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天後，林曉拿到了物理競賽預選賽的答案，核對了一番發現自己成績還可以。有幾道題她不太記得自己寫的什麽了，還是估了82分，而預選賽卷子滿分100。

從競賽的角度講，這是個不錯的成績。

估分的結果她誰都沒有告訴，高老師問起來，她也只是說應該能入圍。畢竟估分和實際成績有出入，若現在告訴別人，成績出來被打臉就不好了。

高老師對這個結果已經心滿意足。

競賽類的題和平時的習題類型不同，前者偏重邏輯思維和推理能力，林曉雖然各科成績都很好，但這并不代表競賽題就能拿到高分。

她把這些日子林曉的努力看在眼裏的，于是拍了拍後者的肩膀，安慰道：“入圍已經很好了，不管結果怎樣，這都是一種體驗。”

林曉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她今天沒有去賣書，上一批進的參考書已經賣完，還沒有來得及進貨。前些天準備預選賽挺累，正好休息兩天。

林曉直接騎車回家，到小區已經快中午十二點，剛進樓道門，就看到林志鴻站在臺階上，正怒氣沖沖地盯着自己。

“你到底做了什麽？！我多少年才盼來這麽個機會，全讓你給攪黃了！”

樓道裏說話，林志鴻顯然是刻意壓低了聲音，但語氣裏的憤恨根本無法掩飾。他的雙眼布滿了血絲，看林曉就像是看仇人一般。

老領導要退了，早就暗示他這回正職讓他上，可是就在今天上午公開競聘會上，老領導突然旗幟鮮明地支持老李。

老領導是單位一把手，多年來風評很好，大家都是唯他馬首是瞻，這麽一來，大部分人都把票投給了老李，而林志鴻只得了可憐的五票。

單位一共三十個人，他的票數只占了六分之一。

沒了正職，還丢了個大大的臉面。

林志鴻當時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會後，他追上老領導，問為什麽突然支持老李，為什麽沒有按照以前約定好的辦。

老領導看了他一會兒，意味深長地說：“好好處理家庭關系吧，畢竟那是你的親生女兒，是你的親娘。”

老娘他了解，即便他再過分，老娘也不忍心給他拖後腿，何況她連勞動局的門朝哪裏開都不知道，所以不可能是老娘。

林志鴻想了半天，覺得岔子肯定出在林曉身上。

中午林志鴻沒有留在單位食堂吃飯，早早地騎車過來，在樓道裏等着林曉。

為啥不進家呢？因為老娘總是護着林曉，他想罵她打她都不方便。

剛才看到林曉的那一刻，林志鴻都後悔自己養了她，如果當初直接把林曉推給前妻呢？不就沒有這麽多事了？

他可以安安穩穩地和班小霞過日子。

對于林志鴻的憤怒，林曉不明所以，反正最近她啥都沒做。賣書和學習鍛煉已經讓她忙得焦頭爛額，哪裏還有閑心給林志鴻使絆子。

再說了，她的未來有很多種可能，沒有必要事事跟林志鴻糾纏。

她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說的。

“我什麽都沒幹。”她冷冷地甩了一句，擡腳往樓上走。

冷不防被林志鴻一把抓住胳膊，後者到底是個成年男人，手勁兒大得很，林曉覺得自己的胳膊都要被掐斷了。

她狠狠甩手，沒甩開，張口大喊。

“救命啊，有人家暴了！”

她聲音清脆嘹亮，響徹了整個樓道，而這會兒正好是人們下班放學回家吃飯的時刻，很快離他們最近的一樓兩戶相繼開門，有人問怎麽回事。

接着，陸續聽到其他樓層的開門聲。

有人走下來，看到此情此景，沖林志鴻嚷嚷道：“哎，你一個大男人，拿小姑娘置氣做什麽！”

林志鴻整個人都是蒙的，他不明白以前文文靜靜的林曉怎麽突然變成這樣，張口就喊，一點兒不怕丢臉的。

可面對大家的質疑，他也顧不上質問林曉，只好放開手，陪着笑臉道：“我是她爸爸，就是教訓下孩子。沒事沒事，大家都回去吧啊！”

在這棟樓裏住了十幾年，大家也都見過林志鴻，也是認識林曉的。當然知道兩人是父女。

現在聽林志鴻解釋，大家也就不想管了，有人敷衍着說：“和孩子好好說話，別動手。”

“哎哎，好嘞。”林志鴻面對外人态度一直都是挺好的，現在也不例外。

林曉沒有說話，她把袖子往上撸，露出白皙的手臂，此時上面一道深深的紅印子，根本忽略不了。

自然有人看到了，還不止一個。

“哎吆喂，這也太狠了吧！”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父母管教孩子正常，可是不由分說下這麽大狠手的，還真是少見。

“就是就是，至于嘛！”

