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昏暗的天空，陰沉的天空，模糊到看不清的天空。
幽暗的海水裏，絲絲點點的紅色萦繞在身側，抓着木板的手指已經冰冷僵硬到沒有知覺，一個海浪拍來，木板上就沒了人影。
身體一點點地往海裏沉去，氣泡從口中逸出，帶着生的希望遠離，胸腔處因為缺氧而劇烈地疼痛起來，後背還在滲血的傷口早已麻木，身體也墜入無盡的黑暗之中，就這麽被死亡慢慢地吞噬。
水中的血絲被攪亂，沉重的身體被費力地托起，海豚甩着尾巴，順着海浪奮力地将垂死的人送到沙灘上，轉身遠去。
少年就這麽被人救起，獲得了新生。
“最近有一艘輪渡失事了，你是上面的孩子嗎？”
“……”
“家人呢？還記得自己是誰嗎？你的家在哪裏？”
“……”
“真是沒辦法啊，你當我的孩子如何？”
“……”
老人将奄奄一息的孩子撿回家，送他去醫院治療，周圍的人們會詢問他身體如何，偶爾會來探望他給他帶好吃的東西，送來芬芳的花朵，還會溫柔地摸他的頭。
生活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不會有人來搶奪他的食物，沒人靠毆打他來取樂，更不會有人将他作為備用的食物圈養起來。
人們和善得跟天使一樣。
他來到了天堂。
只要大家不知道他是理當被流放到地獄島的惡人，他就能一直這麽安穩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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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僞裝成善人就可以了。
人在長大之後就無法再進行基因片段中善惡的檢測，而他也幸運地成為了救命恩人的養子，獲得了能夠在這衆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安然生活的資格。
——只要他能克制好內心的暴虐。
他努力地學習，通過閱讀大量的書籍來僞裝自己，學着有常識，學着能跟人正常地交流。
然而，再怎麽努力，背後的傷疤一直隐隐作痛，提醒着他黑暗的過去，他終究與這些善人們不同。
他不能與人們太過親近，他不能飲酒，必須時刻保持理智，壓抑本性。
為了不在無意識中傷害到人們，為了不再回到地獄裏去。
這無疑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這讓他獲得了和平與幸福。
僅僅是僞裝而已，跟過去艱難求生的日子比起來不知道輕松了多少。
……
滴答，滴答，滴答。
滴水聲清晰到令人心驚，一滴滴彙聚到一起，凝聚成紅色的血海，鮮血浸濕了眼睛，目光所及之處都是觸目驚心的地獄。
無論怎麽奔跑，都逃離不了令人窒息的絕望。
“啪——”
“等等，你在做什麽，這樣對病人太過分了吧。”
格布猛地睜大眼睛，看到的是洛伊緊張地抓着醫師的模樣。
右臉火辣辣的，整張臉都偏到一邊，格布這才發現原來剛剛聽到的滴答聲是因為在打點滴。
“畜生，你就這樣對一個病人。”
“這是你的特殊優待，要感到自豪。”
“安裏醫師，請不要對一個病人這麽粗魯。”，洛伊不高興地用冰袋給格布紅腫的臉冰敷，很是心疼。
雖然格布看上去亂糟糟的，但亂發下的臉卻是意外的合他的胃口，俊朗，英氣，身材的曲線也很富有藝術感和欣賞性，令人很想将他畫在紙上。
洛伊還是第一次有這麽強烈的沖動，對格布自然是格外地愛護。
“寶貝，別生氣，我知道錯了。”，安裏笑眯眯地安撫洛伊，看向格布的目光依舊不善。
格布很确信下次這家夥就算不會扇巴掌也肯定會把他踹醒。
安裏是典型的暴力型善人，病人多不乖，他就有多暴力，而格布就是那種絕對不會好好配合治病的作死型。
趁着安裏花言巧語安撫洛伊的時候，格布已經拔掉針頭起身套衣服準備走了。
雪白的被褥就這麽沾染上了鮮血，觸目驚心。
見到這幕的安裏瞬間就炸了，一巴掌扇到格布後腦勺，一腳把人給踹回床上，“知道自己是病人就給我安分一點！”
奄奄一息的格布，“……”
收拾完不聽話的小孩，安裏又笑眯眯地轉頭對洛伊解釋他的暴行，“你也看到了，格布要是不好好收拾一頓是不會乖乖接受治療的，五年前他剛來的時候——”
“嘭。”
安裏垂着腦袋，看着躺在地上的枕頭，緩慢地轉頭盯着面無表情的格布，語氣危險，“你……用枕頭砸我？”
“不要說多餘的話。”，格布一臉冷傲，态度十分強硬。
“知道了，不會說了，”，安裏揉了揉他的腦袋，語氣溫和，然後一秒鐘畫風突變，輪起枕頭兇殘地兜頭暴打，“敢打老子的頭你不想活了嗎？！”
“滾你丫的！”，格布一腳丫子踹開安裏，卷着被子翻進內側不再搭理二人。
“為了我能盡早滾出你的視線，請你努力安分地養病。”
洛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的互動，心情就跟坐過山車似的忽上忽下，跌宕起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這兩個人，看着很不合拍，但似乎又很要好的樣子。
