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憶美好的甜甜圈

（一）

“小程，你說你現在就辭職？”新月小姐吃驚地皺了皺眉。“這麽快麽，觀衆們還蠻喜歡你的面包的，說邊吃面包邊看馬戲很帶感。可以說，我們新月馬戲團能打敗麝月馬戲團，也有小程你一份功勞。”

“啊，多謝誇獎。”程淼倒是态度堅決。“可我們事先說好，等我攢夠錢，我就會離開的。我會去巴黎，進修我的面包之道。”

“嗯，男兒有志是好事，我不攔你。可我希望你再幹到這個月底，領完最後一月的工資。不知不覺，你來戲團也快一年了。”

望着團長充滿母性的笑容，程淼心暖暖的。“啊！謝謝你，新月小姐，能為你們做飯，是我莫大的榮幸。感謝你給我機會。”

“機會是沃爾塔給你的。你應該感謝他。沃爾塔很單純地喜歡着你，小程你走後，不知那孩子該怎麽辦了。”

“哈，沃爾塔的話，沒問題的。”程淼不甘心地舔着嘴角。“他也知道我遲早要離開馬戲團的。我是面包師，他是馬戲演員，我們有自己的理想，即便彼此愛慕，總有一天也會分道揚镳的。”

“說的也是，天底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小程，我希望你好好地跟他說一聲道別。”

“明白！”

………

程淼要離開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社團。

“嘛！面包小子，以後有機會我們再一起喝酒吧，到時我們比比掰手腕哦！”又有一位夥伴要離開，湖山藍很不好受，拍他的肩膀的力度也變得很小。

“沃爾塔呢？”他四處長滿，似乎沒發現那位銀發青年的身影。

“大師兄，不知道呢…”小藍輕輕嘆息着。“你要離開，最傷心的是他。所以，面包小子，拜托你好好安慰他，讓他早點振作起來吧 ！”

“會的。”

“你一走，我們的夥食就變差羅，。”

Advertisement

“是啊，是啊，仔細想想你做的飯還挺好吃的。”

“我們會懷念你做的飯的”

“下回，還能再吃到你做的面包嗎？”

整個馬戲團，湖山藍，道具大叔，就連平時不太熟絡的工作人員都向他寒暄幾句，讓程淼倍感心酸。

“沃爾塔，你在哪？”程淼四處尋找，宿舍，廚房，甚至放置海盜船的練習室，怎麽找，都沒有找到那位健氣愛笑的小夥子。“難道，他出去了？”

..夜幕降臨了，在一排排燈光的照耀下，整個馬戲團輝煌得像一場美麗的夢。程淼循着直覺走出馬戲團，在茫茫人海中尋找着沃爾塔。

銀白色的頭發，身材高大，穿着白襯衣…他的外裔氣質過于明顯，程淼即便在人山人海中也一眼認出了他。

“沃爾塔！”程淼飛奔過去，而沃爾塔也轉過頭，望着他，一臉愁容。

“小貓..”

“你..！”車輛駛過，車燈刺痛程淼的雙眼，他驚訝地發現沃爾塔站着的地方…，這個地方，就是他以前擺攤，孤苦無依賣面包的地方。

“..好..好懷念呢。”昏暗的月，有月光探出，灑落在地上。程淼有種想哭的沖動，那天夜也是如此，一個化着濃妝的小醜出現在面前，跟他說劇團想要一個面包師，也不管自己同不同意，硬拉着自己跟他走了…

霸道而溫柔的..小醜先生…我馬上就要離開他了……

“小貓…”沃爾塔沒有多說，只是很輕很輕地撫摸他的頭，然後嘴唇微微張動，很輕很輕地開口。“我們先回去吧。”

“嗯..”程淼噎着不讓淚出來。

夜色寂寥，人群熙熙攘攘，沃爾塔和程淼兩人挽着手臂走在大街上，一個外國人加一個混血兒的組合，引起了路人的注目。

“……”一路上，沃爾塔低着頭，沉默不語。

“別這樣…”小貓安慰着他。“回去..回去我給你做好吃的面包，別這樣..”

