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8
辛昙非常确定, 她并不認識那個年輕的男人。她收回目光，揚首，看着鐵門邊的門牌號, 她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數過去，确認這是祁燦給她報的門牌號，這說明, 這是她的……家。
不過她的前路被一扇大鐵門給擋住了, 辛昙本來想直接用她鋒利的爪子将鎖給砍斷, 但她又想起祁燦叮囑她不要在人類面前暴露她喪屍的身份。
辛昙也明白她的身份不能暴露，她想了想, 就從口袋裏摸出一把手/槍, 這是祁燦給她的, 叮囑她留着吓人用。
辛昙對準那把鎖，扣動扳機，但手/槍毫無反應, 她想起來，她還沒有上膛。祁燦教過她怎麽使用。
于是，辛昙很快第二次扣動扳機，“砰”的一聲響起，堅硬的鐵鎖被打破, 鐵門發出“吱呀”的一聲，被寒風退開。而她的手, 也被後坐力震了一下，不過她沒什麽感覺。
“辛昙，把門關上！”沈優高聲說道：“快！”
辛昙随手将鐵門推回去，然後越過正在被喪屍圍攻的沈優，那一瞬間, 無論是喪屍還是沈優都停住了動作，看向她。她面不改色的越過他們，踏入這幢建築。
踏入洋房之後，辛昙看着那富麗堂皇但不夠整潔的客廳，眼神中又浮現了迷茫。祁燦說這裏是她的家，可她卻覺得這裏無比的陌生，她甚至認為她曾住過一段時間的簡陋露臺都比這裏令她覺得親切。
真奇怪。辛昙非常相信自己的感覺，她篤定的告訴自己，這裏不是她的家，但她還想上去看一看。
辛昙在一樓晃悠了一圈之後，不急不緩的往二樓走去，在距離她最近的一個房間，她聽見了女人與小孩壓抑的哭聲。
辛昙循着聲音走過去，她敲了敲門，然後朝推開了這扇虛掩的門，她看見了一個衣着得體卻狼狽的中年女性，那女人還抱着一個五六歲白白胖胖的小男孩。
女人被她推開門的動作吓了一跳，下意識的尖叫起來，倒是她懷裏那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看見她，嚷嚷起來：“姐姐！姐姐回來了！”
小兒子沈僮的叫喊聲驚醒了喬芸，她揉了揉眼睛，看向辛昙，面露錯愕。
辛昙上大學之後就已成年，從她入學開始便再也沒有回過家，喬芸已經兩年多的時間沒有看到她了。此時一看，竟然覺得有些陌生。
這個最不被她看好的女兒穿着長至腳踝的淺咖色毛衣裙，外面套着一件溫暖的駝色大衣，踩着雪白柔軟的雪地靴，她從頭到腳皆是幹幹淨淨、不染纖塵。她的膚色幾乎比雪還要白，唇色極淡，更襯得她那雙紅色的眼眸如血鮮紅。
喬芸有些恐懼她那雙眼睛，但更多的是心情複雜，因為辛昙在末世看起來生活得很不錯，比她要好得太多，她幾乎不敢認這樣的辛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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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總歸是自己的女兒，喬芸從地上爬起來，拉住想往辛昙那裏沖的沈僮，幹巴巴的喊：“昙昙，你回來了。”
辛昙沒吭聲，她安靜的打量了一下這對看起來很狼狽的母子，心中毫無波瀾。她拎着手/槍，打算去其他房間看看。
喬芸看到了她手裏的槍，忙不疊的說：“昙昙，你快去幫你哥，沒看見他還在樓底下被喪屍纏着嗎？”
辛昙迷茫的看了一眼喬芸，她不明白對方命令的語氣是從哪裏來的。她依舊沒有理會，慢慢的朝着外面走去。
“我跟你說話你聽不見嗎——”
辛昙偏過頭去，似乎浸染在鮮血中的眼眸，落在了喬芸的臉上，讓喬芸的聲音，戛然而止。
……
辛昙慢吞吞的在二樓的走廊踱步，當她走到底的時候，看見了一間房間。心中忽然漾開的奇異波動，讓她推開了門。
撲面而來的便是重重的灰塵，讓辛昙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等灰塵散去不少之後，才走進去。
