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異世來客
從超人的視角來看, 事情其實是這樣發展的——
他記憶裏的最後畫面還停留在暗無天日的天啓星、地球上的人間燈火與湧進鼻腔的硝煙氣裏。愛麗絲的手臂那麽柔軟，他們肩并着肩，中間還擠着一只長着漆黑色豆豆眼的超人玩偶。緊接着系統啓動了休眠模式, 他主動放任意識陷入無邊無際的黑甜夢境中。
對一個長久照射黃太陽光的氪星人而言睡覺并不是必須的，但超人喜歡像個普通人一樣休息。深度睡眠就仿佛他一個人飛行在宇宙深處, 什麽都不用思考, 什麽都不用擔憂, 他短暫地獲得了一個智慧生命所能擁有的最原始的快樂與滿足，幾乎想要永遠沉眠下去不願醒來。
——假如不是一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飛在哥譚上空，身邊還有個正在自由落體、無依無靠的閃電俠的話。
“巴裏, 小心！”他關注這位中心城的超級英雄已經有段時間了, 從第一次飛行在大都會上空的時候, 超人就将地球上那些挺身而出的勇士們看做自己前進的道标，所以這時下意識地叫出了對方的真名，“我這就過來接你。”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閃電俠的手臂，結果距離判斷失誤，指尖虛握撲了個空。
摩西：“……”
等會，等會？！
剛才的聲音是誰的？這五短身材又是誰的？！
他清醒過來的時間尚短，居然沒意識到身上的衣服早就不合身了。剛才的動作稍微大點領口就灌進來一股冷風，于是去救閃電俠的手拐了個彎艱難地提了把褲子。
往好的方面想，這身衣服是連體的，現在僅僅是行動不便, 倒還不至于到影響市容的地步。
系統：“我啓動了應急節能模式。你本來不該在這個時候醒過來的，宇宙輻射影響太大，沒辦法維持巅峰狀态。我只能将你的身體暫時固定在一個沒有很強但也不至于垂垂老矣的年紀。”
“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超人在心中憤怒地質問完, 猛地撸起袖子俯沖下去, 堪堪在閃電俠與地面親密接觸前抓住他的手腕。
“感謝上帝！”巴裏長舒一口氣, “謝謝你救了我一命，藍——呃。”
脫口而出的‘藍大個’昵稱在發現超人身上的不對勁以後被他硬生生地吞回肚子裏。
“你什麽時候醒的？我們在哪？以及禮貌詢問一下，你現在幾歲？”
半個小時以後。
“謝天謝地。”
閃電俠從服裝店裏買了套童裝給超人換上，他自己也換回了常服，兩個人在哥譚市的街頭邊走邊說，“我差點以為我不小心回到過去你還沒長大的時候。”
“那時候我還不是超人，你也不會認識我。”
跟在巴裏·艾倫身邊的男孩看上去不超過十歲，臉蛋還帶着嬰兒肥，只有額頭上的卷毛仍然固執地昭示出他的身份。
超人的語氣和他平時認真講話時一樣沉穩可靠，然而聲音裏的稚嫩将對話的嚴肅氣氛沖淡了些許。
“抱歉，衣服的錢我會還你，但得等回去再說……身為超人的時候我一般不會随身攜帶銀行卡。這裏是哥譚，還是平行宇宙的哥譚，我們得想辦法找人幫忙。”
“你是怎麽知道的？”
金發青年擡起手向後捋了捋自己額前的發絲，好奇地打量周圍環境，“我看不出這裏和我們的世界有什麽不同。但如果這裏真的是在哥譚，我們為什麽不去找蝙蝠俠呢？順帶，你吃不吃冰激淩，我看到這條街的拐角處有一臺冰激淩車。”
“前提是這個世界我們已經和蝙蝠俠認識了。”
秉着反正回不去也不用着急的平和心态，走出巷口之後他們倆每個人手裏多了一支甜筒。
系統曾經介紹過，摩西所在的世界是無數宇宙中較為特殊的那個，但它也沒詳細科普過其他平行宇宙是怎麽發展的。
