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四個世界

古川拿到了男主的劇本,  然後就一頭鑽進去研究着角色的方方面面。不過就算他再怎麽沉迷于劇本，再如何的不問周圍事，他也發現了最近的劇組似乎不太.安定。原本應該是一個團隊的劇組,  在經過大換血之後,  人員的流動性變大了。

往往今天還能看到的工作人員，也許明天就辭職不來了。就拿古川身邊經常接觸的化妝師來說,  都已經換了三個人了。第一個化妝師因為突然懷孕不太想長時間的碰觸化妝品，所以辭職了，第二個化妝師上班半天不到的時間就自動辭職了,  現在已經是第三個了。

至于那些群演的變動就更大了，那些沒有鏡頭沒有臺詞的倒還好,  他們拿多少錢就幹多少事，沒太多的心思。那些稍微有點名頭的演員配角，這段時間的心思特別的浮躁,  有些死纏爛打的要離開劇組,  沒得到好處就陰陽怪氣的擠兌,  最後拿到了錢才高高興興的走了。

那三個和古川搭過爆發戲的老戲骨倒是留下來了,  他們見着劇組這樣的情況,  都表現出了十分的不開心。只是流動多了之後,  他們就沒時間生氣了，反而開始幫忙着找熟悉的演員邀請對方來演戲,  或者是勸說一些好苗子留下來。不只是這些老戲骨，其他工作人員看着劇組的情況心裏也着急,  也默默的幫忙聯系了一些自己認識的演員，邀請對方加入劇組。

在經歷了一些變動之後，劇組總算是穩定下來了。

古川看着煥然一新的劇組，他心中一時之間也是湧上了不少的情緒。只是他這個人性子比較淡,  就算心裏有着萬般的想法，也并不善于表達。他做的只是更加認真努力的鑽研劇本，盡全力的将每一場戲都表現好，不辜負這一份期待。

日子就這樣一點點過去了，不知不覺古川在劇組帶了小半年。

殺青宴那一晚，古川參加了。他其實并不怎麽喜歡和這麽多的人聚在一起吃飯，只是他覺得自己不應該錯過這一次的聚餐，所以就算身體不适，他還是出席了。然而這一天晚上一同工作了這麽長時間的演員和工作人員似乎情緒都沒有特別的高昂，不像是完成了任務一樣有種完全釋放了的感覺，他們齊齊坐在酒店的包間裏面，每個人都說了一句祝福，可是心情卻似乎都帶着一種對即将到來的未來的茫然和無措。

吳導現拿着一杯酒站了起來，他敬道：“這段時間辛苦大家了！這杯酒我幹了！”

坐着的其他人都應和的贊了一聲，然後回敬了一杯。到了古川這邊的時候，因為考慮到了他的身體情況，所以并沒有給他上酒，而是給了他一杯果汁。古川也不是一個喜歡附和他人的人，他覺得喝果汁不錯，也就沒有提出要和別人同等待遇一起喝酒的事情。

盡管氣氛并不是十分的火熱，但是一杯酒下了肚子之後，大家的情緒也就差不多都上來了。有的人一杯兩杯的一直喝，自然就醉了。有的酒量不是特別好的人，不過小半杯酒就已經歪歪咧咧的倒下了。有的不愛喝酒的，一口一杯悶茶的喝下去，竟然也好像染上了幾分的醉意。

出于某種心裏，古川并沒有因為這樣醉醺醺的氣氛提前離開。他安靜的坐在餐桌上喝果汁吃飯，但他的胃口也就這麽大，不可能一直吃把一桌菜都吃完。于是等他吃得差不多了，他就安安靜靜地坐在餐桌上看着大家，他沒有聊天的興趣，卻也沒有離開的心思，就這樣靜靜的坐在那兒。

老戲骨們都喝大了，他們醉醺醺的趴在餐桌上，突然那唯一的一個女演員竟是趴着哭了。她一邊哭一邊說道：“我今年四十八了。”

“所以呢？”有人搭話。

“再過兩年我可能就演不了戲了。”女演員抽泣着，“以後只能演老婆婆了，可憐我這輩子都沒有出演過美少女，出道就是演媽媽，然後一輩子都是演媽媽婆婆之類的角色，就只能在婆媳劇裏面打轉，轉不出來。”

“那你這次演的不适媽媽婆婆啊。”有人出聲安慰道，“你這次演的可是一個潑辣的女老師，特別的帥氣呢，沒準就爆紅了。”

“……可是這個電影都不知道能不能過審。”

“……”

沒有人說話了，就剩女演員在那裏醉醺醺的嘀咕着：“雖然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當知道這個電影過審的幾率只有半分之二十的時候，我還是難受。整整半年時間，我花了這麽多時間拍了一部也許永遠不能上映的電影，嗚嗚。”

“想開點吧，畢竟還有百分之二十。”

女演員又哭哭啼啼了一會兒，然後她突然看向了安靜的坐在一旁的古川，她睜着一雙淚眼汪汪的眼睛，然後輕聲的說道：“古川，你太厲害了。”

古川回了個疑惑的眼神。

“雖然我很擔心我們的電影，偶爾也會有後悔的心情——但是我是真的佩服你。”女演員紅着眼睛看着古川，“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只會一輩子的躲在房間裏，根本不願意出門。我敬佩你還有勇氣追尋這樣遙不可及的夢想。”

古川輕聲說道：“你也可以。”

女演員沒有回答，她一動不動的趴在了桌上。等旁邊的人拍了拍她，才注意到她已經醉得睡過去了。吳導也喝了不少酒，不過他的酒量似乎還不錯，因此還能勉強保持一絲理智。他看了看在場的人的情況，然後大手一揮讓大家解散了。

“大家等我的好消息！”吳導拍着桌子大聲說道，“等這部劇一上映鐵定大爆！”

“好！”

古川帶着被沾染上的酒氣離開了酒店，路上清冷的空氣鑽進了他的脖子，滑進了他的肌膚裏，涼的他打了個哆嗦。秋意正濃，夜晚的氣溫漸漸變低了。古川拉上了外套的拉鏈，然後趕着路回了家。路上他看到街角坐着一個沒了雙腿的人，那人頭低着，雙眼一直盯着地上，面前擺放着的鐵飯盒裏只有零星的錢。

古川怔了一下，他到旁邊的便利店買了幾個熱騰騰的包子和一瓶水，然後轉動着輪椅來到了那人的面前。古川将食物放在就離開了，可他的輪椅剛轉了一個彎，就被拉住了。古川有些疑惑的轉過頭，就看到原本一直低着頭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伸手抓住了他的輪椅，那人看起來神情麻木，他指着包子搖了搖頭，接着他指了指鐵飯盒，沉默無言。

古川将自己身上帶的所有現金都放下去，然後離開了。

秋意漸濃，染黃了枝頭上的樹葉，待風一起，幹枯了的葉子就嘩啦啦的落了一地。然後白皚皚的雪往上一壓，冬天就來了。

吳導的電影《凜冬》上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