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4
長發墜落之後，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辛昙覺得她的腦袋一輕，似乎所有的束縛都随着被她割斷的長發煙消雲散。
辛昙擡起手，看着手腕上那綴着星星的頭繩，按理說現在她已經不再需要頭繩了，這星星頭繩也應該扔了。
辛昙的确是想扔掉的，但當她看見那一圈金黃的星星的時候，她的腦子裏忽然蹦出了一個名字——祁燦。
她低頭一看，滿是鮮血、髒得不能看的衛衣，她已經不記得原本的顏色是什麽了，唯有胸前綴着的那一輪金黃的小月亮，始終印在她的眼中。
辛昙擡起手，讓星星靠近了月亮。她的雙眼，慢慢的彎了起來。
辛昙沒有在這間飾品店多待，但其實她也沒有目的地，她就只朝着一個方向走，一直走，總之，她沒有停下過腳步。
……
郁嘉致去救那只喪屍的時候，驚動了附近游蕩的喪屍，引得他們覺得這裏有熱鬧可以看，立刻湊了上來，讓祁燦不得不退到一邊，但許久過去他也不見那些喪屍散去，便打算去別處看看。
祁燦從另一邊繞了過去，那群看熱鬧的喪屍毫無察覺，很快，他經過了一個便利店。他想着郁嘉致太能吃，而在找到辛昙之前他總不能把郁嘉致給甩了，便走了進去，補充一些物資。
在他将背包重新裝滿了之後，郁嘉致扶着那只脖頸只剩下一半的喪屍走了過來。
祁燦注意到喪屍身上穿的深藍條紋衣服，是囚服。說明這喪屍是從監獄中逃出來的。不過距離這裏最近的監獄怎麽說也有好幾十裏路，也不知他是怎麽跑得那麽遠的？
祁燦百思不得其解，不過這只條紋喪屍一見人就立刻迫不及待的扭着脖頸撲了過來，而後發現他站在便利店時，腳步倏的頓住，癱倒在好心扶他的郁嘉致身上。
祁燦：“……？”最近的喪屍都奇奇怪怪的亞子。
“多管閑事。”祁燦對着郁嘉致比劃道。
郁嘉致立刻嗷嗷叫反駁，他感受得出來這喪屍和他是一樣的屍，因為他會求救，雙眸會流露出哀求。
祁燦沒聽懂他在嗷什麽，他将背包背在背上，踏出了便利店，繼續一邊前行一邊貼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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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嘉致扶着條紋喪屍，和他交流：“你還記得你叫什麽名字嗎？我是郁嘉致。”
“我是喪屍，沒有名字。”條紋喪屍冷漠的說道，可謂翻臉不認屍。
“你比他們都聰明，你肯定知道自己的名字。實不相瞞，我一直在找和我一樣的屍，要找的還沒找到，你就跟我走一段時間吧！我們好說話！”
條紋喪屍被他嚷嚷得耳朵疼，無奈的說道：“我是方野。”
“哦。”郁嘉致盯着方野的脖頸，問：“你是被我們的同伴攻擊了嗎？那只喪屍也太狠了吧，我想想就覺得可怕。”
方野深以為然：“那只喪屍擁有世界上最鋒利的獠牙！”
“受苦了兄弟。”郁嘉致看方野神情冷沉，感受到了那只喪屍帶給他的心理陰影。他想了想，說道：“我認識一個喪屍妹妹，話雖然少但聲音很好聽，超可愛！等我們找到她了，我介紹你們認識。”
方野一口應下：“好！”
看慣了咬起他脖頸不帶猶豫的可怕同伴，方野急需可愛的喪屍妹妹洗洗眼睛。
祁燦走在他們前面一點，聽着兩只喪屍有來有往的在他後面嗷上了，似乎是在交談……難道是他們在成為喪屍之後會變成話唠？
祁燦幻想了一下話唠的辛昙，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不過他又想，辛昙不話唠，單單只輕輕的朝着他用喪屍的語言嗷嗷兩聲，他就覺得他的血槽要空了。
因為昙昙實在是太可愛啦。
正在這時，祁燦經過小巷前，不經意往裏一瞥，就看見一個年輕的女人一邊膽怯哭泣一邊将水果刀捅進她腳邊已經開始屍化、奄奄一息的男人脖頸裏。
祁燦淡淡的收回目光，但姚琳琳已經看到了她，祁燦一個目睹“兇案現場”的人都沒被吓到，她一個“兇手”倒是被吓得丢掉了手中的水果刀，逃也似的從他身邊跑過，仿佛祁燦是什麽兇神惡煞一般。
正在和方野說話的郁嘉致走到祁燦旁邊，嗅了嗅鼻子，對祁燦比劃說，他好像感受到辛昙的味道了。
同時，郁嘉致身後的方野也感受到了辛昙曾存在于這裏，他盯着那具半屍化的屍體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在脖子上看到了血淋淋的腐爛傷口。
祁燦理解完郁嘉致的意思後。立刻走上前去，察看那男人的屍體。然後，他又想起那個手持水果刀的女人離開時的場景，很明顯的衣衫不整。
祁燦想，他大概能拼湊出當時的情景了……他猜測，辛昙或許還沒有走遠，說不定他可以找到她。
