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二個世界完 (1)

古色古香的宅院,花廳裏茶香袅袅。

宋南喬手捧香茗表情呆愣,好像有好久沒有像這樣悠閑了,要不是看到同樣坐在一旁的池淩哥整個人變得安靜沉默不複曾經的爽朗明快,她都以為什麽變故都沒發生過。

不不不,這時候她在想什麽呀!現在她已經被抓回聖教,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要被獻祭着去拯救世界了!

要、要逃……啊,好像逃不了。

門口進來一道紫色的娴靜身影,她手裏還端着一碟配茶的點心,雪白花朵的形狀散發着甜香的熱氣,一看就是才做好沒多久的。

“最近南天域天災不斷,瑜城的福蓮早就欠收,現在想吃到一碟這樣的點心可不容易呢。”

将點心擱在兩人座位間的小幾上,梅露笑着對兩人道,看起來不像是對剛抓的逃犯而是在招待客人。

“謝、謝謝。”按理說這會兒自己該食不下咽,結果也不知是因為環境還是眼前人和煦的态度,或者說之前那一串變故也讓她确實很餓了,宋南喬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拿了吃了。

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當個飽死鬼了嗚嗚嗚。

“好吃……”吃着半年都沒嘗到的南天域口味,宋南喬眼淚都要掉下來,她可憐巴巴望向梅露,“大長老,我、我是不是馬上要被獻祭了?”

得到的是對方的聞言一笑,還被輕輕拍了拍腦袋。

那是一種包容的沒有任何惡意的溫柔,有一瞬間宋南喬不由想到自己的班主任,那個經常為了分數對他們呼呼喝喝卻從來不曾少給過他們關愛的老教師……少女忍不住眼睛有些紅。

“趁着現在還有機會交談,我就跟你們說說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吧。”坐到兩人的對面,大長老笑看向他們,“這件事的源頭時間,要追溯到一千四百三十二年前,東天域的東星國仗着從占星世家梅氏一族手中拿到蔔天書,整個皇族勢力借此躍上幾層導致野心一再膨脹妄圖征服整座天域大陸開始說起……”

簡單來說,巅峰的蔔卦之術《蔔天書》不是東星國皇族的,是他們仗着皇族之勢用了手段從那個天才創始人手裏謀奪來的。當時這件事雙方其實就鬧得有點不愉快,創始人一族深知蔔天書一旦用得不好危害極大,因此三申五令讓皇室慎之又慎。

皇家開始答應得好好的也确實有認真履行慎用的約定,但人嘛,一旦開了挂就很容易迷失,特別是本來就身居東天域頂點皇族,他們在征服了除創始人家族外的所有占蔔世家,令得整個東天域對皇室唯命是從後,幾代後人心就變了,并且還将這份心思放在了其他天域身上。

其他三大天域面對一群玄學大師那可不就是各種倒黴,一些相關勢力的首領最初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領頭人一死自然引發無數大亂,東星國趁機渾水摸魚将本就規模不淺的死傷再度擴大,一時間造成的殺孽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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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徹底惹惱了創始人一族,他們直接和東星國割裂,舉族遷出了東天域,去了相鄰的南天域,後來更是與其他三域的勢力首領結盟,這就有了千年前的那場戰争。

三大天域雖然後面戰勝的東星國但也是慘勝,誰都沒想到東星國皇族這麽喪心病狂,見自己的勢力被盡滅幹脆炸了地盤帶着所有人一起死。其中南天域也因為創始人一族在那裏居住導致東星國集火最集中也受創最嚴重,在當地勢力四分五裂之際,聖教的初代首領借創始人一族的占星結果發現了世界的生機,也就是意外穿越到這裏的初代聖女,他們在她身上看到了拯救世界的機緣,也發現了用祭祀的方式可以最大化挽救世界的破敗……

從那之後,聖教和聖女的一切淵源就此開始。

“有一點需要聲明的是,世界不是有意要取走聖女的壽命的。”梅露看向宋南喬,輕聲解釋,“它汲取的是由聖女特殊體質轉化後的龐大星力,這些星力中蘊含着可以治療它傷勢的關鍵能量,但汲取那些的同時不可避免的會損害到聖女的身體,外表上看不出來甚至可能本人都感覺不到異常,但內裏确實是被掏空嚴重影響了壽數。”

