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六只蝙蝠
離開阿卡姆本來不是件困難的事。
哪怕黑面具的手下将整棟辦公樓團團包圍，連高臺上都站着兩個狙擊手——就好像偌大瘋人院的安保都不存在一樣——摩西依然确定自己可以帶着紅頭罩回到哥譚市區。
如果不是他暫時中了恐懼毒氣、又偶遇了兩個怎麽看都不太正常的反派在他們前進的必經之路上巡邏的話。
紅頭罩走在前面，透過通風管道的另個出口往外看了眼，暗罵一聲又倒退回來：“這條路走不通。有個至少兩米高的家夥守在門口，旁邊還有個拿着鞭子的鐵疙瘩。我們得試着繞圈從花園裏……韋恩？”
他聲音提高了一點，又很快壓低：“你還好吧？！這時候可沒法去叫救護車！”
他們正站在一個管道的交叉口處，腳下只有塊一米見方的隔板，上下都是連通樓層的運輸道，稍微不注意踩空就會掉到十幾米深的地下室裏。
而布魯斯·韋恩半只穿着昂貴皮鞋的腳掌正踏在隔板邊緣，養尊處優的雙手緊握着欄杆，他本人則半閉着眼睛，瞳孔放大表情茫然，明顯陷入神志不清的狀态。
傑森不由得攥緊拳頭，考慮是先把人扔在個安全的地方、他再跑出去搬救兵，還是不管怎麽說先給對方一巴掌。
說不定就醒了呢？電視劇裏不都是這麽演的嗎？
不等他做出這個艱難的抉擇，男人忽地打了個冷戰，像從噩夢中驚醒似的，那雙深海般的藍眼睛一下子有了焦距，迅速地巡視一圈之後老鷹般地凝注在傑森身上：“我剛才有說什麽嗎？”
“沒有？”少年有些莫名地道，“一直是我在講話……不過我剛才去前邊轉了一圈，可能你說話了我也沒聽見。”
“我……”摩西用力咬了下舌頭，感覺到血腥氣在口中彌散開來，暫時沖散了腦中的混沌，還有槍聲……哭喊……哀求……他握着口袋裏的蝙蝠镖，提醒自己此時此刻并非無能為力，并在心中把信誓旦旦擔保沒問題的系統罵了個狗血臨頭。在毒氣的作用下好像時間觀念也會受到影響，讓他幾乎以為自己在那個永無黎明的長夜裏停駐了數年時間，被迫一遍又一遍以旁觀者的冷酷視角面對自己的孱弱與天真。
但這是錯覺。他仍在前進，并非孤身一人，而且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啧。”紅頭罩在他又一次有些恍惚地扶住額頭時，發出一聲憂愁地吐息，“要不，你先坐在這，我看能不能出去把蝙蝠俠叫過來？”
饒是摩西眼前全都是珍珠項鏈散落在柏油路面上、再反彈着迸濺起形成的慢鏡頭虛影，他仍然有那麽一刻感到想笑。
這孩子的确天賦卓絕，更難得的是，哪怕明顯疏于管教仍然沒有随波逐流地走上歧途。唯一的缺點就是腦子思考的方式偶爾有點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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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點無傷大雅的小缺點在此刻還顯得挺可愛的。
“我們不能往前走。”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正在開口講話，他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唯一的感受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懼，這感覺不很深刻，但格外綿長，好像糾纏了他一輩子似的，“我不知道恐懼毒氣的持續時間，但總歸你不能一個人行動。”