郁嘉致認真的分辨着同類留下的味道，示意祁燦跟上他，祁燦沒有絲毫遲疑的跟上，很快，他們轉過街角，來到了一家飾品店。
祁燦快步走進去，這飾品店內除卻地上有殘留的鮮血之外，只有鏡子前，一堆切口淩亂的長發。
辛昙已經不在這兒了。
郁嘉致沒看到辛昙，也有些疑惑，他拉拉祁燦，表示他們繼續走，肯定能找到辛昙。但這一次，祁燦站在原地沒有動，他靜靜的看着那墜落在地上的烏黑長發，雙眸澀然。
……
辛昙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兒，她只确定，自己正在慢慢的往淪陷區的深處走，越往淪陷區的深處走，她就越能容易看見在大街上游蕩的同伴。
他們毫無理智，茹毛飲血，仿佛便是他們存在的理由。
辛昙想，或許她也應該是這樣的。她如今這樣，在喪屍群中，才是異類。
正在辛昙發呆的時候，她的肩膀忽然被人輕輕的拍了一下。她轉過頭望過去，首先看見的是肩膀上新添的血手印，然後，她看到了一條繞到胸前漂亮、微微有些淩亂的麻花辮。
辛昙認出了她是昨天她在飾品店碰見的那只喪屍，那只喪屍對着她露出一個輕淺的笑容，指着自己漂亮的辮子。
“好看！好看！”
辛昙聽着她說話，又想喪屍便該是這樣，語言系統發育不完全，只會兩個字兩個字往外蹦。
麻花辮喪屍看她沒有反應，有些疑惑，然後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從她破破爛爛的口袋裏摸出一塊血淋淋的肉，塞到了辛昙手中。
辛昙愣愣的看着，她又想，這的确是喪屍應該吃的東西。她擡起手，嘗試着将這塊肉放到嘴裏，但剛湊近嘴巴，她便生理性的反胃，手裏的肉也掉在了地上。
麻花辮喪屍連忙撿起來放回兜裏，對着辛昙叫個不停，她對于辛昙浪費食物的舉動有些生氣。
“抱歉。”辛昙慢慢的說：“你是要我重新幫你編頭發嗎？”
麻花辮喪屍雖然說不出多少話，但理解喪屍的語言卻是沒問題的。她立刻點了點頭，期待的看着辛昙。
辛昙讓她坐下，然後她半蹲在她的身後，幫她梳理那頭烏黑的長發，重新編成漂亮的麻花辮。
很快，頭發編好了，麻花辮喪屍摸出一面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小鏡子，照着自己的頭發，開心不已。
辛昙安靜的看着麻花辮喪屍，她也想像對方一般，這麽容易就能開心，但她不行。她想，或許是因為她在喪屍中，是特別聰明的，所以她難以輕易開心。
……或許做一只沒有理智的喪屍，她會開心一些，對嗎？
辛昙愣愣的想着。
麻花辮喪屍又指着辛昙腦後淩亂的短發，說：“頭發！頭發！”
“割掉了。”辛昙回答道。
麻花辮喪屍伸出手，輕輕的摸了摸她參差不一的發尾，說：“可惜！”
“不可惜。”辛昙說。
麻花辮喪屍一直在搖頭。
辛昙又忽然說：“你認為我們臉上的腐肉好看嗎？”
“好看！好看！”
“可我好想把臉上的腐肉去掉。”
麻花辮喪屍說：“可惜！”
辛昙當然明白，麻花辮喪屍是在說腐肉去了可惜，在她的認知中，喪屍就應該長這樣，所以臉上的腐肉是“好看”的。
辛昙的心情越發低落，她森白的眼眸黯淡無光：“我也想像你一樣……”
她現在很難受，非常難受，除卻身體上的饑餓，還有心理上的痛苦。她想，若她沒有理智，那麽便不會如此了。
成為一只沒有理智的喪屍多好啊，快樂僅需一頓大餐，便唾手可得。
辛昙想，若她無法改變此刻她痛苦的現狀，或許便唯有加入。
麻花辮喪屍看辛昙許久都沒有再說話，她覺得有些無聊，和辛昙說了兩聲“再見”之後，就要離開。
辛昙問：“你要去哪兒？”
“随便。”麻花辮喪屍道。
他們喪屍，應該是沒有目标的，他們只需要往最繁華、人最多的地方走。随波逐流，是他們唯一的目标。
辛昙茫然的望向四周，最後毅然決然的往北面的方向走。她沒有目标，但這裏并不值得駐足，所以她仍選擇要一直走。
……
自飾品店之後，因為附近的喪屍太多，沖淡了辛昙留下的味道，所以郁嘉致失去了辛昙的蹤跡。
方野在這時對他說：“我要去北山監獄。它在雲城以北。”
“啊！你要走啊！你去那裏做什麽啊？”郁嘉致舍不得放方野走，因為方野走了就沒有和他說話的屍了。
“一起嗎？”方野已經不記得他要去那裏做什麽了，但他要去。
郁嘉致毫不猶豫的點點頭，然後偷偷的看了眼正在撿頭發的祁燦，他覺得祁燦看起來好可憐。他也不敢告訴祁燦他找不到辛昙了，不然可憐的就可能會是他。所以郁嘉致這個自以為聰明的小腦袋瓜，向祁燦謊稱表示在北面聞到了辛昙的味道。
祁燦對于找到辛昙束手無策，去哪裏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區別。既然郁嘉致說往北走，那就往北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