“說來說去,還是要短命。”宋南喬苦笑搖頭,“理由是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果然只剩下二三十年好活了。”

在親眼目睹鏈路的慘狀還有南天域各個主城的衰敗後,宋南喬不覺得這裏有誰會放過自己,哪怕是旁邊一直保護她和自己的聖教抗争了半年之久的池淩哥。

“……南喬。”一直沒說話的池淩緩緩開口,這個昔日裏鮮衣怒馬的聖教少主早已不複意氣風發,他聲音沙啞語氣幹澀,卻仍是擡頭直直看向對方,眼裏全是哀求,“拜托你,救救這個世界……我用自己這條命作為賠償交換好不好?”

“池淩哥,你別這樣。”宋南喬一下子站起來,她忽然就想哭,“我知道是我自私,如果我沒有這麽怕死事情或許不會鬧成這樣,這個世界裏我最虧欠的人就是你了,你這樣說真的讓我無地自容!”

她在這個世界可以怨恨任何人,卻沒有辦法能說一句眼前人的不好,他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可以說他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都是她害的!

而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她還是懂的,沒有池淩哥的請求她最後能選擇做的也只有那麽一個。

“祭世舞……”她閉了閉眼,任由眼淚落下來,揪着胸口嗚咽,“我,我會去……”

“現在是聖女您想要跳我也不會允許了。”溫和的女聲一把打斷了宋南喬的咬牙發言,“多虧兩位這半年跑遍了各大秘境拿到了不少好東西,我借此在煉器堂研發出了一種全新的寶具,也找到了解決辦法。”

咦?

那邊滿臉愁雲慘霧的兩人同時懵住,傻乎乎看過來時,就瞧見對面的人一如既往平和從容的笑。

“是一勞永逸,徹底解決天域大陸的傷勢,讓它不用再想着從異世拉人救它的終極辦法。”

盞茶功夫後,聖女臺核心。

“游、游戲艙?”

看着眼前并排聯在一起的兩個艙形寶具,宋南喬脫口而出。

“是骨血資質交換艙。”旁邊的女聲直接糾正。

宋南喬頓時不好意思笑了,游戲艙這個梗天域大陸的人肯定是不懂的:“就……躺進去,我和大長老您的體質就會互相交換?沒有什麽排異反應嗎?比如說血型不同會不會死人……什麽的。”想到自己進入了這麽不科學的世界,現在問起這些科學的問題是不是哪裏不太對。

“不會。”對方看了她一眼,“聖女也在聖教居住了半年,想來也該清楚我聖教除了祭祀最擅長的就是什麽。”

知、知道。就是玩血。

明白自己又犯蠢的宋南喬沒再敢說話,不等人催就很自覺的鑽進了之前讓她躺着的交換艙裏,慫慫的模樣和某系統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躺進去沒多久,另一邊的艙體也有人進去了,然後艙門自動合上,但在她面部位置有一塊透明窗口,能看見外面像星空一樣的符紋穹頂。

宋南喬忽然就不是那麽害怕了,而且她也想起這些符紋有不少是大長老不分晝夜只要有空就在裏面忙碌繪成的。

寶具開始運行,一顆顆星力寶石亮起,宋南喬感覺到自己的各個動脈處出現了被蚊子叮了一口的觸感,輕微得連痛感都算不上。

“大長老。”她試探着喊人,“大長老你在嗎?大長老我們說說話吧。”

“好啊。”對面應道,“要說什麽?”

大長老脾氣還是這麽好,有時候都不知道該說她這樣到底是親切還是恐怖。

宋南喬心裏這麽想着,嘴上不由嗑巴:“我,我就是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的事。以前我最大的煩惱就是怎麽考試提分,現在到了這裏才發現……”和小命比起來那些都不是事,要是能回去她一定老老實實刷題考試,“反正我現在才知道和平世界的寶貴。”

對面立刻傳來一聲輕笑:“聖女,還是個孩子呢。”

這話放在現代世界裏沒錯,可如今被只大她兩歲的大長老這麽說,宋南喬還是有些臉紅:“那大長老呢,大長老以前是什麽樣的?你也不是從小就在聖城出生的對嗎?”

