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個世界
公開測試之後, 舉報的事情就這樣告一段落了。當然還有很多後續的事情需要處理，比如說那些流言蜚語就，那是無形的東西, 最難消滅了。但讓古川感到意外的是這原本應該是最難撲滅的東西, 确實最先消失的。在新的一周來臨的時候，古川走在教學樓裏, 路過的同學再沒有對着他指指點點的了。
雖然說還是有那麽一兩個好奇的人會偷偷的觀察他，但是那眼神相當的無害，反而帶着點崇拜的感覺。這樣的眼神和舉動在古川覺得有些奇怪, 因為在他看來公開測試是能夠自證清白，不過那也只是清者自清的作為, 并不是什麽震懾人心的表現，按理說圍觀的群衆頂多就覺得他好像很厲害，可是也只是看過就是了的程度, 不會帶來這樣子的影響。因此, 古川對周圍人的情緒變化是有些理解無能的。
不過不管怎麽樣, 古川依舊我行我素, 并未被外界的氣氛所影響。他一如既往的安靜的坐在教室裏, 每天上課就認真聽課, 下課就看看練習冊和輔導書，日子好像又恢複了過往的平靜, 之前那風風雨雨好像都未曾發生過。
這段時間古川一直瘋狂的看練習冊，以至于他無意識的養成了看書的好習慣。以前的古川也是個愛學習愛看書的好孩子, 但并未到現在這個程度。因為聽不見聲音，古川學習起來的時候經常容易全身心的投入，然後忘記周圍的一切。
頗有種走火入魔了的感覺。
每天沉迷在學習裏的古川自然沒有時間關注周圍的變化，因此他并沒有注意到最近學校上層好像發生了不少的變化, 原本那嚴肅的教務主任突然被調走，換來了一個看起來年紀有點大但是慈眉善目老教師。她上崗的第一天就把無聲無息滅下去的舉報抄襲事件重新談了起來，在國旗下把事情的起因經過講得清清楚楚，在這一天學校似乎終于答應了徐山在全校面前做檢讨的事情，于是原本站在大操場上有些昏昏欲睡的同學們，都聽清楚了徐山的道歉。
“我是高一（1）班的徐山，月考成績公布之後，因為我個人不正确的想法，讓我沖動的做了一件十分錯誤的事情——我舉報了古川同學。舉報他的原因是，我知道他是一個聽力有障礙的人，我認為他不可能在英語聽力考試的時候獲得二十五分。帶着這樣的懷疑，我直接走進了教務主任辦公室，然後進行了實名舉報。”
“我以為我是正确的。”
“直到上周周末上午八點，我們在人民公園進行了一次公開聽力測試。試卷是我千挑萬選的，特地選擇了偏冷的真題教材，錄音帶也是我挑選的……然而在這麽苛刻的條件下，在這麽多雙眼睛的關注下，在絕無可能作弊的情況下，古同學依舊獲得了二十九分的成績。”
“在這一刻，我知道自己錯了。在這裏，我要嚴肅認真的向古川同學道歉——對不起。”
古川現在操場上，他聽不見徐山真誠的道歉，但是他可以感覺到四周的眼神再次彙集在他身上。他站着的地方距離徐山有點遠，因此他并不清楚那邊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就在他準備開口詢問的時候，原本站在隊伍最後面的嚴紹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他身後，他的出現讓那些打量的目光全都收回去了。
“怎麽了？”古川問嚴紹。
嚴紹目光淡淡的看着遠處的徐山，他不是很滿意的啧了一聲，然後才對着古川說道：“他在自我反省。”
古川愣了一下，他下意識的說道：“事情不是已經過去了麽？”
“什麽過去了？怎麽可能讓他就這樣過去？”嚴紹的眉頭挑得高高的，他特別不滿意的說道：“憑什麽他的不實消息就能鬧得滿城風雨，真相出來了反而過渡得這麽平淡？”
“你的遣詞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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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我就是要鬧。”
“……我想這事情和你沒關系。”古川的話有些冷淡了，但是這樣的言語并未給嚴紹帶來任何的影響。這位向來我行我素的校霸同學，在這一刻将自己的斤斤計較完全表現出來了：“才不要這麽輕而易舉的放過他，他所造成的影響，我都要他自己如數品嘗回去。這世上沒有讓人随便碰瓷的道理，我不會讓事情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就過去了。”
“什麽？”
“更何況我看他就是不順眼。”嚴紹頓了一下，然後他理直氣壯的說道，“像我這樣的人最不喜歡這種一根筋只會學習的人了，古板得要死。”
古川眨了眨眼，他緩緩的接了一句：“感覺你在說我？”
“怎麽可能！”嚴紹一口否認。
“……那你也別太過分了。”古川說不贏嚴紹，也懶得在這方面費口舌。他想着可能是他把那天徐山在公園裏的話記在了心裏，覺得對方回過頭之後一直沒有公開道歉，這才不滿了。于是，古川想着這道歉之後應該就差不多了，因此他也就沒有繼續和嚴紹講道理，只是說道：“你差不多就好了。”
嚴紹哼哼了一聲。
