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異世來客

蝙蝠俠:“……”

他們在會議室裏圍着張方桌, 原本是白板和投影屏的位置被魔法通訊取代了。神奇女俠與他坐在第一排,往後是沙贊、綠燈俠和鋼骨。之前大家注意力都放在失蹤的隊友身上,确認了超人與閃電俠的安全以後,才開始認真打量平行宇宙的環境。

超人平時不是個話很多的人。

他在必要的時候不吝啬于開口, 但偶爾也會給陌生人留下腼腆和不善言辭的印象, 讓人覺得語言對他而言只是一件好用的工具、而不是表達自我的首要渠道。更多時候他做的比說的多、輸入的比輸出的多。

但現在, 超人正滔滔不絕地用稚嫩的嗓音給他們描述第三次世界大戰的起因經過。他講解中的形容詞和廢話已經多到讓人為之側目的程度, 就好像在拼命将人們的觀察重點從某個位置轉移掉似的。

此前英雄們甚至沒想過,大都會英雄居然這麽擅長……水字數。他一定從事過文學相關的專業,并且在其中卓有建樹,才能使自己的表達繁複卻不顯得臃腫。至少沙贊已經逐漸開始滿臉懵逼昏昏欲睡,活像坐在教室裏聽英語老師講語法。

最開始戴安娜以為他是因為自己現在不夠穩重的形象而苦惱。

不過她緊接着意識到,超人也并不是個重視外表超過內在的人。就像比起平行宇宙裏曾經和海王談過戀愛的亞馬遜女王、戴安娜現在對蝙蝠俠興趣更大,超人此刻的異常舉止并不是為了自己。

他眼下這番表現,更多其實是在試圖影響平行宇宙那位蝙蝠俠的情緒。

而在戴安娜親口說出會議現場的成員名單之後,蝙蝠洞裏年邁的義警先生已經很久都沒開口了。

卡爾被托馬斯轉移到了一塊鐵架臺上——就是之前放被閃電劈焦的巴裏那臺。人類和氪星人在沉默中互相打量, 區別是卡爾時不時會扭頭尋找超人, 而托馬斯簡直就像是把超人和他那邊傳來的聲音整個屏蔽掉了一樣。

巴裏和閃電俠擠在一起, 前者小聲問道:“你覺不覺得現在氣氛特別詭異?你們剛才帶回來的那家夥又是誰?”

“看不出來嗎?是這個宇宙的超人。”

巴裏:“!”

正在這時, 超人終于把最後一點訊息擠得一幹二淨。

他再說下去, 就必須要提到他們現在究竟在什麽地方、躺在手術臺上的人是誰、和他對視的蝙蝠俠又是誰之類的問題。

“……系統。”超人的表情快要維持不住了,“你倒是幫我傳個話, 現在到底應該說些什麽?”

以他的超級聽力, 托馬斯·韋恩的呼吸聲都近乎可有可無,仿佛已經直接融進黑暗裏面消失不見了。

他從來沒見過這麽尴尬的、勉強算是親子見面的場合。

——這是兩個本來應該毫不相幹的平行世界。

蝙蝠俠那邊不管情緒如何, 現在根本就沒有記憶。而且指望他在穿着制服的時候主動開啓話題, 其他人可以直接等到地球毀滅。

至于托馬斯·韋恩, 可能他想得更清楚。

無論如何,神奇女俠所在的世界不是他的世界,那個有機會與他面對面對話的人也不是他的兒子。

他思維中有清醒到近乎冷酷的一面。

看看戴安娜,她可以是智慧善良又寬容大度的英雄,也可以是舉着長劍為子民浴血奮戰、對外界毫不留情的枭雄。

如果另一個世界裏,十幾年前小巷中死去的人是韋恩夫婦而不是他們的孩子。

……那麽布魯斯·韋恩記憶中的父母,或許永遠停駐在年輕正義的那一刻。

十幾年時光是層永不褪色的濾鏡,将逝者的形象在活人腦海中美化到絕無僅有。

托馬斯明白這些回憶有多寶貴,這些年裏他在太陽永遠不會升起的哥譚将自己揉搓得面目全非,曾經只拿過手術刀的雙手沾染上硝煙和老繭。有時候他在小醜渾濁的眼底望見自己魔鬼般的影子,都會感覺到片刻的心悸。

這是誰?他問自己。

是蝙蝠俠。

蝙蝠俠又會是誰?

于是每當他覺得快要忘記面具底下的真實面貌時,韋恩一家三口的合影就在他眼前閃現了。年僅八歲的布魯斯在韋恩莊園的花園中奔跑歡笑,他們在叢林中野炊,托馬斯和瑪莎一起教導男孩怎麽搭帳篷。食物的香氣、溫柔的陽光與草地的清爽混雜成一副朦胧又缥缈的畫卷,讓逐漸上了年紀的中年人在午夜時分輾轉難寐。

托馬斯清楚地知道,這是他永遠失去、無法回首面對的過去。

也是支撐他不倒下、勉強蹒跚前進的路牌。

布魯斯·韋恩沒有死去。他們的孩子仍然活着,活在他和小醜的每一次生死交鋒中,活在瑪莎癫狂又絕望的笑聲裏,活在他手起刀落、暴力整頓的罪惡中,也活在黎明時分将睡未睡、幻夢籠罩的晨光裏。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和另一個世界的布魯斯見面?