“我以前嗎?”溫和的女聲稍稍拉長了聲音,像是在回憶,“我一出生就無父無母,是祖父将我養大,他教我卦術,給我講做人的道理。然後因為占蔔出南天域毀滅之事,将我送來了聖教。祖父因為那場占蔔離世,而我是為了改寫這個占蔔結果而入的教。”

宋南喬一時沉默,這也是大長老明知交換了體質後要承受什麽結果還欣然接受的原因。

“聖教因聖女而興,世界也因聖女而得以存續,究其起因正是千年前的那場占蔔,現在由我這個後人終結也是理所應當。”

“大長老……”宋南喬咬住唇,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件事本來就該我們這裏的人向聖女說聲謝謝,同時也要道聲對不起,本來該當地人自己承受和解決的苦難,轉嫁到不相幹的異界人身上說到底就是不對的。現在終于找到解決方法,也是時候終結這場輪回了。”

與此同時,南天域通往中心死海的鏈路破壞截面。

“不行,快要撐不住了!”

老教主和魏長老臉色難看地站在斷路前,隔絕天外的結界雖然已經修複完畢,可長達數百米寬的鏈路卻是十不存九,餘下的那些坑坑窪窪的小道仿佛随時一扯就斷的發絲,不時就會出現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紋。

這還是老教主這陣子拼命排查,終于發現路面底下秘密,果斷進行瘋狂拆卸補救的結果。

但給的時間終究還是太短了,他們只來得及去掉一部分,鏈路還是……

說話間,僅存的破損鏈路又出現數道裂紋,并且有的地表直接裂開讓人心驚的豁口。

“老魏,淩兒已經跟小露回到宗地了是吧?”池朝宗這時突然道,“這大半年的苦頭和見識應該也讓他長大不少,不會再為聖女跟誰鬧,多少有些教主的擔當了吧?”

“教主?”魏長老不由一驚。

“擺祭壇開血祭吧。”老教主的這句話應證了魏長老的猜測,“有小露在,那小子就算再犯渾也會有個限度。所以現在我這把老骨頭留在這裏鋪地也沒什麽放不下的。”

是打算獻祭生命穩住眼前的鏈路。

如此說着,他就要拿出專門的祭壇寶具發動星力。

“教主不可!”魏長老趕緊攔住要以命鋪路的池朝宗,“剛剛我收到小露的消息,她說宗地已經開始祭世大典了,您就稍微等等再看看轉機啊!”

“沒什麽可等的,老魏你看看這條路,是聖女的祭祀能挽救的嗎?東天域那邊鏈路的情況你又不是沒看過,一千多年前後三位聖女了,那邊的鏈路可有修複成功過?快讓開!”

“教主您別……”

兩個老頭糾纏推搡之際,後方突然傳來了一陣不停歇的車馬前進聲。

二人下意識回身看去,只驚訝地看見這突然出現的車隊裏大量的貨車上被堆得滿滿的各色珍稀材料。

“金滿樓的商隊?你們西天域的人為什麽……?”

疑問剛發出,那邊隊伍裏走出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朝着他們一拱手。

“見過池教主和魏長老,這是貴教大長老在我們金滿樓下的訂單,指定送到這裏,這是具體的貨單,還請兩位清點驗收。”

二老滿臉懵圈,但很快魏長老率先反應過來,在斷掉的鏈路和那堆材料間來回吃驚張望:“難道說這些材料是……!”

* * *

【宿主,所以你五年前接觸聖女臺裏的核心陣紋,之後把所有長老都趕走自己一個人獨自負責刻印,就是為了将它們修改變成全新的大陣,用來修複那些斷掉的鏈路?】

第一萬語氣這會兒已經有點麻木,又是老早以前就開始布局啊,還總是在它根本想不到的地方偷偷摸摸的就……哦不對,按照宿主的說法是她做得正大光明從來沒掩飾過,它沒發現是它自己不走心,連這點細節都沒注意到。

咔啦!

有什麽東西開始碎裂的微聲,如果是尋常之物大概沒人在意,就算聽見了也不會有多在乎。

但如果發出這聲音的,是頭頂透明到有些稀薄的天空結界呢?

