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生沒有試驗，這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只能自己獨自地蝸行摸索。
仿佛是跌進了陷阱一般，周圍都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黃濑的眼前交替縱橫的出現他在帝光的日子。
像是走馬燈一樣，在自己的腦海裏一遍又一遍的過濾。
“小綠間，你說我們為什麽要活着，又是為了什麽而活着？”午飯後，太陽懶洋洋的披在黃濑的身上，他眯着眼用手遮擋住陽光開口問道。
“大概，是為了活着而活着吧。”綠間好聽沉穩的聲音響起。
“哈？”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如果我們連活着都沒有了，那麽還有什麽希望呢？”
“嗯。”
“嗯什麽，理解了沒啊。”
“理解了理解了。”忙回答後黃濑将頭漸漸低了下來，讓人察覺不到的悲傷。
是啊，如果，我們連生命都沒有了，那我們還談什麽希望談什麽理想啊？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輸着液的手似乎被溫暖的手握住，黃濑涼太的耳邊響起青峰的聲音：“涼太，起來吧，我們繼續打 one on one。”
太陽緩慢的從地平線上升起，火紅的姿态像是誓把那半邊天都燒卻。
那麽，掙紮苦痛的少年啊，請睜開你的雙眼吧，看看這燃燒着耀眼的紅光的晨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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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将曉。
只要活着，一切都還有希望。
他是怎樣一個人。
青峰說不清楚黃濑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他似乎從來沒有看清過他，而在他最初印象中的他。
是帥氣，自戀，犯二。而其實覺得能加注于他身上有很多很多美好的詞，又例如可愛，天才，受歡迎。就仿佛是将世上所有美好的詞彙全加注于他身上都不為過。
青峰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看重一個人，會不覺得浪費時間的陪他ONE ON ONE，會注意他的細微的小事，會看見他笑容就也跟着愉快起來。
可是，這樣，這樣接近于完美的他就這樣快要消失在自己的生命裏了。
——允許嗎？
——怎麽可能允許。
“為什麽，為什麽會想去死。”看着緩緩睜開眼的黃濑，青峰咬咬牙問道。
很深的沉默，黃濑的眉頭皺到了一塊，似乎由于疼痛而造成的。
如果說這世上最傷人的武器不是争吵不是哭泣，那麽便就是冷漠的遺忘。
是了，只有冷漠才能叫人痛不欲生，只有遺忘才能獲得重生。
“請問，你是誰？”好聽的聲線在青峰的耳邊炸開。
“黃濑涼太，你在問什麽？”
“你認識我？抱歉，我實在記不得你是誰了。”很尴尬的表情，黃濑的語氣恰到好處的陌生。
空氣中的導火線開始有點燒焦的味道，“我是青峰大輝啊，你怎麽會記不得我了？”
門突然被打開，奇跡的衆人走了進來，看見醒來的黃濑，桃子立馬說：“涼太，你醒啦，怎麽現在好點了嗎？”
“嗯，我怎麽沒有……”
——沒有死？
“要不是你剛剛好掉下去掉到樹枝上後緩解了點重力，你現在就不是在這裏了，真想不清你腦子裏裝着什麽？還有你父母怎麽也聯系不到，我們只好聯系你經紀人了。”綠間沒好氣的說道。
——原來是這樣啊。
“可是，他是誰？我認識他嗎？”黃濑指着青峰如是問道。
終于，導火線點燃了。
“黃濑涼太，你敢再說你不認識我試試。”
選擇性遺忘。
這個詞黃濑曾經在本小說裏看到過，當時笑着指着說：“真是矯情，太假了太假了。”
是了，那時的黃濑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他想，越是想要忘記的事情分明是會越深刻地記的。
沒有什麽事情，是會真正被遺忘，沒有什麽人，是會真正被舍棄。
可是現在，當醫生檢查後吐出這樣的詞語，黃濑才明白，這樣的事情竟是真真切切地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自己選擇遺忘掉的，是這個知道自己遺忘了他而暴跳如雷的，青峰大輝嗎？
而青峰也大抵是永遠也不會知道，黃濑涼太為什麽會選擇遺忘他。
因為——太過深刻的喜歡。