不過他猜測除了蝙蝠俠和超人擁有屬于他們自己的、真實的成長經歷外，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出人意料的情況吧？
因此面對閃電俠的提議，他折中地說道：“讓我先看看他的基地是不是還在原來的地方。”
經過一番探尋，他們得到了好消息與壞消息。
好消息是，在這個宇宙，哥譚義警依然使用着‘Batman’的代號，反派似乎也都是那群精神病和罪犯。
壞消息是——這裏的蝙蝠俠是個雙槍俠。
“Cool。”當時他們躲在樹叢裏，看着高架橋上的哥譚騎士和小醜女大戰三百回合，閃電俠用超級速度小聲說道，“我覺得這邊的時間線有些靠後，蝙蝠俠的年紀看上去不小了，但身手還是相當不錯。”
“等一會。”超人能跟上他的語速，“我怎麽覺得這不是蝙蝠俠。”
氪星之子的藍眼睛裏浮現出真切的迷茫：“蝙蝠俠應該不用槍？”
“他剛才說自己是蝙蝠俠。”閃電俠道，“而且他不僅用槍，還拿了好幾把。”
“……”
一定有哪裏不對。問題是，由于世界差異，摩西還不敢肯定到底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
巴裏仍然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興致勃勃地扳着手指分析：“如果兩個世界的蝙蝠俠不一樣，是不是我們還會看到不同版本的你和我？你能聽見別人呼喚自己的名字吧，等等——我們幹嘛不叫超人？”
他話音落下，樹叢中一大一小默默對視。
“我剛才出聲了麽？超人！”
仍然沒有回應。
半晌，閃電俠試探地又提高音量：“超人！我們需要幫助！”
“我聽見了。”摩西舔着冰激淩球說，“我也趕過來了。”
巴裏不由得笑起來：“可我叫的又不是你，兄弟。這個世界的超人去哪了？”
“也許是在宇宙裏面。”
“你說得對，我們總不能再造個宇宙飛船。”閃電俠點頭，“果然還是找蝙蝠俠更方便點。”
達成共識之後，兩人向蝙蝠俠所在的方向靠近，正巧這時哥譚義警揪着小醜女的頭發把她按在高架橋的金屬梁上，另一只手裏拿着武器比在她的眼球上逼問情報。
“嘶。”
摩西聽見閃電俠隐約間倒抽了一口氣。
至少他現在沒有天真地覺得蝙蝠俠是個友好的合作對象了。
超人甚至做好一言不合先打架的準備。
正在這時，小醜女被蝙蝠俠拎着領子扔了出去，夜空瞬間被女性的尖叫聲劃破。巴裏目光一凝，戒指中的制服飛速彈出，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一聲就沿着橋梁邊線奔跑了下去，眨眼功夫又把人原封不動地帶了回來。
蝙蝠俠：“……”
飛在空中正準備禮貌打聲招呼的超人：“……”
“嗨，蝙蝠。”閃電俠在小醜女的脖頸上輕輕一捏，對方随機無聲地癱軟下去，“我從來不知道你對女孩兒會這麽暴力。”
哥譚義警冷冰冰地打量他們，從閃電俠剛才暴露出的速度再到超人離開地面的雙腳。
還有剛才因為巴裏沖了出去而随慣性掉在地上的、可憐巴巴的半個香草味冰激淩球。
“太可惜了。”超人惋惜地看着慘遭浪費的食物。他眼中射出兩道紅光，精準地在僅僅是将金屬燒紅的情況下把奶油裏面的水分子蒸發幹淨，“這樣不算污染環境吧。”
閃電俠知道他在試圖緩和劍拔弩張的氣氛，立刻接口：“沒事的，大不了我一會去借張紙巾。”
蝙蝠俠在他們對話的時候沒有選擇後退，但也沒有攻擊。在閃電俠說完以後，他用一種識時務的、講和般的口吻問道：“你們是哪方的人？亞特蘭蒂斯還是亞馬遜？或許我們可以談談交易。”
又是一個壞消息。
摩西馬上意識到，這裏的蝙蝠俠既不認識超人，也不知道閃電俠。
但是只要他們曾經作為英雄出現過，哪怕沒見過面也應該聽說過名字？至少不應該用這種，仿佛被威脅之後舉起雙手坐在談判桌上的語氣說話。