“……”以往，每每聽到小貓要給自己做面包，沃爾塔總會露出幸福的神情。可這回，他琥珀色的眼眸囤積着哀傷，再也高興不起來了。“小貓的面包，以後再也吃不到了。”

（ 二 ）

因為沃爾塔心情不太好，吃不下面包了，兩人便草率回宿舍了。沃爾塔爬上上鋪，程淼則悶睡在下鋪。

“吶…沃爾塔。”小貓掀開被子輕聲問道。“我要離開了，你會跟我說一聲再見嗎？”

“……”沃爾塔用被子悶着頭，半響不答。

“喂。…沃爾塔，你睡着了嗎？”小貓靜靜地等待他的答複，可他終究是不說話，小貓也只好作罷“晚安，小醜先生。”

即便是不舍，生活還得繼續，小貓望着昏暗的窗外，眯縫着眼睛剛要睡覺着，忽而一個龐然大物壓在自己身上。

“！”他驚醒，卻發現沃爾塔正死死壓着他身體，熱烈的氣息撲面而來，如此突兀而不禮貌的舉動，讓小貓恍然失措。“沃爾塔，你幹嘛！瘋啦？”

“……”沃爾塔悶聲不吭，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臉頰，神情失落得就像一只快要被主人抛棄的大狗狗。“別走，好嗎”

“..別這樣。”沃爾塔的鼻尖蹭着自己的臉，弄得心癢癢酸酸的。“你也知道，男兒志在四方，愛情并不是我們的全部。沃爾塔，你也應該有自己的理想。”

“…那你還記得我嗎？”半響，他的一句話打破了黑夜的沉默。“你還記得我們以前的事嗎？”

“以前”小貓摸着腦袋，困擾地思索着。“喵咪啊，你快下來了。你壓得我好難受。”可那大個子始終是像山一樣，壓着自己屹立不動，似乎等不到他的答案，他就不會放他離開。

“對不起..我不記得小時候，有一個叫沃爾塔的，銀發朋友。”小貓抱歉地拍了拍頭。

“你還記得光頭仔嗎？”

光頭仔？聽到這三個字，小貓的記憶就像在發光一般，引領自己回到了過去。

………

在小時候，程淼還是一個愛戴帽子的別扭孩子，不愛跟人交流，總是在廚房鼓掏着面包。

那時候，另一個孩子不請自來，他的頭剃得锃亮，鼻尖還挂着一抹鼻涕。“你在做什麽。好香。”

“..甜甜圈啦。”小程淼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将炸得酥酥脆脆，灑上糖米的甜甜圈遞給了他。“想吃嗎？”

“嗯。”那位小少年一個勁地點着頭，笑得很天然。當他迅速啃下自己的面包，因為味覺的滿足，臉上露出幸福的表情，讓小程淼的心有生出一種難以言表的成就感。

“還有嗎？我還想吃..”那小少年舔着手指的糖粒央求着。

“切，你胃口還蠻大哩，我才不給你哩。”嘴上說不給，身體倒是很老實地做着熱乎乎的面包。“馬上就好了，光頭仔。”

“..名字，你的名字。”

叮！新鮮冒熱的甜甜圈又做好了，這回小程淼給他做了七個，肯定能讓他吃個飽吧。“我叫程淼，其實我不太喜歡我這個性，還有我這個名。你叫我三水小貓，這是我給自己取的外號。”

“三水小貓..三水小貓..”那光頭仔像咀嚼美食一般，反複叨念着小程淼的外號。“那我叫你小貓，可以嗎”

“啊，當然可以了，死光頭仔，再不吃，甜甜圈就涼了..”望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相，小程淼竟然有種說不出的幸福感，很奇妙。

“小貓，我..我還要..”讓人費解的是，光頭仔的胃口特別大，跟黑洞似，已經吃了八個甜甜圈的他，嘴巴還是饞。“小貓，我還想要..”

“要要要，要個喵..大胃王。”小貓沒好瞪了他一眼，身體卻老實在給他做新的面包。“哈哈，你知道嗎？我将來可是要成為一流的面包師哦。”

“面包師？”

“是的！”小程淼嘚瑟地昂起頭。“我們這行，有個規矩。第一個食客，是完全免費的。所以，你以後天天來，我會給你做面包。不用錢的，光頭仔。”

所以，自那天起，光頭仔總是每天都來蹭小貓的面包，胃口特別大，程淼都怕了他，但每次都會讓他吃飽，畢竟第一個客人嘛，要好好對待的。

…

（三 ）

記憶的碎片再次拼接，那難以置信的大胃口，那吃到面包就像搖尾巴狗狗那樣的幸福表情，與眼前這位英俊的銀發青年難以置信又恰到好處地重疊在了一起。

“原來，你是光頭仔啊。”小貓難堪地扶着額頭。“不好意思啊，我不是刻意把你忘了。只是你小時候，胃口雖大，可身體卻幹癟癟的，還剃着一個亮燦燦的光頭。哪像現在，一頭銀發，壯得跟只白獅子似的。”

