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天蒙蒙亮,百裏薇就聽到有人在門外背佛經,她推開門，冷冷瞥了秋靈萱一眼,不鹹不淡地說：“知道錯了？”

百裏薇的聲音冷清淡漠，氣壓極低，秋靈萱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小聲道：“知道錯了。”

百裏薇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顯然并不信她,兀自灑掃院子，澆灌花草，禮佛念經，完全無視秋靈萱的存在，秋靈萱只好接着背佛經。

青松大師今天難得起得這麽早，他還記得百裏薇昨天讓他叫白若初罰跪的事，見白若初不在房裏,便到百裏薇這尋人，剛到門口就看到白若初跪在院子中央念什麽“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而百裏薇則全程無視。

青松大師吹了吹胡子，倚着一棵松樹喝酒看好戲，白若初這姑娘鬼靈精怪，一張小嘴叽叽喳喳吵得他腦仁疼，青松本不想收她為徒，但百裏薇實在太靜了，師徒倆有時候一個月也不會說上一句話，青松想着收下白若初能調劑一下，沒想到百裏薇把白若初治得服服帖帖的，這倆徒兒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師傅，快幫我說幾句話。”秋靈萱趁百裏薇在後院搗藥，小聲哀求。

青松大師笑了笑，“該，讓你惹薇兒生氣。”

“師傅~”秋靈萱撒嬌。

青松大師搖搖頭，又看了一刻鐘，在百裏薇出來拿草藥時，勸道：“薇兒，若初到底做錯了什麽，你…嗝……差不多得了。”青松大師打了個酒嗝。

青松大師私底下就是個酒鬼，在徒弟面前更沒個師傅的樣子，百裏薇和白若初都習慣了。

百裏薇聞言眉頭一皺，“師傅，您的酒快喝完了吧，上次段盟主來送了兩壇西域葡萄酒，被我藏在北坡第三棵杜鵑花下……”

“北坡第三棵杜鵑花下……”青松大師一個躍起，聲音已在八丈外，秋靈萱暗罵了一聲沒良心的老酒鬼，連徒弟都不要了。

“師姐……”秋靈萱可憐兮兮的拉了拉百裏薇衣角。

百裏薇由上而下俯視她，“知道錯了嗎？”

秋靈萱：“知道錯了。”

百裏薇：“以後還敢嗎？”

秋靈萱：“敢……不敢了。”

百裏薇眉頭微皺又放松，接着無奈地搖頭，淡淡地說：“好了，起來吧，該做什麽做什麽去吧。”

“啊？”這就原諒我了？秋靈萱有點不敢相信。

百裏薇看了她一眼，只道：“去吧。”

她想了一晚上都不明白白若初突然這麽做的原因，是修道苦悶，一時興起惡作劇？還是春心萌動，想找個人試試？

她縱覽古今，飽讀詩書，以為她懂的雖然不多，但能難住她的問題沒幾個，沒想到白若初給她出了這麽個難題。

“百裏師姐，什麽是凡俗之事呀？”

“如果沒有看過愛過恨過經歷過，怎麽知道如何放下，放下什麽呢？”百裏薇想起白若初剛到神農山莊時的場景，不由一怔。

白若初這麽小就明白這個道理了嗎？

……

“薇兒，你大師姐要下山歷練，你可願随她一塊去？”神農山莊每年都會派幾名弟子下山，叫他們行俠仗義，劫富濟貧，多做些利國利民的事，并以他們在江湖中的名氣為評價标準。

百裏薇将名利看得很淡，認為萬物兼有其法，不應幹涉過多，因此這年春天的下山歷練并沒有去，而是等到秋天，親生父親武林盟主段鵬程被害才下山。

秋靈萱準備替百裏薇說不去，沒想到百裏薇說：“師傅，弟子願意下山歷練。”

秋靈萱有點驚訝，如果百裏薇願意提前下山，那劇情崩壞程度是不是要漲？百裏薇沒理由提前下山啊！

“師姐，你……”

“你大可留在神農山莊，待我回來……”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輕松大師點點頭，“很好，為師還擔心你不肯去。既然你有這個想法那是最好不過的，只是江湖險惡，你們涉世未深，一定要步步小心……若初，還不去收拾東西。”

“好。”秋靈萱确定百裏薇要提前下山，興沖沖去收拾東西。

青松大師把秋靈萱支開，單獨跟百裏薇說武林秘籍的事，讓她此次下山不單要行俠仗義，為民除害，還要留意武林秘籍的事，“……你能毀掉武林秘籍最好，毀不掉，也別讓它落入心術不正的小人手裏。”

“是。”