身處南天域的生靈這一刻不管在做什麽,皆是不約而同探出頭去仰望天空。

透明藍的天空不知何時出現了大量的裂紋,縱橫交錯的紋路裏可以清晰地看見天外那些明亮的星星,亮得如同那層藍天仿佛形同虛設。

咔啦,咔啦。

裂紋再度增加,天空的裂紋形态很快變成了蜘蛛網形,落在宋南喬的眼裏就像一面随時會碎裂的玻璃。待這層越來越薄的玻璃徹底破碎……

宋南喬打了個哆嗦不敢再想,下意識想抱住旁邊池淩哥的胳膊,結果卻是落了個空。一擡頭,她看見對方不知何時走到了欄杆邊緣,一雙手緊緊捏着圍欄,眼睛更是緊緊盯着對面的聖女臺臺面。

是的,他們現在正在聖城的中心廣場,還是當初她才降臨那會兒的地點,聖教的高層們站在聖女臺周圍同高度的樓臺上,齊齊朝着中心的恢弘祭臺看去。

聖女臺的底下,廣場上同樣密密麻麻跪着大片的人,灰袍黑袍青袍,按照等級由外向內整齊圍成圈跪在那裏,越往內圈,他們身上湧動的星力就越是深厚明亮。

而被衆星拱月的聖女臺上,緩緩降臨下一道火紅的身影。

“大長老!”

聖女臺的角落一側,負責演奏祭樂的一行人見到來人紛紛躬身行禮,眼中是止不住的驚豔。

大長老一身紫袍那麽多年,衆人關注她的才幹實力早就遠超過她的外貌,此時乍然見她穿着聖女法衣飄然而來,行走間衣裙如火氣質卓然,眉心間的朱紅額墜随着動作輕輕搖晃,那種超凡脫俗之感令人只覺得這是一位剛從天上走下來的神女。

看到這樣的大長老,原本還憂慮着交換體質是否可靠的衆人忽然什麽想法都沒有了。

大長老有出過錯嗎?

沒有!

跟着幹就是了。

“開始吧。”

随着她的一聲令下,整個聖教開始動起來,首先是角落裏的祭樂,二十人的演奏團體因為樂器寶具的加成直接将樂聲傳遞到整座聖城。

然後是下方層層疊疊跪着的祭祀者們,教徒們的血液毫不吝惜的雙手奉上,一點點堆滿聖女臺下的血環凹槽,當血環溢滿的瞬間化作了熒藍色的星力,它們以極快的速度點亮聖女臺柱面上的符紋,從下至上将上面繪滿的紋路盡數填充為熒藍色,最後蔓延至聖女臺地面的繁複花紋上,由外圈一點點推進至中心點。

當最中心的血紅花紋也點亮成熒藍色之際,立于其上的火紅身影動了,古老而大氣的祭天舞步精準地踩着樂聲鼓點的節奏精确地展示出來,每一個擡腿揮手,舞裙和袖擺間墜着的金玉都會發出交擊的清越脆響。

躍動中,聖女法衣上的每一顆星力寶石也層層亮起,随後便是舞者的周身産生極為濃郁的星力光屑,随着她的一個旋舞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見的渦流。

那渦流越變越大很快擴散至整個聖女臺的面積又被這座祭臺盡數吸收,很快祭臺上所有被點亮的熒藍花紋就被從上至下改變成金色。

嗡——!

巨大的聖女臺開始顫動起來,現場原本還懷疑交換資質是否會祭祀失敗的人眼睛一下子全亮了。

成功了!

大長老的交換之法成功了,他們不用聖女也可以完全祭世大典了!

轟——!

被成功激活的聖女臺開始暴發出刺目的金光,一道數百米粗的金色光柱沖天而起,直直撞擊在空中随時破碎的天幕上,剎那間最先接觸到金光的結界瞬間愈合,之後有如掃去灰塵的玻璃一般恢複光整明淨。

這時不只底下的人跪着越發虔誠祈禱,就是其他天臺上的高層也是忍不住跪下雙手合攏向着蒼天喃喃禱告,他們身上的星力全都主動地朝着聖女臺補充而去,想為了大典更為了這個世界出一把力。