“你應該早點跟我說，說你是光頭仔，這樣我就能把你記起了，沃爾塔。”

“…”回首過往，沃爾塔也不好意思撓着頭。“因為，我當時在想，即使你把我忘了，只要我記得小貓你的好，記得你的面包很好吃，這就夠了。”

“傻瓜..”小貓情不自禁地捶着他的胸口。“沃爾塔，我們一起出去看星星好不好，我有些心事想跟你說，我只跟你一個人說。”

“嗯..”沃爾塔我很直覺地從床下來了，然後兩人只穿着拖鞋出門了。

夜晚的風涼飕飕的，昏暗的雲随風飄散，夜空明亮，星星挂滿了整個天空，閃着各色各異的光。

這個時間點，大家都在夢鄉，程淼和沃爾塔兩人卻坐在草坪上，彼此靠着肩膀看着星星。

“沃爾塔，你知道巴黎周邊，有個小國家，叫卡萊侬麽？”

沃爾塔搖頭，那銀發蹭得小貓的脖子發癢。

“卡萊侬享有面包之國的盛名，是許多世界聞名的面包師聚集的地方。那兒，每年都會舉辦一次卡萊侬杯，只有世界頂級的面包師，才能贏得比賽，獲得獎杯。”

一顆璀璨的流星落下，小貓茶色的雙眼閃着淚光。“我的媽媽也曾是卡萊侬的面包師，在那兒他遇上了我的爸爸。有一天，爸爸說要離開一段時間，讓媽媽等他。可媽媽臨走前，她已經懷上了我。再過一年，我出生了，可爸爸還是沒有回來。”

“于是，我媽媽離開了卡萊侬，只身一人，來到這個國家。終于找到爸爸的時候，他已經成為別人的小白臉，組建了新的家庭了。在那之後，我的媽媽氣郁攻心，加上暫居外國，水土不服，所以染上了重病，在很小的時候，她就在我面前死了。臨死前，還沒有等到爸爸回心轉意，唉..”

程淼重重的嘆息着，眼神包含着對慈母的追憶以及對渣父的譴責。“媽媽的另一個遺憾，就是作為面包師，沒有去參加卡萊侬杯。所以，我想繼承她的意志，成為一流的面包師，奪得卡萊侬杯獻給我那可憐的媽媽，嗚..”

心中的軟肋被觸動，夜風蕭瑟，程淼思念着早逝卻竭力将面包技藝傳給自己的母親，“嗚嗚…嗚..”他不甘心地哭着。

“小貓，別怕..”沃爾塔熱熱的大手摸着他的背安慰着他。“我祝福你，你會成為一流的面包師，實現自己的夢想。我想通了，我會安然接受你的離開。所以，別哭了。”

“…嗯，男人不可以哭！”小貓倔強地擦幹了淚水，靠着沃爾塔的肩膀鼓勵道。“沃爾塔，你也要加油，實現自己的夢想，成為一流的馬戲演員吧。”

“…那不是我的夢想，”沃爾塔尴尬地鼓瑟着臉。“在我小時候，夢想就是能吃到小貓的面包，那樣我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現在，我只想找到自己的出生地，想知道自己是誰，父母是怎麽樣的人，有什麽難處，為什麽抛棄自己，讓自己流落異國他鄉，成為孤兒？”

又一顆流星劃過夜空，沃爾塔的眼睛卻襯托着黯淡。“可我不知道，該去哪裏找，關于我身世，連收養我的柳新月小姐，都毫無線索。也許，我爸媽是個大惡人，也許他們早死了，又或是刻意不要我的…”

“也許他們還是國王和皇後哩，你往好的方面想嘛”小貓異常激動地捶着他的胸口，“也許你還是個王子，只是被惡毒的水手賣掉了，丢到這裏自生自滅，被好心的新月小姐收養，弄巧成拙地加入了馬戲團，成為臺柱。”

“小貓……”這傻話還真的把沃爾塔逗笑了..

