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虛情假意
我攙扶着裴琰出了地牢,一路來到了劉瑾的面前。
房內并未點燈,不知是否因為這老東西壞事做多了,所以見不得光。我因着月色找到了劉瑾的所在位置,跪地說道:“義父,請準許我帶裴琰離開這裏。”
黑暗裏傳出一陣窸窣的聲音,只見劉瑾坐起身來,問道:“為何要放了他?”
“實不相瞞,女兒是真的喜歡裴琰,不管他身子是否健全,女兒都愛他。”我面上很淡定,內心很掙紮。愛你妹啊!
一瞬間的沉默。只聽劉瑾問道:“僅僅是因為你委身過他,所以就想着嫁給他嗎,這又是何苦呢。要知道這世上有的是好男兒,只要嫁給了一個正常人,你便能嘗到為人母的喜悅,未來可以共享那子孫環繞的天倫之樂。”
不知為何,我覺得劉瑾對我的在意有些過了。我只是他的義女而已,他沒必要為我的終身大事這般操心才對。
低下了頭,我語氣誠懇的說道:“其實早在杭州的時候我就與裴琰相戀了,如今斷斷續續想起了從前的一些片段,也知道自己是深愛着他的,所以,還希望義父您能成全我們。”
劉瑾攥緊的拳頭卻發出了可怖的聲音,陰聲問裴琰:“你存心去到杭州接觸璃兒,究竟有何目的?”
“僅僅是一場巧遇而已,卑職沒懷有任何目的。”裴琰回答着,将身上的大半重量都壓在了我的身上,整個人有些體力不支。
“義父,請您放過他吧,他若是想着傷害我早就可以下手了,不必等到今日的。何況,這京城裏到處都是您的人,總不必擔心他會耍出什麽花樣。”我再一次請求。
劉瑾略一沉吟,道:“路是你自己選的,日後便不要怪我沒告誡過你。”言畢,吩咐了錦年安排馬車,準備将裴琰送回住處。
我一路跟了上去,臨行前,只聽劉瑾小聲交代了錦年:“派人看住了裴琰,璃兒失憶了容易被妖言迷惑,一旦發現這男人行為叵測,立馬就地鏟除。”
“是。”錦年答應了一聲,跟着坐上了馬車。
礙于有錦年在場,我并沒有立刻追問裴琰,而是斜靠在錦年的背上,眼神不善的盯上了那個剛剛死裏逃生,眼下卻好整以暇的死太監。
他在獄中與我說的話是這樣的:墨淵如今落在了我的手裏,你不會讓我死。
拳頭猛地收緊,我忍住了暴打他的沖動,一路回到了住處之後,看似溫柔的将他攙扶着下了馬車,然後拖拽着進了房門。隔斷了錦年的視線之後,我一把揪住了裴琰的衣領,将他摁在了床上,然後強行打開了他的牙關,将一顆藥丸塞進了他的嘴裏,說道:“這是錦年獨門研制的穿腸散,真正的毒藥。如今主動權在我手裏,你不想死的話,就給我放聰明一點,說,你把我師父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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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笑了一聲,道:“這就對了,明明這個形象更适合你。一個心狠手辣行事果斷的妖女突然變成了一個性子軟糯一身正氣的人,我還真是不忍心對你出手呢。”
一把揪住了他的頭發,我懶得聽他廢話,只逼問道:“我師父在哪?”
“師父嗎?”裴琰突然笑得誇張,道:“你入戲太深了吧,你哪裏有什麽師父,當年教授你劍法的人在你學成之後就将他殺了,像你這種欺師滅祖的狂徒,居然也會顧念師徒情誼嗎?”
憤怒之下,我伸手抓開了他臉上的傷口,道:“別逼我再問你一遍,我師父到底在哪?”
裴琰一吃痛,終于止住了笑聲,道:“我根本就沒見過他,只不過是抓住了你的弱點,臨時扯來的借口而已。”
我一怔,松開了手,心裏竟有些如釋重負。
墨淵他沒事就好。
只見裴琰掙紮了一下,斜倚着牆壁坐好之後,笑着問道:“怎麽,看你這麽着急,莫不是愛上他了?”
“休得胡說!”我吼了一聲,接着沉默下來。
愛嗎?坦白說,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曾經在面對墨淵時的确有過的面紅耳赤和砰然心動,甚至想過要跟他安家落戶,攜手一生。這份平淡而甜蜜的希冀,也許真的曾經觸及過親情和愛情的界限,說不清道不明。
見我不作聲響了,裴琰說道:“幫我燒點水,我想沐浴一下。”
我拿冷眼看向了他:“你似乎沒搞明白自己的處境呢,如今你可是處在被動挨打的地位,居然還想着使喚我麽?”