池淩同樣也不例外,他像是贖罪一樣拼命壓榨自己身上每一寸星力,有多少就給聖女臺送去。

一時間整個聖城裏只有作為異界人的宋南喬呆站在原地,目光愣愣地掃視一圈,最終又停留在前方的聖女臺上。

不可否認,在金光中跳舞的那個身影真的好美啊,仿佛被所有人當天神一樣跪拜祈禱着的姿态可能連夢裏都不曾有過。

但是,這是用半生的性命換的高光時刻。換成是她,她寧願不要。

祭樂還在繼續,臺上的人已經又換了舞步,聖女臺沖天的光柱散開,變成了四道金色的光屑河流向四方飛懸而去,衆人擡頭驚嘆仰望,然後又繼續虔誠禱告。

他們不知道這些星屑光河去到哪裏又要做什麽,但一直守在鏈路附近的老教主他們知道。

當金色的光河飄到這時,他們和金滿樓的商隊一起看到光河卷起貨車上的珍料,然後流向破碎的鏈路。

他們看到星屑裹挾着珍料鋪在鏈路上,隐隐約約構成一條巨大鎖鏈的輪廓,在成功聯結兩邊身軀後徹底凝實,這一次是真的看到那條極粗的巨大鎖鏈了,還是銀色的。

但下一秒這鎖鏈就被憑空出來的沙土掩蓋變成普通的土地,慢慢擴散成原本寬闊的道路模樣。

鏈路,被修好了。

“你們,剛剛說過不只是南天域這裏,東天域被毀的那三條路頭,你們也派人去送了?”老教主突然想起這個,連忙去追問。

他在不顧形象激動問人時,東天域那邊早就斷了一千多年的鏈路也正發生和上面相同的情況,那裏送貨的金滿樓成員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金色河流卷着珍料修着早沒人能走的鏈路。

如果有誰能俯瞰整個天域大陸的地形,就會發現不只是南天域即将斷掉的鏈路重新修複完畢,就是東天域那邊空蕩蕩甩着的三條鏈路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前推進,最終三條線在相交的中心點凝合在一起,雖然沒了東天域,但好歹路線都閉合在了一起。

從醫學的角度上來講,就是一個人斷裂多年流血不止的三條出血管這次終于被縫合在一起,缺損的地方不長歸不長,但再也不會擔心失血過多總想辦法靠從外面找血續命了。

世界的重傷,在這場祭世大典裏被治好了,再也不會複發了。

南天域衆多主城對此的感受最深,鋼城開始連下暴雨,瑜城的水位肉眼可見重新上升,絲城裏滿城枯萎的桑樹瞬間回複綠意……在聖城齊聚一堂參加祭典的衆多城主在第一時間收到消息是欣喜若狂,用狂熱崇拜的眼神注視着聖女臺上還在躍動的身影。

這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原來能拯救他們的神靈一直就在他們身邊,就是他們一直深深推崇信服的大長老啊!

當祭臺上的人跳完最後一個舞步,做出直身低頭、合攏雙手閉眼祈禱的收尾動作後,所有的生靈都聽見了世界的歡吟。

那是傷勢痊愈再無痛苦的舒暢歡悅,整個南天域立時降下甘霖,所有接到洗禮的生靈不是身上病痛全消就是星階上升一級,這是世界給予的謝禮和饋贈,也是最直白不過的偏愛。

可宋南喬被淋到時卻只覺得渾身一個哆嗦,莫名感覺有什麽東西從她身上抽離而去,心裏悵然若失。

但她這會兒也無暇顧及,因為她和其他高層一樣,發動自己的星力淩空飛越奔向巨大空曠的聖女臺,朝着仍在場中心做着收尾勢姿态的人影沖去。

“大長老!”“大長老您太厲害了!”“大長老多虧您南天域才得救了!”

人們歡呼着,恭維着,狂熱着,最興奮的要屬池淩。

“梅露你可太有一手了,拯救世界竟然都被你辦到了!這回我徹底服氣,以後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

末日的擔子消失,沉郁了許久的池淩久違的露出從前活潑明快的一面,滿臉喜悅的第一個沖在最前,卻在距離祭臺中央還有三米的地方時猛地停下。

他感應到了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整張臉都是瞬間變得煞白,僵立在原地不敢再動。

其他人見到少主這樣也是驚異凜然,下意識多觀察一會兒,他們也是同樣臉色慘白,全都停緩了步子。

方才還在祭臺上跳着祭世舞的大長老,此時生機斷絕,此時雙手交握在胸前做低頭祈禱狀的絕美身影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一句斷氣不久的屍身。

“大,大長老……去了?”不可置信的疑問,帶着顫音。

“不可能!”第一個尖叫出來的是宋南喬,“不是說只用付出一半壽命嗎,為什麽是立刻沒命啊!你們到底要騙人幾次才甘心啊!”