“哈，馬戲團竟然藏着一個王子，很奇妙不是麽？”小貓扯蛋扯得跟真的似的。“你不信嗎？沃爾塔，小時候，聽媽媽說，有一年卡萊侬沒有舉辦卡萊侬面包杯，因為王子失蹤了，國王的心情糟透了，就取消了。也許，你正是那個失蹤的王子呢。”

“小貓…別吹了。”沃爾塔想捂着他的口，可小貓那小嘴巴還真停不下來了。

“沃爾塔，你不信嗎？可身世的事，誰知道呢？你看你多帥啊，一頭銀發，氣質好得不得了。說你是流氓生的，我他喵的還不信呢。就算你不是王子，也一定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孩子，所以你千萬不要灰心哦。總有一天，你會找到自己出生的地方的。”

“嗯..”小貓噼噼啪啪的嘴巴終于停了下來，原本陰郁的兩人心情大好，靠在一起，幼稚地數着天上有多少星星。

（四 ）

寂靜的夜晚，銀河燦爛，幾顆星星閃閃動人，大星和小星似乎在竊竊私語，談論着即将要去遠方的人。

“呼…呼。”小貓悠閑自在的靠在沃爾塔肩膀上，悠閑地數着星星，吹着口哨。“等我去了巴黎，你想我，就看這天上的星星吧。當你擡頭看星星時，我會在遠方想念你，我們會在另一片土地上眺望同一片星空。”

“嗯…”沃爾塔用手勾勒着星座，希望那些鏈接的星星，能将兩人的心聯系在一起，即便是相隔千裏，兩人也能若比鄰居。

呼！一陣涼飕飕的夜風吹過，小貓抖瑟地蜷縮着，沃爾塔話不多說拉住了他，用手心的熱度溫暖着他的心房。“還冷嗎？”

“哈，好多啦。我還沒那麽柔弱…”小貓的眼皮促動，微笑中帶着些害臊的小幸福，他心裏真希望這雙暖爐一樣手能久久抓着自己。

“想吃面包嗎？”小貓優哉游哉地發問。

“想！”

燈光照亮着廚房，桌上還殘留着小麥粉以及甜雞蛋的味道。小貓開始揉搓面包，表情是自信而幸福的，想做最好的面包給自己最喜歡的人。

沃爾塔在一旁看着，靜靜等待着這最後的面包。

烤箱閃着紅光，在等待面包成熟期間，兩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也不知該幹嘛，該說什麽…

“那個……那個…沃爾塔。”小貓很害臊，臉紅如番茄。“你是什麽時候喜歡我……的面包的？”

“啊！”沃爾塔自然地回答。“很小的時候，我就覺得，每天能吃上小貓做的面包，我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小貓的面包實在是太美味了，怎麽吃都吃不夠。”

“哈..哈。”他這些話讓小貓爽爽地撓着頭。“我也喜歡做面包給你吃，能有個大胃王喜歡 我的面包，我很高興。”

“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唔..唔..別這樣”淚水終于是落下來，小貓倔強地別着頭，不再說話了。

叮！面包烤好了，小貓興奮地将圓環型，香味撲鼻的面包灑上糖粒，端給了沃爾塔。“我想給你做甜甜圈的，可惜沒時間炸了…嘛，這就叫他甜甜圈面包吧。嘗嘗吧。”

沃爾塔如視珍寶般捧着那發燙的甜甜圈，吃得很慢，每一嚼每一咬都是小心翼翼。仔細想想，兩人因為甜甜圈結緣，甜甜圈離別，還真是造化弄人呢。

“這麽好吃的面包，我再也吃不到了。”

“啊，別這樣…也許…也許，我還能回去做給你吃呢。等我成為真正的一流面包師，等我奪得了卡萊侬杯，我就會回來的。不過，或許很難，沃爾塔你要等很久，五年，十年，二十年，哦，或許更久…”

“你願意等我嗎？沃爾塔。”

小貓知道這個請求很過分，他低着頭，求饒似地仰望着沃爾塔。“行麽？”

“當然，”最後一夜，沃爾塔出格地吻着他的額頭。“總會有一天，我會吃個夠！”他的吻是甜蜜的，小貓的額頭還沾着糖粒的。“總有一天，我會把小貓你也一并吃掉！你等着來吧！”

…………

寂靜的夜晚，大家都進入夢鄉了，程淼和沃爾塔兩人卻在廚房哄鬧着，似乎不為明天的離開影響今日的歡樂。但沃爾塔心裏祈願着太陽不要升起，這樣小貓就永遠不會離開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