“算我拜托你。”他說道。
看着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我方才有些暴動的心髒稍微平靜了一下,然後出門清洗了一下手上的血污,便拾起了斧頭劈起了柴火。
屋子裏偶爾傳出一陣倒吸氣的聲音,不知是不是他觸及了傷口。我沒有理會他,只管将大鍋水煮開了,然後拎了一桶往他的卧房裏走去。
剛準備将熱水注進木桶裏,餘光猛地瞥見了那靠在床邊喘粗氣的男人,只見他把身上破爛的衣裳全部褪了下去,因為粘住了皮肉,想必受了不少的罪。
此刻,他就那樣赤|裸着遍布了傷口的身子,只拿被子遮住了身下的某處部分,沖我冷笑了一聲,問道:“看夠了嗎?”
“哼。”我別過了頭去,道:“有什麽好看的,雙腿之間缺斤少兩的,一個死太監而已。”
他并沒有動怒,只交代道:“你把水都注滿了就出去吧,我洗好了喚你過來倒水。”
一時間忘了自己如今的優越感,竟是聞言之後狗腿子的退了出去,就等着他沐浴完了,然後為他倒掉洗澡水了。
難道我生來就是奴才命嗎?怎麽一身的賤骨頭。
夜已入深,竟是不知不覺的折騰到了後半夜。外頭時不時能傳來幾聲蛙叫,我這才意識到裴琰的屋舍距離河岸并不算遠,而且看着那滿目的花花草草,我突然覺得這裏和我想要的房子其實差不太多。
臨河,而且有花有草。只可惜住在這裏的人卻不是我想要的。
不管怎麽說,我未來需要的只是一份平淡的生活而已,不想再打打殺殺,将身浴血了。而眼下,只要我和裴琰成了親,便能以人婦的身份過上簡簡單單的日子,這就夠了。
不管他對我有什麽目的,眼下我們還能互利,何樂而不為呢。
等着裴琰洗好了,我拎着水桶進了屋子,正欲将洗澡水舀出來,目光卻落在了裴琰身上。只見他換上了一身幹淨的白色睡袍,側卧在床上,撐起了額頭沖着我微笑。
我有一瞬間的失神。說起來,他換下了黑色的行頭,做這副打扮,冷冰冰的氣質似乎也變得溫潤了許多,和黎千朔的形象徹底重合。
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
“你笑什麽?”我一邊将木桶裏的水舀了出來,一邊不悅的問道。
“你知道嗎,也許我們真的可以相愛。就好像現在,分明還沒有成親,卻已經給我一種少夫少妻的感覺了。”他說着,低頭看了一眼胸前滲出的血水,道:“似乎把傷口泡開了。”
我停止了舀水的動作,一邊翻箱倒櫃,一邊問道:“止血藥在哪?”
“牆角櫥櫃的抽屜裏。”他說着,躺了下來,問道:“不是恨不得我死嗎,怎麽又想着幫我了?”
“我不想因為你的傷而耽誤了婚期。”我笑了笑,從抽屜裏取出了那個精致的藥瓶,眼神微微一變,道:“這個瓶子看起來很面熟。”
對了,這個和黎千朔給我的那瓶看起來一模一樣,說是皇上賞賜下來的,是太醫院才有的止血良藥。
既如此,他裴琰一個小小的百戶,又是從何得來呢?
我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和黎府上的少爺長得很像?”
雖說我已經撞見過裴琰和黎千朔同時出現過了,但此刻還是有些驚疑不定。要知道,有時候眼睛看到的東西也會說謊。
他輕笑了一聲,道:“我見過那人,論風度和儀表,在我整個大明都是數一數二的。”
我聽了突然有些不舒服,如何會覺得他是在變相的誇獎自己呢。
“可他似乎對你并無好感,甚至惡言惡語。”我随便說着,小心觀察着裴琰的神色。
“彼此彼此。要知道我因為和他長得太相似,還惹來不少的麻煩呢。”裴琰随意地說着,臉上并無任何破綻可尋。
本想着結束這個話題的,我将藥膏傾倒了一些在指尖,剛想着為他抹在臉上,卻聽他說道:“看在你今日救我一命的份上,我跟你袒露一個事實吧。”
“嗯?”我挑眉。
“其實,我就是齊皓軒。”他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