“還有，時刻注意若初的一舉一動，上次她和衆師長交手用的是天蠶幫的毒功，可後來我試探她武功路數，竟然什麽都看不出來，不可不防。”

百裏薇擡眸，想說什麽，最終沒說。

“原來這老頑童從來沒信過我，難怪只教了我一些皮毛功夫。”秋靈萱通過全景人物地圖聽到兩人的對話，心裏緊了緊，幹脆打開全景人物地圖看劇中主要角色的方位和生存情況。

按照劇情，百裏薇若在秋天下山，将會遇到他命中注定的克星——上官玄，秋靈萱她爹慕容延誣陷上官玄殺了武林盟主段鵬程，偷了武林秘籍，上官玄因此被五大高手圍攻，負傷逃走，一路開挂遇到女主1、2、3……以及百裏薇。

兩人因小時候的一面之緣很快産生火花，可好景不長，百裏薇很快得知她父親就是武林盟主段鵬程，熱戀中的兩人反目成仇，相愛相殺，百裏薇在父仇、愛人、悟道間猶豫不定，這時候慕容櫻趁虛而入，紅白玫瑰開始撕逼……劇情那叫一個酸爽。

但現在百裏薇春天下山，段鵬程還活着，上官玄也還沒走向慕容延設下的陷阱，一切都還來得及，如果她們速度夠快，應該可以阻止悲劇的發生。

等會……慕容櫻的哥哥慕容桦怎麽離她這麽近？近得好像在她身邊似的……

“呼”的一聲，一陣掌風從耳邊擦過，秋靈萱下意識地往旁邊一躲，再反手一掌，将來人打的後退三步。

“大哥，你來這裏幹什麽？”

“小丫頭眼力不錯，居然還認得我。”慕容桦拍了拍夜行衣上的灰塵。

“我問你，你來幹什麽，這要被百裏薇發現……”

“你還好意思問我來幹什麽？”慕容桦摘下面罩，“應該是我問你在神農山莊幹什麽，當初說要卧底神農山莊，幫爹查出武林秘籍的下落，結果呢，多少年過去了，你查出什麽了？”

“還沒有頭緒，你急什麽？”

慕容桦：“我是不急，但爹急，你要是再沒有頭緒，爹恐怕要親自上山抓你了，我就是想幫你也幫不了你。”

“你會幫我？”太陽都要從東邊出來了，秋靈萱眼珠子一轉，“你幫我？你不害我我就謝你了！不過告訴你也沒什麽，我已查知秘籍并不在神農山莊，你讓爹別白費心思了，百裏薇過兩天要下山找武林秘籍，你屆時聽我差遣就行了。”

“聽你差遣？”慕容櫻不在的這幾年天蠶幫陸續吞并不少武林門派，慕容桦也漸漸成長為天蠶幫的二把手，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怎肯聽慕容櫻差遣？

秋靈萱只好說：“好吧，給你透露點風聲吧，秘籍被段鵬程藏在春風鎮，再給你透露一個消息，密切關注一個叫上官玄的人，如果你敢小看他，以後一定會死得很慘。”

慕容桦哼了哼，一閃身，沒入黑暗裏。

春風鎮，全劇開始與結束的地方。

上官玄在這裏出生，開挂，被誣陷，也在這裏認識百裏薇和慕容櫻，就連武林秘籍，也被段鵬程藏在這裏，多少武林人士來了又去，都沒人發現這個秘密。

秋靈萱換上一身輕便的男裝，和百裏薇下了山，走出山下的市鎮，就是百裏薇不熟悉的區域了，她對外部世界的了解僅限于11歲時的那次出行，還被天蠶幫抓去當了三個月的人質。

“師姐，你要不也換上男裝吧，你看他們……”秋靈萱用折扇擋住嘴巴，湊近百裏薇。

百裏薇也注意到了，一路走來總有人不時看向兩人，有心馳神往的，有笑容暧昧的，還有目光癡愣的，那癡愣的眼神和白若初不經意間看她的眼神有幾分神似。

“哪來的漂亮道姑？”

“誰知道，我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見到這麽漂亮的姑娘，怕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

“怎麽她旁邊跟着個俊俏的公子哥啊？”

百裏薇耳力極佳，路人小聲嘀咕全都盡收耳低。

秋靈萱捂嘴笑了笑，湊近她，“我說的沒錯吧，我們一個道姑一個公子哥，走在一塊一定會引人議論的。”