這間房間并不大，整體色調素雅簡單，東西并不多，但擺放得很整齊，遮光性極好的窗簾帶走了房間的大半光線，讓房間偏暗。或許是因為太久的時間沒有住人了，所有的東西都落了厚重的灰。
辛昙終于在這裏找到了一絲絲的熟悉感，她伸出手，她的爪子尚未長長，柔軟幹淨的指腹還露在外面。她指尖輕輕劃過書桌上的小書架上的一排排書，唇角忍不住露出笑容來。
“是我的。”辛昙輕聲說。
她随意抽出其中的一本書，翻開，裏面的記滿了筆記，字跡工整娟秀，顯得非常的認真。不過……
辛昙的目光落在這本英語書的其中一頁，上面忽然多了另一個不同的筆跡。
——今天的早餐好吃嗎？昙昙明天想吃什麽呀？
辛昙像是找到了什麽稀奇寶貝一般，又抽出了一本數學書，随意翻開一頁，她工工整整的筆跡裏總能混入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中午跟我一起吃飯吧昙，我題目都做出來啦！
第三本，第四本，第五本……辛昙這才驚覺，原來她高中的課本上，都寫滿了她與祁燦的對話。
辛昙記得她一開始讓祁燦不要在她的課本上寫，拿張小紙條傳給她，但祁燦不樂意，還非要說小紙條她肯定轉眼就丢了，但課本她肯定不會丢。
她被這歪理氣得直笑：“那你怎麽不在自己的課本上寫了傳給我？”
“我……我怕你把我的書丢了。”
祁燦一開始還是底氣不足的，後來他們更熟悉了之後，原本底氣不足的少年漸漸振振有詞，歪理連篇。
“昙昙，你等過幾年再翻開課本來看，看到的就不是你這些筆記了，而是我們青春的回憶！啊，我們美好的終将逝去的青春啊！”
辛昙記得她當時又好笑又無奈，在操場上拿着課本追着他跑，作勢要教訓這個亂塗亂畫的小混蛋。不過她沒跑過祁燦，累得喘氣的時候，祁燦就已經飛奔去超市買了可樂擰開遞到她手邊。
她喝可樂的時候祁燦就得意的說：“我可算知道了，比起奶茶，你更喜歡喝可樂！這不是巧了嗎？我也喜歡！”
辛昙反手将課本拍在祁燦胸前，祁燦捂着胸口接過，委屈的看着她。
“去上晚自習啦。”
那時金黃的夕陽尚未褪去，天空的彩霞開出绮麗的花，晚自習的鈴聲便已敲響，她和祁燦一同奔回教室。
如今，幾年的時間過去，她真的如祁燦所說的那樣，翻開課本，看到的不是那些有趣也枯燥的筆跡，而是他們點點滴滴的回憶。
辛昙抱着書，忍不住笑出聲。她終于在這個陌生的家，找到了寶貴的回憶。
……
自辛昙離開之後，祁燦也在往她家移動，雖然他已經盡量快起來了，但還是浪費了不少時間。他到的時候，就見沈優筋疲力竭的與最後一只喪屍搏鬥。
那只喪屍看同伴相繼被解決，鮮血點燃了他內心的瘋狂，正不管不顧的朝着沈優撲過去，勢必要咬斷他的脖頸。
祁燦一個帥氣的飛踢過去，那只喪屍被他踹得腦袋一歪，飛了出去，然後就再也沒有爬起來。
沈優狼狽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氣，他身上還有喪屍的鮮血，但好在身上沒有被喪屍咬傷，實屬不易。
祁燦伸出手，将沈優從地上拉了起來。沈優看着氣定神閑的祁燦，目光複雜又欽佩：“祁燦，你更厲害了啊。”
“你進步也不小。”祁燦回道。
文質彬彬的沈優如今也能撸起袖子和喪屍搏鬥，末世給了他們飛速的成長。
沈優只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強：“沒辦法。”
“昙昙已經來過了吧？”祁燦看到了被手/槍打壞的鎖，說：“我進去找她。”
沈優颔首，同他一起走了進去。
他們剛走進去，喬芸便帶着沈僮迎了出來，慌張的問：“小優，沒受傷吧？”
沈優冷淡的搖搖頭，沈僮興沖沖的跑到沈優旁邊要哥哥抱，還嚷嚷着姐姐回來了。
喬芸将沈僮拉回來，說：“衣服別弄髒了。”
祁燦在一邊看着，眉頭微微皺起。
“你還嚷嚷着姐姐姐姐的，你姐姐翅膀硬了，兩三年不回家了，一回來就擺臉色給我看！我看是沒把我這個當媽的放在眼裏！”喬芸擰眉斥責道：“小優，你好歹是昙昙的哥哥，又和她是一個大學的，怎麽都不知道好好管管她呢？”