雖說上帝使我們生作一家人,其實也不過只相處了短短八年光陰。

我的過去和将來沒有給你留下位置,你的明天也不必與半截入土的老家夥糾纏。托馬斯·韋恩絕不會是眼下這個故事的主人公,既然如此,英雄們應當有他更光輝的路去走。

超人忽地聽見一陣布料摩擦的簌簌聲響。

他回過頭,毫不驚訝地發現蝙蝠洞的主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會回來。”另一個年輕的蝙蝠俠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只是可能需要等待。”

法國戲劇《費德爾》裏有句臺詞:“我又看到我生疏已久的故人,我的傷口突然間又流出鮮血。”

他們都必須留下片刻自我的時間來面對這件事。

**

托馬斯離開以後,由于時間尚早,超人提議他們再帶着卡爾去哥譚逛一逛。路上閃電俠第二次光顧了同一家冰激淋車,給卡爾買了兩種大受超人好評的口味,之後四個人找到一間咖啡廳,在外邊圈出來露天餐區坐了下來。

“我們要怎麽才能回去呢?”超人問。

“目前還不确定。”鋼骨說,“兩個世界差異太大,按照巴裏的說法,這是因為宇宙的歷史被極速教授回到過去改變了。”

他頓了頓,有些費解地說:“可是根據我們已知的平行宇宙理論,在歷史被改變的一刻,就應該有新的宇宙生成了。與其說巴裏一睜開眼睛發現世界被改變,倒不如說你因為跑速太快直接來到了衍生出的那條平行世界線。你想要恢複力量,阻止極速教授,‘改變已經被改變的過去’……這裏面有邏輯悖論。”

“假設巴裏最開始在宇宙A,極速教授的行為造成了你們現在所在的宇宙B,巴裏再回去也并不能讓B重新變回A,而是再生成一個發生了以上全部事情但總體發展和A類似的宇宙C。”

閃電俠皺起眉:“你的意思是不止我和超人來到了平行宇宙,另一個我其實也是?”

鋼骨:“這只是猜測,人類的理論目前還停留在初級階段——剛才那些內容還是我臨時從維基百科上查的資料。”

“……”

沙贊情不自禁地問:“這麽方便?”

“也沒有。”據說仍然沒有适應自己半人半機械身份的鋼骨目不斜視,“但網絡信號确實比之前用手機的時候強上不少。”

所羅門的智慧發出羨慕的聲音。

沙贊的臉上寫滿了:給我也整一個!

“行了。”綠燈俠說,“你都翹了一整天的課,要是再在課堂上打游戲,我懷疑哪天聯盟會接到學校的投訴電話,那可太丢人了。”

沙贊:“但我總不能以維護世界和平的理由請假?聯盟需要更多未成年人!”

“不管怎麽說,”蝙蝠俠将變成了讨論WiFi信號增幅器與假期安排的話題拽了回來,“你們還是要去阻止極速教授。只要有他在,不管是哪個閃電俠都無法跑出最高速度。”這又是不知道哪裏來的能量守恒原理,“在那之後,閃電俠怎麽過去的,就可以怎麽回來。”

道理是這個道理。

然而兩個閃電俠看上去都很心虛。

聯盟已經放棄講究科學了,這個艱巨的任務将被交給锲而不舍向上鑽研的複仇者聯盟。

至于蝙蝠洞的黑科技,都說了是黑科技,根本不需要解釋。

“聯盟總部的位置暫時有幾個提議。”蝙蝠俠面不改色地繼續,“美國境內、中立地區以及太空裏,投票選舉的過程等你們回來再舉行。以及聯盟的名字……”

“正義聯盟!”閃電俠立刻接話,“平行宇宙的我們已經幫忙起好名字了。”

“……”

蝙蝠俠抿着嘴,臉上浮現出不明顯地‘被安排’的不情願。

但他仔細想了想,也沒提出什麽反對意見:“可以,這個暫定。”

閃電俠根本看不見他的表情,小小地歡呼了一聲,仿佛終于在大學裏加入合心社團的學生。超人倒是能想象出蝙蝠俠的強迫症,咬着吸管喝可樂喝到一半被逗笑了,在桌子底下給閃電俠比‘收斂點’的手勢。

卡爾在旁邊小心地舀了一勺冰激淩,放進嘴裏的瞬間打了個哆嗦。他感覺自己喉管內部涼得讓人發抖,可是與陽光接觸的皮膚上卻暖呼呼的。這奇妙的感受讓氪星人如同伸懶腰的貓一般、不自覺地柔軟下來團在椅子上。他看着超人垂着小短腿笑出兩個酒窩,額頭上的卷發被風揚起、像亂糟糟的綿羊的毛,不知什麽時候起也跟着笑了起來。

氪星人臉頰因為過分削瘦而顯得憔悴和病态。

但他仍然笑得出來,也并不懂得為自己的經歷難過。這會他坐在被雲層包裹、偶爾能顯現出一丁點蔚藍色的天空下,竟然對之前超人說過的話産生了幾分認同:人類确實不全都是糟糕的。他們有的很有趣,有的很智慧,也許長久的接觸後,他也能辨認出哪些人值得敬佩。

這麽想着,卡爾側耳細聽大家有些難懂的談話,又吃了一勺雪糕。

傍晚時分,托馬斯回來了。

他風塵仆仆,不知道跑去什麽地方,身上帶着酒氣、硫磺味和一點血腥味。

“今天戰場上,一個戰地記者被擁有超級速度的陌生人救下了。我想辦法弄到了照片,來看看是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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