紅頭罩：“為什麽？我說了我不會扔下你，你……”他警醒地将後半截話咽了下去，因為剛才還保持着半分清明的青年似乎一下子沉到了幻覺之中，再睜開眼睛時，帶着困獸猶鬥般的掙紮感，看着紅頭罩的眼神也很陌生，就像在評估一個必須被毀滅的敵人。
本來對花花公子的戰鬥力不屑一顧的傑森忽然間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他忍不住後退，又摸不着頭腦——就算韋恩是個極限運動愛好者、搏鬥技術不錯，但這種生死搏殺面對強敵才會帶來的戒懼感究竟是怎麽生出來的？
過了一會，男人好像認出他來了：“——Joker？”
誰他媽是小醜那個神經病？！傑森感覺自己被辱罵了，而且他有證據。還沒等他想好說辭罵回去，布魯斯·韋恩忽然矮身來了個毫不留情的掃腿，力量之大速度之快能讓人直接感受到動作帶起的勁風。紅頭罩不得不一躍而起，勉強借着欄杆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裏來了個後空翻，才沒有被直接被掃下去。
他們在短短數秒間連過幾招，很不幸一方因為毫無準備被另一方壓着打，最後傑森被男人怼在牆上，藍色的眼睛和綠色的眼睛平直對視。
我得體諒他現在腦子不好使。年輕人暴躁地想。但讓韋恩大少爺手無縛雞之力的洗腦包見鬼去吧，現在別人告訴他說韋恩是退役詹姆斯·邦德傑森都信。
而且他現在有理有據地懷疑，韋恩和小醜之間有深仇大恨，他剛才沒挨幾下，男人的動作其實很克制，但稍微擦到的地方都抽筋似的疼。不知道被韋恩憎惡的正主現在在不在阿卡姆，什麽時候才有機會感受這麽一套愛的教育。
事到臨頭，紅頭罩發現自己意外地冷靜，不慌不亂地在頭腦中跑火車，罵完布魯斯·韋恩罵小醜，并在這荒誕的對比中感受到一絲奇妙的趣味。
然後他聽到那個低沉得有些耳熟的聲音說：“不對，你不是他。”
在昏沉的環境中亦熠熠生輝的藍眼睛看着他，居然閃過畏懼的色彩。
——這是恐懼毒氣的效果嗎？
傑森猶豫地想。或許可以先趁着這個機會把人打暈。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邁步。
剛才還穩占上風的男人竟後退了一步，又一次搖搖欲墜地來到平臺邊緣，靠着自身的穩定維持平衡。
“你別動！”傑森不由得厲聲說。
他們又一次僵持住，而這次攻守方掉了個個。
通風口的盡頭處就在這時傳來了槍響，一個漫不經心還帶着調侃的聲音傳來：“我等了半天也沒見到哥譚的蝙蝠出場，既然他今天晚上遲到了，應該不會介意我解決從自己地盤跑出來的敵人吧？很高興在阿卡姆見到你，鞭索。你受到了誰的雇傭？還是終于打算把自己和精神病罪犯們劃到一個垃圾堆裏面去了？”
“斯塔克——！！”另一個聲音憤怒地咆哮，伴随着刺耳的電流聲和沉重的擊打聲。
“這次你的同夥和你看上去畫風不太一樣。你們能正常交流嗎？”
“斯塔克。”這次開口的應該是紅頭罩口中那個身高超過兩米的人，“你不在我的挑戰名單上，現在立刻滾出哥譚，我還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你們哥譚人的腦子都有毛病。”鋼鐵俠毫不客氣的嗆了回去，“這時候還有心情劃分地盤？”
沉着地輕笑聲響起：“那就別怪我。”
熱浪緊随着他的話音洶湧而來，應該是房間內的安全線路和武器庫在交火中爆炸。傑森注意到震動讓布魯斯·韋恩再一次恢複清醒，男人幾乎毫不猶豫地沖了過來，半點沒在意他下意識地反擊，在把他護在懷裏之後往地下室方向一躍而下——正巧躲開第二波沖擊。
摩西認出了對手的聲音。
貝恩。
這個名字浮現在腦海中時，他感到一陣不知是激動還是緊張的戰栗，頭腦還未徹底恢複清明，眼前接連閃過熟悉而又陌生的畫面，直至連脊背都跟着隐隐作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