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一個世界

植物人會瑟瑟發抖嗎？這樣的疑惑在王子聃腦海中轉了一圈，然後很自然就消失不見了。在他查探到古川的異樣的那一瞬間，他的第一反應其實并不是去質疑，而是攬着古川，他的手在古川的後背安撫性的撫摸了幾下，然後他才擡頭重新看向葉平。

王子聃的這一切小動作做的十分的隐蔽，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偷偷摸摸的，但是他直覺就是不能讓葉平察覺到古川的異樣。于是他什麽都沒有說，而是淡然自若的看着葉平，一如既往的平靜的打了一聲招呼：“你來了。”

葉平也不知道有沒有察覺到這點兒的異樣，他的眼神比王子聃的故作淡定顯得更加的淡然，他好像就是照常的來看了看同學朋友，然後就站在那邊問道：“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王子聃因為剛把古川抱着放在了床上，此刻他半坐在病床上，臀部隐隐約約的靠在了古川手臂的位置。王子聃一邊在和葉平對話，另一邊也沒有忘記留心觀察古川的動靜，結果不出他所料，古川的那種似乎是本能的小動作，或者應該說是神經反射更加明顯了——他注意到了葉平每說一句話，古川似乎都會抖一下。

王子聃下意識的就覺得自己應該将葉平支開了，于是他離開了病床走到了葉平的面前，然後把人叫到了病房門口。沖動的把人叫出來了之後，王子聃就感覺到有點兒尴尬了，因為他其實很少和葉平有溝通，現在這麽突然的把人叫出來，他也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麽。

不過王子聃到底是王子聃，他不過尴尬了一瞬，然後就想到了解決方案了。他看着葉平，然後說道：“聽醫生說和古川多講講以前的故事，尤其是一些不錯的回憶，有助于讓他康複。”

只是葉平并不如王子聃想象中的配合，他淡淡的回答道：“我只是他的同桌。”言下之意就是他們其實只是同學同桌的關系，并沒有太過的親密。

王子聃其實也沒想過葉平能夠知道多少，他現在不過是在沒事找事，想要把人帶離這個病房，最好離得古川遠遠的。他一回想到古川和葉平在一個空間的時候，居然瑟瑟發抖得這麽可憐這麽無助，他就覺得心裏特別的難受。王子聃從小就是一個有點英雄主義的人，就像他之前覺得葉平可憐會護着他一樣，現在他注意到了古川的柔弱無助，再加上心中那點莫名其妙的小情緒，他就更是義不容辭的想要保護他了。

于是王子聃又說了：“但你應該還是知道一些事情。”

葉平沉默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你去幫我搜集古川的事情。”王子聃換了個說法，他說道，“我剛轉校過來，和班上的人關系比較一般，而且我也沒有接觸過之前的古川……在這方面你肯定是比我強。你幫我去了解一下古川的事情，相應的我來照顧古川，并且也會給你提供報酬。”

葉平勾了勾唇：“你們做事就只會用錢去打發人麽？”

“如果你有其他需要，我當然也可以滿足你。”王子聃仿佛沒有注意到葉平語氣中的冷嘲，“但據我了解，你最缺的應該就是錢了。”

葉平：“……”

王子聃見葉平默認下了這件事，于是就讓人走了。

葉平到也沒再提出什麽異議，他只是雙眼冷冷的看着王子聃，然後瞥向了躺在病床上不知外界變化的古川。此刻古川被好好的安放在了床上，被子也蓋得整整齊齊的，乍一看過去其實就只能看到他的腦袋，但是……葉平的眼神不懂聲色的陰了幾分，他覺得自己好像被故意支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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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自尊心過強的人來說可能會覺得被羞辱了，但是葉平并沒有這樣的感受。只是就算沒有生氣，葉平依舊順勢的擺出了幾分黑臉，似乎是對王子聃的話有點不滿了。他恰到好處的放出了情緒，只是他發現他的情緒直對着王子聃的時候，對方并沒有什麽異樣，相當對方相當正義的擡頭挺胸站在他面前，直面他的不滿，不躲不閃。

葉平略略移動了眼神，利劍般的視線剛轉向病床的時候，就被一堵人牆給擋住了。葉平擡了擡眼，就看到王子聃面色防備的盯着他，仿佛他一有什麽舉動，他就會把他給怎麽樣。葉平是個識趣的人，雖然說他并不懼怕打架，但是對于那樣粗魯的活動，他更喜歡動用頭腦将人玩在股掌之中。于是探出了王子聃改變的原因之後，葉平轉身離開了。

見人走遠了，王子聃立馬把病房的門關上，然後回到床邊看情況。他伸手撫了一下古川的額頭，并沒有什麽異樣，然後他把人抱起來摸了摸他的後背，發現後背上的衣服果然有些濕潤，不過體溫已經回暖了，想來是因為葉平走了，所以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了吧。

那他是不是保護了古川？

王子聃把人重新安放在了床上，等他為古川蓋上被子的那一瞬，他看到了古川那雖有血色還但是透着幾分蒼白的臉上似乎露出了一個微笑。

王子聃：“！”

王子聃的呼吸驟然加速，他仿佛聽到心髒在耳邊砰砰炸響。在這一刻他的眼睛沒有了世界，只剩下躺在床上的古川。他狹隘的視線裏只容得下古川一個人，他就這麽呆呆的傻傻的盯着他臉上那若隐若現的笑靥，腦袋空白得什麽都想不到了。

就在這時候有個醫生走進來查看情況，他看到王子聃一個人木木呆呆的站在病床邊上，于是關心的問道：“你怎麽了？”

王子聃被醫生的聲音激醒了，只是他的意識還有些纏在剛才那段混亂爆炸的情緒中，于是他的語氣略有些恍惚的說道：“他……他對我笑了。”

“正常。”醫生淡定的說道，“雖然說是植物人，但是他的身體還有這基本的神經反射。”

王子聃卻好像根本沒有聽到醫生說話，他恍恍惚惚的說道：“他笑了……”

醫生觀察了一下古川的身體，然後扭頭看了一眼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兒失魂落魄的王子聃，想了想還是沒有繼續去解釋，而是到護士站和護士們說了說這邊病房的情況讓她們留心觀察一下，然後就回到醫生辦公室裏繼續忙活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之後，王子聃終于緩過神來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髒。雖然他的情緒已經平緩很多了，但是他還是能夠感覺到曾經那狂躁的熱度。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到這一刻他覺得不能夠再欺騙自己了——雖然事情很荒謬，有些難以理解，但是他似乎是真的對這個植物人有着相當不一樣的感情。這樣荒唐的情感讓他下意識的想要逃避，卻又讓他覺得刺激。

……

是夜。

古川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好像聽到了一個聲音。那聲音無波無瀾，仿若機械，冰冷的宣告了一個事情。

“生命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