沈優眉頭緊鎖：“阿姨，我有些累，安靜一些可以嗎？”
喬芸也皺起眉頭，但還是不情不願的閉嘴，目光落在了祁燦身上。
祁燦保持禮貌：“阿姨好。”
“你是誰啊？”
“昙昙的男朋友，祁燦。”
喬芸打量了一下祁燦，看他個高腿長看起來還很能打，朝着他點點頭，露出一個笑容來：“你好啊。”
“阿姨，我能上去看看昙昙嗎？”
“可以可以，去吧。”
祁燦上去的時候，将沈優也拉了上去，一直到二樓，祁燦才停住腳步。
“叔叔呢？”
“前不久感染了屍毒，我也不知道他跑到哪裏去了。”
祁燦一怔，所以說這段時間是沈優一直在護着這對母子？雖說這樣想非常不禮貌，但祁燦看見喬芸的态度，覺得非常不舒服，他能夠想象辛昙為什麽不願回家。
沈優非常平靜的接受了現實，說完這句話之後對着祁燦道：“昙昙在最裏面的一間房間，你過去吧。”
“嗯，你們也收拾一下東西，很快就能去安全區了。”
“好。”沈優慢慢的說：“今天謝謝你。”
祁燦已經轉身去找辛昙了，聽見沈優的道謝，他随意的揮了揮手。
很快，祁燦就走到了辛昙的房間門口。門只是虛掩着，但他還是禮貌的敲門，聽見辛昙的聲音後才将門推開。
祁燦本來以為會面對辛昙憂傷的眼眸，但辛昙一見他，就笑得更開心了，眼睛裏的笑容似乎要溢出來一樣。
祁燦不明所以的撓撓頭，就看辛昙面前的書桌上擺着好幾本課本，上面是她記錄得密密麻麻、工工整整的筆記。
所以昙昙到底是在笑什麽呀？莫非是知識的力量讓她不再憂傷？
……
陸嘯等人終于将喪屍暫時擊退，正在将朝陽花苑的幸存者們集結起來的時候，就見本該留守的救援軍小分隊的成員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他的脖頸被咬傷了，強忍着屍毒肆虐，帶來了一個糟糕的消息——梁芊蘇醒了！她慫恿方野将手铐咬斷，傷了想要阻止的他，和方野一起跑了！
小分隊成員是強撐着全憑毅力才能跑到這裏來的，如今消息傳達了，他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地上，痛苦的叫喊着，身上的腐肉也在極速蔓延。
在其他小分隊成員猶豫着開槍的時候，陸嘯便已經幹脆利落的開槍結束了他的生命。
陸嘯從口袋裏摸出追蹤器，上面的小紅點正在不斷的移動，他正欲去追梁芊，便聽見天空傳來“轟隆隆”的聲響。
是直升機來了！
“陸隊，沒時間了！這是最後一架直升機了，我們得趕緊撤離，不然喪屍就該來了！”
陸嘯臉色青黑，顯然是氣得不輕，但這裏也的确不能再多待了。他冷聲說：“撤退！”
在幸存者們排好隊一個一個上飛機的時候，祁燦和辛昙姍姍來遲。陸嘯将梁芊逃跑的消息告訴了他們。
辛昙說：“你不去追嗎？”
“我怎麽追？再不撤就要永遠留在這裏了！”陸嘯冷聲回道。
“你們辦事不利，沖昙昙發什麽脾氣？”
祁燦陸嘯隐約有争執開的趨勢，辛昙的目光卻落在了倒在一邊尚未完成屍化就已死亡的成員身上。是陸嘯殺了他。
上了飛機之後，祁燦發現辛昙有些郁郁寡歡，他很了解辛昙，知道她在想什麽。他不贊同陸嘯的做法，但這時多說無益。
祁燦輕輕的拍了拍辛昙手，說：“昙昙，我給你變個魔術好不好？”
“嗯？”辛昙回過神來，疑惑擡眸。
祁燦裝模作樣的在辛昙面前舞了半天，最後從兜裏摸出了一對頭箍——是小天使與小惡魔！
“你在哪裏找到的？”辛昙詫異的睜大眼睛，好奇的問。
“你之前自己說的，在家裏，我随便一找，就在抽屜裏找到了。我給你戴上。”
“好幼稚哦。”辛昙頓了頓，接着說：“我要小惡魔的。”
“啊，為什麽？”
辛昙微微湊近祁燦，垂首，讓祁燦幫她戴上那只小惡魔發箍，她說：“因為我有牙牙你沒有。”
戴着小惡魔頭箍的辛昙，沖着他露出了一對可愛的小尖牙。
祁燦：“……”可愛！要ruaru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