,她像媽媽表明自己要進娛樂圈演戲,然後...然後就被經濟制裁,趕出了家門。

幸虧還有發小的救濟,在岑溪的幫助下,她成功的簽約MK集團旗下的娛樂公司,走上了十八線的升級打怪之路。

憑着她出衆的長相和拼勁兒,兩年後,就憑着一部文藝片,得了最佳新人獎。

拿獎當天,她又跑去找薄景琛,這次他答應了。

像是執着了十幾年的事兒終于有了回應,慕曉曉努力的維持着兩人的關系,對他百依百順,有求必應。

她垂了垂眼睫,上面的小水珠微微泛着光。

在兩人的感情裏,她一直都是卑微的那方,最初的時候甚至竊喜自己是他在圈子裏公開承認過得第一個女朋友。

現在想想,可能是他追不到蘇槿,人家不願意做他的女朋友。

沒過多久,慕曉曉的電話響了。

她雀躍了一瞬,緊接着便知道不是他,是發小岑溪。

她接通電話,怏怏的喊了句岑小溪。

電話另一邊,岑溪不滿她的态度:“你這是什麽态度?我為了幫你把那個角色搶回來,伏小做低了一整天,就快跪下來喊人爸爸了,你還不給我好臉色。”

慕曉曉詫異:“你怎麽搶的?”

“還能怎麽搶,當然在床上搶的了,被江嶼闊壓榨了半天,剛弄完就急着通知你了。”

她笑了笑:“你還真是為了我兩肋插刀。”

岑溪哼了兩聲:“不過江嶼闊也只答應了不把角色給薄景琛了,至于你能不能拿到,還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沒有資本的幹涉,那這個角色非我莫屬。”她語氣裏滿是倨傲:“女主柳煙,可不是人人都能演的。”

《曲中戲》的女一號柳煙,是笑傲舊上海十裏洋場的交際花,說白了就是那個年代特意培養出來的高級名妓,美豔風情萬種,一颦一笑都是誘惑,但後期颠沛流離後變了很多,是個對演員要求很高的角色。

不只臉蛋兒要夠豔,穿旗袍的曲線要夠,身段得夠格,骨子裏得風騷,氣質得夠媚。

慕曉曉這幾年演的都是仙氣飄飄類的角色,團隊一直都急着讓她轉型,柳煙這個角色,演的好的話會是她演藝生涯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話筒那邊的岑溪笑了笑:“那是當然,你可是我們原著粉心裏公認的女主。這可是根據我最喜歡的一本民國小說改編的,我已經在心裏無數次祈禱不要給我魔改。”

頓了頓,她語氣有些不滿:“那個薄景琛是不是腦子有病,還跟你搶角色,他假藥磕多了吧。”

慕曉曉垂眸愣怔住,過了好一會兒,就在岑溪要把電話挂了的時候,她才開口:“他是要去捧蘇槿。”

岑溪冷笑:“呵,江嶼闊那個小表妹?”

她恨鐵不成鋼道:“這你都能忍!你屬忍者神龜的?!”

慕曉曉牽強的笑了笑,這才反應過來她看不到,故作輕松道:“可我總感覺要是就這麽放棄了,那我這麽多年的心血不就白費了。”

岑溪怼了她一句:“你還真是進了娛樂圈幾年把大學學的都忘完了,沉沒成本不是成本你不知道嗎?!及時止損你懂不懂!”

“你他媽什麽時候能給我支棱起來!”

慕曉曉沒理會她,任由她在話筒那邊說教,很快岑溪罵了她一句,就把電話挂了。

她何嘗不知道,只是知道和做到從來都是割裂開得,要不然也不會有這麽多的身不由己了。

浴室裏已經水汽缭繞,慕曉曉感覺到了缺氧,拿起架子旁的浴袍,披在身上。

就在這時,手機叮的響了一聲。

她手上擦頭發的動作遲緩了一瞬---這是她給薄景琛設置的專屬提示音。

慕曉曉拿起手機查看,微信上彈出的窗口---

【來1921接我,我今天喝多了。】

是蘇槿回來了所以高興的喝多了嗎?