可百裏薇真的不喜歡道姑袍以外的其他裝束。

秋靈萱聽路人又說：“你看那公子哥輕佻樣兒，老往那姑娘身邊湊，我猜兩人一定有什麽不正當關系，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秋靈萱銀冠環佩，折扇翩翩，相貌俊俏，怎麽看都像個玩世不恭的世家公子哥，而百裏薇一身黑色道袍，發飾樸素，卻長了一張江湖第一美人的臉，兩人走一塊，的确很容易令人想到別的地方去。

秋靈萱是不會介意路人怎麽說的，成真了才好。

百裏薇就不行了，她默念定心咒，依舊不為所動。

晚上打尖時客棧的店小二看到百裏薇，先是愣了會，顯然是驚嘆于百裏薇的美貌，心想這般天仙似的人物怎麽就出家了呢，熟絡地跟兩人攀談起來。

百裏薇照例問什麽答什麽，不問就不答，大多是秋靈萱接的茬。

點完菜，店小二把秋靈萱叫到一旁，“白公子，小人雖不知您與這位仙姑什麽關系，但見您對她無微不至，還請你給她換上一身男人的衣服，路上注意安全，最近世道不太平。”

秋靈萱心想我早就勸過了，她不聽，感覺店小二話裏有話，問他世道怎地不太平。

大概武俠世界中的店小二都一個樣，無所不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滔滔不絕跟秋靈萱聊起來，說這青州啊，最近出了個采花賊，可兇啦，不管男女老幼，但凡有點姿色全都不放過。

這位仙姑貌若天仙，今天白天大搖大擺的走在街上，連面罩都不戴，肯定早被采花賊盯上了，你們晚上門窗關緊點，出了事本店可不管的。

秋靈萱心想原來是采花賊單元，那什麽，你們采花賊公司還招人嗎？天蠶幫大小姐有資格應聘不，這麽美的道姑我也想當采花賊啊。

給店小二一兩銀子将人打發走，秋靈萱回頭看向百裏薇，後者被一個穿着還算幹淨的乞丐纏着讨要銀子還是什麽，百裏薇模樣認真地聽他訴說，秋靈萱定睛一看，那乞丐竟然是上官玄扮的。

“喂喂喂，幹什麽，這店裏是你能進的嗎？出去。”一個沒盯住竟然讓男女主見了面，上官玄跑的夠快的呀！他不是在春風鎮嗎？跑這幹嘛？

“若初，別這樣。”百裏薇阻止秋靈萱。

上官玄見狀，朝百裏薇抱拳道：“多謝仙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百裏薇還禮，她嘴角微彎，笑容淺淡。

“他跟你說什麽了，你那麽高興？”秋靈萱不滿。

“沒說什麽。”

“你騙我。”秋靈萱不依不饒。

百裏薇拿她突然的孩子氣沒辦法，只好說，“他跟我說有采花賊看上了我，讓我晚上小心。”

“那你為什麽沖他笑？”

百裏薇一頭霧水，“我沒有笑。”

“你明明就有。”秋靈萱知道自己在吃着百裏薇永遠不知道的幹醋，但她真的太害怕百裏薇會步入原劇的後塵，害怕百裏薇受到傷害。

“你想多了。”百裏薇說着，眼睛不經意掃過秋靈萱身後，小聲道：“有人在看着我們？”

“誰？”秋靈萱瞬間警醒，從懷裏掏出一面雕花鑲玉的鏡子，佯裝送給百裏薇，利用鏡子的反射看到身後盯着他們看的竟然是慕容桦。

……

“哥哥，你什麽時候做起采花賊來了？”晚上，秋靈萱以看熱鬧為由出了客棧，百裏薇不喜熱鬧，自然沒有跟着去，也沒有懷疑。

慕容桦嘿嘿兩聲，“誰說我要當采花賊，不過見機會難得，想問問你師姐知不知道秘籍的下落，如果可以，乘着采花賊的春風偷香竊玉也不是不可以。”

“你敢？”

“當然不敢，所以這不就問你來了嗎？妹妹，你把這個給百裏薇好不好，她是段鵬程的女兒，一定知道秘籍在哪，我只要秘籍，絕不動她，怎麽樣？”

秋靈萱當然不肯。

慕容桦的臉立刻冷下來，“那我只好告訴你的百裏師姐，她的好師妹也是我慕容桦的好妹妹了。”

秋靈萱咬咬牙，收下香囊，“幫你放倒百裏薇可以，不過你也要幫我一個忙，幫我抓采花賊。”

“采花賊？你什麽時候管起閑事來了？”慕容桦想了想，也行。

“這你管不着，對了，你有查過上官玄嗎？沒有，那你慘了。”

慕容桦：“什麽意思？”

秋靈萱笑了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你只需要配合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