衆人聞聲不由看她一眼,是因為聖女放棄救世的關系嗎,以前看到聖女他們會下意識的尊敬和喜愛,現在竟然毫無感覺,有些人甚至還覺得她有點煩。

“為什麽不可能?”就在這時一道冰冷的男子嗓音從人群裏傳出,衆人回頭,就看到一個頭戴蝶型面具的男子越衆而出,冷冷看着宋南喬和池淩,“你們只知道聖女跳祭世舞只用付出一半壽命,怎麽不去想想交換體質真的沒有一點副作用嗎?而且你們知道這次祭世大典她完成了什麽嗎?世界的創傷痊愈了,再也不需要三百年一次的聖女輪回了,你們真的以為這是靠半世壽數就能換來的東西嗎?”

宋南喬不由捂嘴,看向中心處生機斷絕的人影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下來:“不可能,不可能,我們明明之前還聊得那麽開心,大長老還笑話我是個孩子……”

聲音在這時突然卡殼,她想起才被抓回來大長老招待他們喝茶說的那句“趁着現在還有機會交談”,當時她以為是在說他們矛盾對立不可調和,實際上大長老是早就知道眼前這個結局了。

“嗚啊啊啊——”連宋南喬都不知道自己突然放聲哭出來是為什麽,她現在就是覺得特別難受。

池淩對這些争執充耳不聞,他只是小心挪步,一點點地朝中心處接近,顫抖着擡起手想要觸碰前面的人。

這個人明明看起來還是好好的啊,低頭祈禱的時候明明臉上還挂着淺笑呢,怎麽會……

“別碰!”那邊金羽飛當即一聲厲喝,可惜已經晚了一步。

池淩的手還沒碰觸到,前面那閉目禱告狀的人全身泛起金色的淺芒,下一秒她整個身體直接光粒化像煙霧一樣破碎消散開,只有那身火紅的法衣飄然落地。池淩本能又徒然地伸手,捧到的只有那身法衣。

這場祭祀帶走了聖教大長老的一切,從命到身,盡皆奉還于天。

捧着那身衣物,池淩撲通一聲癱跪在原地。

* * *

世界被修複完畢的第二年,老教主退位,少主池淩正式繼承聖教教主之位。

聖女宋南喬依舊在聖教擔任聖女一職,享有曾經的一應待遇不變。至于原因,那是大長老留下的遺言要求。畢竟不論怎麽說,如果沒有聖女的特殊體質在,他們誰都完不成眼前的救世。

聖教上下可聽大長老話了,哪怕大長老已經去世一年,大家都還是把她的種種交待當作金科玉律,就是少主……啊,教主也不例外。

大長老是從來不會犯錯的,如果跟她的交待發生沖突,那錯的一定是執事的人。

新任教主是個非常認真負責的人,他徹底褪去了少主時期的任性天真,上任後每一步都做得踏踏實實從不跟人空談理想,他的行事正一點點的向大長老的風格靠攏,事事追求統籌算計和完美,就是沒學會大長老的見人就笑。

同樣很少笑的還有聖女,沒了救世光環濾鏡後,衆人發現聖女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現在想想也能理解她的抗拒。人家一個異世人半個子都不欠這裏的,幹什麽要因為這裏人的一點追捧侍奉就得付出半輩子,也挺坑人的。一年前他們會想這孩子真自私,現在逐漸接受大長老的話後再看,也覺得自己這邊臉有點大。

尤其是這小姑娘因為大長老的去世比他們還要難過傷心的樣子,他們更不好意思陰陽怪氣什麽,只能抱着職業精神與她相處。

宋南喬對這個世界的人對她什麽看法早不在乎了,她現在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每過一天都像是在熬,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熬什麽,或許是因為冥冥中又聽到一個聲音,那聲音在向她道歉,說它傷勢才好還要再等等才能送她回去。

自己還能回去嗎?