她這時候居然還有一絲絲的竊喜,他喝多了第一個想起的是自己,而不是随随便便的去跟別人開房。

雖然他不愛她,但人品還是可以的,至少不會劈腿。

慕曉曉換好衣服去地下停車庫開了車,半個小時後,抵達1921酒吧。

1921是江城上流圈子的聚集地,因為是會員制,所以不會顯得嘈雜人多。

她并不想進去找他,怕是看到了讓自己容易沖動的場面,給他發了條信息,說是自己到了,在門口等他。

包廂裏,觥籌交錯,煙霧缭繞。

薄景琛收到短信,皺了皺眉,沉靜的眉目有了幾分不悅。

踹了坐在沙發上的江嶼闊,語氣裏滿是嫌棄:“老子這麽多年就求你辦過這一件事兒,你還給我辦不成。”

江嶼闊攤攤手:“二婚的男人不值錢,岑溪說我要是答應你,就跟我離婚。”

薄景琛:“你不是說不喜歡她嗎?”

江嶼闊:“不喜歡也是我老婆,也得寵着。”

“……”

薄景琛把面前的酒仰頭飲盡,扯了扯領帶:“先走了。”

慕曉曉今天忙活了一整天,趴在車上睡了一會兒,聽見敲車窗的聲音,整個人才清醒過來。

她摁了車鎖,男人走過去拉開車門,上了副駕駛。

他穿了款黑色薄款風衣,可能因為喝了酒的緣故,整個人的步子有些輕浮。

喝了酒後的男人分分鐘從紳士變成了大爺,慕曉曉看着他一只手摁着太陽穴蹙眉明顯不大舒服的模樣,還是俯身靠過去給他系安全帶。

到了十月名邸,進門後打開燈,明亮的光線幾乎照亮了屋子的各個角落。

慕曉曉抿唇等着正慢吞吞換拖鞋的男人,然後扶着他去了沙發:“你先坐一會兒,我去給你煮醒酒茶。”

見男人沒吭聲,她卷起了毛衣的袖子往廚房走去,搗鼓了大概十分鐘,她才端着一杯深色的醒酒茶出來。

客廳的沙發上,男人正阖着眸像是已經睡着了,正猶豫要不要把他叫醒,薄景琛順手擱在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

她下意識的瞟過去,一眼就看見了屏幕上亮着的蘇槿兩個字。

想了想,她還是伸手将手機拿起滑了接聽鍵,還沒開口就聽到對方先開口了:“景琛,你到家了嗎?”

慕曉曉轉頭看着沙發上閉眸的男人,語調淡淡道:“他睡着了。”

電話裏安靜了一會兒,蘇槿繼續道:“到家了就行,他今晚喝了不少酒,記得給他煮醒酒湯。”

這是,在提醒她應該怎麽照顧薄景琛嗎?

指甲重重的沒入掌心,用力的閉上眼睛,慕曉曉緋色的唇勾出笑容的弧度:“嗯。”

“蘇小姐還有事兒嗎?”

“沒了。”

“嗯。”

說完,就直接滑動屏幕将手機挂斷了。

手指的關節泛白,眼神直直的對上沙發上的男人深沉的眸。

薄景琛不急不緩的端起那杯氤氲着熱氣的醒酒茶,低啞的嗓音淡淡的:“以後別再接我的電話了,嗯?”

他絲毫不避開她的視線,唇仍舊噙着笑意:“我不喜歡隐私被人觸碰,還記得剛在一起的時候我跟你說了什麽嗎?”

說了什麽?

慕曉曉笑了笑,無非是不準幹涉他的工作和交往,也不能無緣無故的碰他的手機。

她當時怎麽會連這種不平等的約定都會答應。

這每一條PUA條款,都昭示着她當初有多愛薄景琛,多非他不可。

“薄景琛。”

他擡眸看着緊緊握着手機的女人,她的外形屬于他很喜歡的那種,穿了件柔軟寬松的毛衣,深栗色的大波浪卷發,生的一張标準的鵝蛋臉,五官拆了都是逐一的驚豔,組合在一起,更是美的奪人眼球。

這也許就是他明知像慕曉曉這種家世好又對他死心塌地的女人不能招惹,卻還是答應了做她男朋友的緣故。

“嗯?”

“我好像有一點累了。”

客廳明亮而安靜,有幾秒鐘致命的死寂,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薄景琛忽然笑了,對她招招手:“累了就休息會兒,我抱你去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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