校方在這一次時間裏從最開始的随意放任，中間的故作不知，到現在突然一改之前含糊不清的态度。它先是讓成績優異的徐山當着全校同學面前公開道歉，接着将這次事件的前因後果寫的清清楚楚張貼在了學校的公告欄上面，甚至校方也向古川做出了道歉。另外，作為本次事件的起因者——徐山被學校記了過，這記錄會寫入他的學生檔案裏面，跟随他一輩子。他的家長也被學校傳話了，學校的思想品德老師給他們進行了一對一的授課。
徐山還是個學生，他雖然很聰明，可也是那中書讀得太過思維有些不夠開拓的類型，盡管他覺得學校這次的處罰好像很嚴重，但是他卻也沒有真正的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後續影響。他本着自己有錯就認的原則，接受了所有的懲罰，似乎這樣子會讓他的心裏好受一些，身心會更加自由放松，不再有任何的愧疚和負擔。
徐山想得很簡單，他和古川之間這樣就兩清了。
白紙黑字的事實上了牆，當事人也接受了懲罰，對此沒有任何的怨言，因此原本還在八卦的同學也都閉上了嘴巴，沒再讨論這件事了。雖然說裏面有些人對這結果還是有疑問，覺得中間肯定有着什麽不可告人的地方，他們心中已經暗戳戳的編寫了一長篇故事了，但是他們到底還只是學生，被官方的威嚴一震壓，瞬間就把自己的小心思都忘記了。
連帶着古川聽力障礙者的印象都被刷新了，學生似乎天然會崇拜學習成績好的人，之前他們僅僅只看到古川的殘缺，這會兒知道他是一個雖然身體有缺陷但是成績很優秀的學霸之後，他們對古川的感覺就立馬發生了轉變。他們不再每天竊竊私語的讨論古川那點問題，也不會在他說話的時候學着模仿轉述給其他人聽，更不會有事沒事就各種想方設法的去試探古川的聽力究竟有多麽的糟糕，用什麽姿勢跟他說話他能聽見或者不能聽見。
大家漸漸的就摘掉了名為偏見的眼鏡，在這時候他們清楚的看見了古川是一個多麽優秀的人，并且不自覺的開始喜歡上這個性格有些冷淡的同學了。他們也說不上為什麽，就是突然發現古川除了耳朵有點兒缺陷，他本身其實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校園的氣氛漸漸緩和。
不久之後學校又迎來了一次考試，這一次是全市統一的期中考試，而在這次考試中古川依舊獲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績。只是這一次的第二名并不是徐山，徐山似乎是因為沒有發揮好，這次只拿了第三名，與第二名差了整整二十分。
徐山看到公告欄的成績的時候，他有點兒不敢相信，但又覺得這個結果合情合理。他最近在學習上面有些分心了，成績因此有所下滑并不奇怪。徐山在心裏給自己打氣，決定今後要更加努力的學習，而就在他轉身準備回教室的時候，卻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回過頭，卻發現并沒有人叫他。他不解的皺了皺眉頭，正準備轉回去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隐隐約約聽到有人在說——“他是不是又要去教務主任辦公室舉報人了？”
徐山猛地轉身，他一臉的怔然。
明明大家都在看公告欄，明明沒有人在對他說話，但是徐山卻覺得剛才的那一聲絕對不是錯覺。他抿了抿嘴，他很想要開口辯解什麽，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将那點聲音遺忘，然後回到了班上。
徐山剛剛回到座位上，就看到他的同桌似乎想要跟他說什麽。他轉過頭，就見與他坐了大半個學期的同桌小心翼翼的對他說道：“徐山，林立可其實是個很努力的人。”
徐山不知道林立可是誰，他下意識的反問：“什麽？”
“林立可他每天都學習得很晚，自己做了很多很多的練習冊……你別看他平常看起來呆呆傻傻的樣子，他是真的聰明，只是不擅長跟人打交道，但是他的成績是真的好。小學初中高中他總是拿到優秀，這點他的成績單可以作證。”
徐山不知道同桌為什麽突然拉着他聊一個陌生人，他不解的說道：“你為什麽要和我說這個？”
“就是想告訴你他的成績是真的很好，”同桌說道，“他的成績沒問題，考到第二名其實是實至名歸的。”
“你的意思是……”徐山悟過來了，只是這點領悟反而讓他心如墜入冰窖裏了，“你也懷疑我會舉報他？”
“我也不是懷疑你。”同桌幹巴巴的說道，“可是你看，你有前科啊……林立可又是我的好哥們，所以……”
“我……”
“徐山，我覺得這邏輯沒錯啊。”前面坐着的同學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他插一句話說道，“當初人家古川耳朵有點問題，你就懷疑人家作弊。現在你有舉報的前科，我們懷疑你會舉報……這不是合情合理的嗎？”
教室前往的門外倚靠着一個颀長的人影，他用餘光将這間教室裏發生的一切盡數收入眼底，最後他冷冷的嗤笑了一聲，張揚而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做“好事”不留名的某人os：當初你如何對這個世界，我便讓世界如何對你。
題外話：“世界”是指？
古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