關上病房門，洛伊接過安裏遞過來的茶，忍了半天還是沒法按耐住爆棚的好奇心。
“安裏醫師，五年前發生了什麽嗎？”
“喔，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那時候他遇到了一場事故，當時我是他的主治醫生，事實上我們也挺久沒見面了，這家夥的身體意料之外的壯實呢，但就是仗着身體好不好好治療讓人很頭疼啊。”
安裏粗略地交代了兩句，詳情卻絕口不提，顯然不會告訴洛伊更多隐私的事情了，洛伊也沒有再多問，貿然問出這種失禮的問題，自己也真是昏了頭了。
“格布不是那種會乖乖聽話的人呢。”
“是啊，真是拿他沒辦法。”
哐啷——
病房裏忽然傳來巨大的聲響，吓得洛伊從原地蹦起來，風度盡失，“這這這又是怎麽了？”
“喔，他想從窗戶那邊跑出去，不過我已經從外面鎖上了。”，安裏見怪不怪地打開抽屜，摸出一支針管進了病房。
一陣惡戰過後，安裏頂着烏黑的眼圈與流血的鼻子回來了。
“醫……醫生？”
“給他注射了一針鎮定劑而已，現在已經睡着了，你去照顧他吧。”
“醫生不要緊嗎？”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這點小傷不在話下，”，粗魯地擦去鼻血，安裏捏了捏酸疼的鼻骨，拿起噴霧處理傷口，“對了，你脖子上的牙印還是遮一遮比較好哦。”
“什麽？”
“甜蜜恩愛就不要秀了，單身的大叔會受到刺激的。”
洛伊滿頭問號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對照着反光的玻璃櫃才發現昨夜被格布咬的痕跡，就在衣領邊，嚣張的牙印別提有多引人遐想了。
“這這這我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純情的洛伊哪裏受得了安裏揶揄又包含深意的暧昧目光，整個人都燒了起來，火燒屁股似的逃進了病房，關上門靠着門板喘氣。
天了嚕，他剛剛居然就頂着牙印在外面招搖，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了，沒臉見人了嘤嘤！
都是格布這個魂淡害的！
羞憤沖上腦門，燒的洛伊滿眼只剩怒火，直奔軟趴趴的格布爬到床上開始對他為所欲為！
他要扒了格布！畫格布的身體畫個盡興！
這是害自己清白跟名譽掃地的賠償！
上衣才脫到一半，那道駭人的傷疤就暴露在眼前，猶如一桶冰水，澆得洛伊整個人透心涼，半點火星都冒不起來了。
白皙的身體上均勻分布着柔韌的肌肉，恰到好處地展現了男性的陽剛之氣，不像那些肌肉男誇張得過分，曲線流暢到賞心悅目，然而這令人沉迷的身體，卻有一個巨大的瑕疵。
那貫穿後背的猙獰傷疤觸目驚心，險些就毀了這個身體，給人的震撼就如同發現了妖嬈的玫瑰花叢下供給養分的血肉白骨，有多美麗，就有多駭人。
洛伊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來，抓着格布衣服的手都在顫抖。
“這真是……”
“太令人驚嘆了……”
生活在安然之中的洛伊從未見過能給他帶給如此震撼的事物，這比單單的美麗更加令人着迷，強烈的視覺效果牢牢地抓住了他的眼球，呼吸都險些被奪走。
他顫着手順着傷疤撫摸，着迷地低頭親吻，虔誠得像是在膜拜。
此刻他無比慶幸自己有随身攜帶素描本的習慣，當場就拿出鉛筆描繪眼前的景象。
脆弱的男人無力地趴在被褥上，淩亂的上衣散開，露出後背猙獰的傷口，無數的玫瑰從他身後蔓延開來，攀爬在他的身體上，貼着他的臉頰，張揚地展示它的妖嬈魅惑，與令人膽顫的尖銳利刺。
靈感如瀑布般澎湃洶湧地傾瀉而下，讓洛伊整個人都進入了忘我的境界，無意識地喃喃。
“你真是上帝送給我的禮物。”
他看着無知無覺的格布，眼底閃耀着奇異的光，像是在沙漠中發現了綠洲，幹裂到血都流不出來的唇得到了清冽甜美的水流滋潤，那種狂喜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出來，令他整個人幾乎癫狂。
“洛伊，到吃飯的時候了，你睡着了嗎？”
安裏的嗓音與敲門的聲音将洛伊驚醒，他這才從那種狂亂的情緒中抽身，急忙收拾散亂了一地的畫紙，“這就來——”
還沒來得及收拾殘局，門已經緩緩打開，室內風光暴露無遺。
“年輕人啊，感情真是好。”
“……不不不不是你看到的那樣QAQ”
“嗯，我沒發現你趁他不知道脫他衣服還亂摸。”
“你你你你不要亂說啊(/TДT)/”
安裏啧啧兩聲，瞅着紅着臉的洛伊笑得根本停不下來。
洛伊欲哭無淚，格布對不起，我把你的清白也給毀了！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小攻看上了小受的身體惹
再強調一次，莫站錯c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