林曉低着頭，一語不發的樣子讓人十分同情。

有人就說了，“老林，你要不然先冷靜下？這孩子平時挺乖的，不是不聽話的那種孩子。”

挺乖？

林志鴻真想冷笑幾聲。挺乖的孩子能一次又一次找他追要生活費？挺乖的孩子能把他幾乎到手的正職都給作沒了？

按照他的想法，他非得要狠狠地懲罰林曉，可現在大家都出來了，剛才說話那人還認識他，他就不好再繼續了。

“那行，我先走。”

轉頭對林曉投來一個警告的眼神，那意思就是你給我等着，別亂說話。

林曉目送他離開，擡頭跟大家道謝。

“耽誤大家吃飯了，我也實在是沒辦法。”

哎呀，這孩子可太懂事了。

這麽漂亮懂事的孩子，咋林志鴻就那麽忍心呢。

有兩家把同情付諸行動，中午的時候給林曉送來了雞蛋和水果。奶奶和林曉感謝了半天，兩家人都說：“都是鄰居，以後有啥事喊一聲就行。”

能有啥事呢？當然是林志鴻再過來挑釁的時候。

反正林曉是這麽理解的。

中午，奶奶給她炖的排骨，林曉吃了一大碗米飯，別提多滿足了。

而林志鴻憋着一肚子氣回到家裏，發現根本沒有午飯可以吃。班小霞躺在床上說自己肚子疼做不了飯，他也不好和懷孕的妻子計較，只好忍饑挨餓去做飯。

做飯吃飯刷碗一通忙活，再看表已經到了下午兩點半上班的時間。

這一中午，林志鴻過得可太難了。

可去了單位更難。

以前，他是正職的不二人選，同事們明裏暗裏地對他示好，讓他多年沉寂的雄心有死灰複燃的跡象。

可是現在呢？老李下周一就要正式就任，他成了明擺着的失敗者。

原本那些示好沒有了，大家怕站錯隊還有意無意地疏遠他。騎車進單位後，和他打招呼的人就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負責衛生保潔的阿姨，另一個是看門大爺。

大爺還問他，“您的女兒林曉可好些日子沒來了，那可真是個好孩子！”

林志鴻現在最不願意聽到的就是林曉的名字，但這是在單位，又不是在女兒老娘面前，他不能随意發作怒氣，只好敷衍點頭，加快腳步進了辦公樓。

剛上二樓，就碰上了老李。

後者還對他笑呢，“老林來上班了？辛苦辛苦！”

辛苦個屁，他天天都來上班，以前也沒見老李有什麽表示。怎麽，馬上到任了，這就以單位的一把手自居了？

林曉機械地笑了笑，趕緊回到辦公室抽出一顆煙來點着了，深深吸了兩口，狂躁的心情才算緩解了些。

又過了幾天，林曉去了書店。

她把這些日子收集的暢銷書單給了老板，“您看看，能抵多少折扣？”

老板接過來看了兩眼，臉上就有了笑模樣。兩張紙正反面整整齊齊地寫着書名，分成中學和小學兩個種類。

他還說呢，自從上次林曉提了這事，就不見她有任何動作，以為這孩子放棄了呢。沒想到人家是一直收集信息，等攢多了再送過來。

這孩子，很靠譜！

老板在心裏瞬間做了一個決定，他把書單收起來，擡頭對林曉說：“以後你直接從這裏拿書，不要本錢，每賣一本，按照書價的10%給你提成。”

“咋樣？”

林曉快速在心裏計算。

這可比她先進貨再賣貨劃算得多。首先不占資金，而且實在不好賣的書還可以退回來。

至于15%的提成也合适。比如一本書10塊錢，如果按照85折的進貨價，她以前能掙1.5元，現在也掙一塊五，和以前持平。

但現在這樣沒有風險啊。

“能行的，老板謝謝您！”

林曉知道這個提成不算低了，老板挺照顧她，她也不能不知道感恩。

“我以後一定努力賣書，争取給您帶來更多的利潤。”

老板就喜歡這樣聰明的孩子，他笑着點點頭，“那你自己去挑書吧，記得保護好就行，別折損了封面。”

否則退回來就不好賣了。

林曉沒有資金壓力，這回拿了15本參考書，都是她整理的暢銷書單上的，肯定不愁賣。

于是，林曉又開始了上學、複習、考試、賣書的生活。

忙碌之中，日子也過得快，眨眼就是一個月。物理預選賽的成績出來了。

王麗拉着張婷婷去看校園裏的紅榜，“你肯定入圍了，至于林曉肯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話張婷婷愛聽，她的猜測和王麗一樣。

兩人小跑着趕到校園櫥窗那裏，此時那裏已經擠滿了學生，兩人正要往前擠，就聽見有人喊了一聲，“林曉，林曉，我看到林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