而且海王所在的亞特蘭蒂斯和神奇女俠所在的亞馬遜為什麽聽上去像是反派立場？
巴裏是個頭腦敏銳的人，超人能想到的疑問他也正在思考。
短短一秒鐘後，他故作無事地聳聳肩：“別誤會，我們不是敵人，只是兩個路見不平順便尋求幫助的變種人。”
雖然社會中變種人的名聲也不怎麽樣，但總比疑似犯罪團夥成員強點。
然而蝙蝠俠問道：“變種人——你們在說什麽？這是個代號？”
“這當然不是……嘿，到底怎麽回事？！”
心中的困惑像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閃電俠下意識地看向超人，那眼神的意思是：現在怎麽辦？
超人顯得分外單純的臉蛋皺了起來，他思慮片刻，又往上飛高一點以擡起手按住巴裏的肩膀，同時對蝙蝠俠慢慢說道：“我知道你不是布魯斯。”
他話音剛落，槍聲驟起，這個世界的蝙蝠俠簡直是兇殘的代名詞。兩枚子彈以刁鑽的角度襲向超人要害，而那懸浮在半空中的男孩動也沒動，任由金屬與自己的身軀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與此同時，他與外表年齡不符的、凝重的聲音依然在以所有人都能理解、并且有餘裕思考的速度傳入耳中：
“你和他是什麽關系？你們——”
男孩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是他情不自禁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臉上的緊張和驚訝難以掩飾：“你們是父子？”
“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閃電俠看看超人又看看這裏的蝙蝠俠，“這個世界是我們那邊的蝙蝠俠的父親成為的蝙蝠俠。聽上去怎麽這麽奇怪？”
一聲尴尬的咳嗽在他們身後響起。
“我也覺得。”巴裏·艾倫，這個宇宙中的、不知為何沒有神速力的中心城警察，攀在高架橋的橫梁上，舉起手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很高興認識你們，一個仍然能跑過閃電的閃電俠，和一個年紀小了至少二十歲的超人。”
“我也是。”穿着制服的閃電俠說，“你還知道我們的名字，感人肺腑。”
超人微不可查地嘆息一聲，為這越來越混亂的局面，也為不知是否願意見到這一幕的另一個蝙蝠俠‘布魯斯·韋恩’。
但他很快收斂好情緒，将自己煩惱的一面隐藏起來，平靜地回過頭對艱難爬上高架橋的警察先生露出微笑：“謝謝。我知道你對現在的狀況有疑問，恰巧我們也是。蝙蝠俠先生，我們能去蝙蝠洞裏談談麽？”
沒人知道面罩底下哥譚義警究竟對這群不請自來的客人露出什麽表情。
總之不可能太友好。
顯而易見，超人說出蝙蝠洞的地點讓這位上了年紀的中年人忌憚愈深。
但他什麽都做不到。黑發藍眼的男孩不由分說地拎起他的鬥篷起飛，哥譚的地面離雙腳越來越遠。而閃電俠則将另一個自己背在背上：“超人！我們要不要來比比誰先到？”
巴裏：“等一下！你還帶着我呢！”
“超人也帶着蝙蝠俠。但是，我突然想起來我不知道蝙蝠洞在哪。”
托馬斯·韋恩聽見他上方的年輕人發出一聲愉快的輕笑，仿佛剛才那些沖突和敵意都沒出現過似的。這個被叫做超人的強大超能力者有時候成熟得不像個孩子——甚至他和閃電俠組成的小隊都隐隐以他為首。
但現在托馬斯突然又不太确定自己關于年齡的推測。
畢竟，這世上太缺少仍心懷希望的成年人。而超人笑起來的時候，倒映着世界的眼睛像在發光。
上了年紀的義警的肩膀不由自主的松懈些許。
被拎着披風飛行的姿勢不适合發力，如果再有下次他肯定會拒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