一年前宋南喬是期待的,一年後她已經逐漸将之抛在腦後,每天過得麻木不仁,腦子裏不時總在想如果當時她更有奉獻精神一點自己上天女臺,大長老是不是就不會死,她就不用這樣日日難過不已。

可世上沒有如果,真要有的話,她一定選那天在夢裏不要口嗨随便答應請求,哪怕是夢裏的。

抱着這樣的想法,宋南喬又陷入夢鄉,這一次她做了一個異常真實的夢。

夢裏她又因為口嗨穿越到天域大陸,只是穿越第一天并沒有降臨在南天域而是去了北天域,和天一門的溫少主還有星夫子是同一陣營,她聽了星夫子的話知道了聖女的真相對南天域厭惡不已,更恐慌自己的一半壽命真被奪走,于是對南天域敬而遠之。

池淩哥在這樣的情境下就成了總想抓她回去的漂亮反派,只是他的性格讓他無論在哪個劇本裏都是走的同樣的路線,在得知聖女真相後,他又一次主動叛教幫住她一次次躲過聖教的抓捕。

這個夢裏沒有英明神武近乎神明般無敵的大長老,聖教充其量就是一般的反派,而且沒一次成功将她抓回去。

再後來,星夫子這個東星國的後裔又炸毀了南天域的鏈路,整個南域民不聊生,池淩哥憔悴着一張臉低聲求她去救南天域,還是那一句“我用自己這條命作為賠償交換好不好?”。

只是沒有現實裏他是唯一護她的人這個加成,她有溫少主做最佳靠山,加上自己惜命的恐慌,最終選擇了拒絕。

池淩哥跟着南天域一同毀滅了,毀滅之前她聽到那邊的消息,說是在最後南天域自己準備了一場祭世大典,沒有聖女,用的是其他手段,找的是一個名叫梅露的擁有東天域至寶的後人。

那一位雖然沒能救下南天域,可那場祭祀卻是堪堪保住了剩下的兩個天域,世界沒有徹底崩壞,只是也不再繁榮。星夫子最後也被揭發出就是不安好心,他是東星國後裔,被世界厭惡,所以憎恨世界,炸毀南天域就是故意想崩壞整個世界罷了。

這場夢境的最後是她作為天一門的門主夫人和溫世墨一直生活到生命的最後一刻,聽起來好像也不錯,所有跟他們做對的反派都死了嘛。

可一覺醒來的宋南喬卻是止不住的放聲痛哭,她發現自己無論在現實還是夢裏都将大長老給害慘了。

門在這時突然打開,一個人影急急奔過來。

“喬喬怎麽了,是生病了嗎,怎麽就哭起來了?”有些久遠但更加眷戀懷念的關心話語傳來,然後是讓她無比安心的懷抱,“告訴媽,你哪裏不舒服啊!”

宋南喬的哭聲突止,震驚擡頭:“媽?”

再轉頭看向四周,是自己的現代房間。

所以,她這是回來了?

“你這孩子是怎麽了?”宋媽媽疑惑看女兒,“昨天突然暈倒家門口,要不是我正好回來看見都不知道會出什麽事。是最近考試壓力太大了嗎,不想讀書也可以緩緩……”

“不用了媽。”宋南喬眨着眼睛想讓自己鎮定點,可是越眨眼淚越多,“我會好好讀書的,以後好好刷題好好考試,再也不好高骛遠做個踏實的人。”

這是大長老為她換來的人生,讓她重新回到原軌,她該好好珍惜的。

* * *

【宿、宿主,我升級了啊!完成了這次救世任務,我升了好多級啊!我現在的排名編號是D5000了啊,宿主你好棒啊!】

系統空間裏,第一萬對着自家宿主狂吹彩虹屁。

【不過委托人也好強,她居然也認可宿主你這種斯巴達的照顧方式,這種靠着追殺和死遁把好好一個天真少年調教成才什麽的,宿主你不愧是魔鬼級的老教師。】

第一萬吐槽了一堆,發現宿主根本不接它的話。

【我在跟你說話呢宿主,你有沒有在聽,到底在思考什麽呀!】

它提高了分貝,這回對方終于理它了。

“我在想那個器靈小世界的事。”

【哦,你說之前那個小世界嗎?……器靈?】第一萬注意到關鍵詞。

“那不是真正天然衍生的三千小世界,是一個古老的強大法器流落在虛空宇宙裏機緣巧合形成生态和人類文明的世界。”梅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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