喜歡，這個朦胧的詞語，它充斥着我們的青春。
這是最純淨最不帶雜念的情感。
而黃濑在終于确定自己是喜歡着青峰大輝後，徹底崩潰了。
“為什麽，為什麽要去死。”看着緩緩睜開眼的黃濑，青峰咬咬牙問道。
因為我不明白明明身為男生的自己怎麽會喜歡上同為男生的你。
因為我不能接受我用我自己的自私自以為是害死了自己的母親。
因為明明我的家庭遭遇比桃井五月的更悲慘為什麽你卻看不到。
……
發洩吧，肆意地發洩吧，直到徹底地奔潰吧。
這便是黃濑涼太選擇去死，選擇去遺忘你的原因。
青峰大輝，你知道嗎？
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難過。
你的一颦一笑，你的深思皺眉，你的難過痛苦，你的一切的一切，全部都不屬于我。
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難過。
你那選擇的遺忘，你那迷茫的問話，你那刻意的冷漠，你那詢問的眼神，全部都朝向了我。
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難過。
——就像，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青峰開始頻繁的失眠，就算偶爾的入睡也會做起光怪流離的夢。
他又夢到了他。
夢裏街道上人如流水車如龍。黃濑嬉笑着挽着他的手臂說：“小青峰，如果我不小心摔倒到馬路上你也一定會拉住我吧？”“嗯？”一時失神，黃濑的手臂松開自己，向馬路上倒去。
急切的剎車聲，大片大片深紅的血液染紅了他的雙眼。
他清楚地聽到黃濑對他張口細微的說：“我那麽信任你，為什麽你沒有拉住我。”
我那麽信任你，信任到失去自己。
他又夢到了他。
夢裏天臺的風依舊猛烈的刮着。他朝着自己甜美的笑着，然後用好聽的聲音說：“小青峰，如果我跳下去，你會拉住我吧？”“嗯？”瞬間，那耀眼的身影縱身躍下，不帶一點猶豫。伸出的手僵硬的只抓住了空氣，底下人群尖叫的聲音刺破了耳膜。
他清楚地看到，黃濑僵硬的神情仿佛在說：“我那麽信任你，為什麽你沒拉住我。”
我那麽信任你，信任到放棄自己。
他又夢了他。
夢裏他們站在ONE ON ONE的球場上，他擡手擦了擦汗，任籃球掉落滾到自己的腳邊。然後他的語氣變得越來越冷漠，“我輸了。”他開口說道，然後用陌生的眼神看着青峰問：“請問，你是誰？”縱然冷卻的空氣，張了張嘴卻啞言的說不出任何話。
他終于清楚的看到他眼底的冷漠及陌生，請問你是誰？
原來，黃濑涼太，終于厭惡到恨不得将他遺忘了啊。
青峰大輝在噩夢中驚醒了過來，頭上淋漓的汗不停的滑落。
他就這麽頻繁的夢到他，那麽多那麽多的他，告訴着他——黃濑涼太，已經遺忘了他。
那麽多那麽多的他，告訴着他——自己是怎麽将他放棄，将他推離。
那麽多那麽多的——黃濑涼太。
青峰推門而入時，黃濑仍在睡覺。将籃子放到病床邊，他坐了下來。
也許是一直注射着營養液而沒有進食的緣故，黃濑在這幾天內一下子消瘦了許多。
不知是怎麽了，青峰竟無意識地伸手握住黃濑的手。
“涼太，你瘦了。恢複了要多吃點東西。”
“涼太，你都不怎麽笑了，以前的你最愛傻愣愣的笑。”
“涼太，我是青峰大輝。”
“涼太，你怎麽可以把我忘記了，你怎麽可以把你的小青峰給忘記了。”
青峰的聲音越發嗝咽了起來，他想自己是怎麽了，這麽不像平時的自己。
深吸下鼻子，青峰松開手起身離去。
小心地關上門，然後靜靜地看着房間終于像是壓抑不住般緩緩地蹲了下來，擡手遮住眼睛，眼淚隔着指縫滑落下來。他嘲笑起自己明明是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就這麽地哭了起來。
是了，黃濑涼太，他在問你，明明是男子漢大丈夫的他怎麽就這麽地哭了起來。
慢慢地張開眼睛，黃濑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
小青峰小青峰小青峰小青峰。這個名字像是爆炸般闖入自己的腦海裏。
死咬着下唇，黃濑強迫着自己不發出聲音，眼淚卻死命的流下。
——“涼太，我是青峰大輝。”
——“你怎麽可以把我忘記了，你怎麽可以把你的小青峰給忘記了。”
他怎麽可以把他給忘記了，他怎麽可能把他最愛的青峰大輝給忘記了。
隔着門的兩人沒有發現對方的痛哭。
然後，黃濑止住哭泣，自嘲地笑了起來。
如果我不把你遺忘，我永遠都走不出這個黑暗的隧道。
你不可能喜歡我，你不可能屬于我，那麽我只有遺忘你。
你一定不知道假裝遺忘掉你的我有多難過。
——就像，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