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
三天後,洛尼終于收拾東西要離開天堂島,得知消息的格布深表欣慰,要是這個人再呆下去,他真的要折壽了。
但是,為什麽他和洛伊也要收拾行李跟着一起走啊!
格布抗議地坐在沙發不動彈,他根本沒有打算離開這裏,一點也不想去洛伊家。
然而洛尼已經麻利地把他的東西都塞行李箱裏對他笑得陽光燦爛,簡直要把格布給氣瘋了。
“我說了,我不去。”,格布陰沉道,咬牙切齒的意味不言而喻,風雨欲來的低氣壓沉在周圍,令人喘不過氣。
兔子瞬間炸毛,退到籠子的角落喉嚨裏發出威脅的嘶嘶聲,黑溜溜的眼睛敏銳地四處看,這鋪天蓋地的殺氣是怎麽回事,想吓死兔子嗎?
人的感官雖然比動物遲鈍了些,但還是能感受到空氣中不尋常的意味。
洛尼的笑容凝滞下來,興沖沖拉着行李箱的動作也遲緩不少,洛伊也屏住呼吸不敢發出聲音。
“不要這個樣子啊,媽媽知道你要去很高興地在家裏準備着呢,不用緊張,就當是作為小伊的朋友回家玩好了。”,洛尼笑嘻嘻道,插科打诨地想掩過格布的低氣壓,努力勸說格布跟他們一起回去。
年輕人要去見戀人的家長緊張不安什麽的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不用緊張,哥哥我會站在你這邊一直支持着你們的!
“我不會離開這裏。”,格布緩緩道,不悲不喜,平靜無波,态度堅決異常。
來到天堂島五年,格布不曾和任何人親密交往接觸過,關系最好的也就是一直照顧他的安裏,其次就是經理,他認真積極地工作,鮮少與他人來往,這次會被調派到洛伊這邊也是因為大善人的幹預,不然他就會一直這麽默默無聞地過下去,安全地,平靜地。
跟洛伊來往親密對他而言本身就是一個不小的挑戰,他向來随性,哪怕僞裝得很好,也不由得擔憂自己有沒有把握好相處的度,如今多了一個洛尼就要把他搞瘋了,再到洛伊家裏去,他根本無法想象後果會怎麽樣。
他能忍得住嗎?他能克制住自己嗎?他還能做到不動聲色不露破綻嗎?
一個失誤,就是萬劫不複。
他不會輕易把自己交代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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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表面上他能過着正常的生活,但是安裏給他做心理輔導的時候很明确的告訴他,他有嚴重的人格缺陷與心理創傷,建議他與人群保持安全的距離,要是心境有什麽不妥盡快去找他,并且建議他定時做康複治療。
這樣的他其實是沒有資格出現在洛伊身邊的,多虧了安裏的謊報,他認為這樣有利于自己的治療,給上級的彙報中對自己的病情一帶而過,讓他們認為自己只是內向孤僻了些,除了安裏,誰都不知道潛藏在他內心的猛獸。
格布覺得自己腦袋裏的神經繃得非常非常緊,緊到快要斷了,血液在沸騰,心髒在鼓噪,眼前有片刻的眩暈,看不清洛伊和洛尼的臉,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什麽表情,濃烈的危機感鋪天蓋地襲來,他要暴露了嗎?會被發現嗎?被發現後,是會立即被處死,還是被遣送回地獄島?
不要,他不要回去,他不想就這麽死去,他拼了命才逃出來,為什麽要對他這麽殘忍?
他還沒曬夠陽光,還沒體會夠溫暖,他想呼吸着新鮮的沒有渾濁惡臭與血腥味的空氣,吃着美味幹淨的食物,每天晚上都可以安然入睡,早上可以輕松地伸個懶腰再起床,可以洗熱水澡,喝茶,散步,看到人們微笑的臉。
“我做錯了什麽……”,格布嗚咽道,心中的猛獸在撕咬枷鎖,試圖沖出來仰天咆哮,大殺四方。
“什麽?”,洛伊不解湊過去,企圖聽清楚格布的話語,在看到格布通紅的眼睛時吓了一跳,“格布,你怎麽了?”
“別碰我!”,格布推開洛伊,狠狠地咆哮,像只被逼到絕境的獅子,絕望到了頂點,憤怒到了極點,不甘到了極點。
憑什麽這些人輕輕松松就可以得到他用命換來的,不得不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守護着的生活,他們有什麽權利剝奪!
暴怒的格布在見到洛伊震驚的表情時頓住了,等等,他剛剛做了什麽?他在做什麽?這樣下去他會自己毀了這一切的,“不,對不起,我現在……有點不正常。”
說出的話語嘶啞艱澀,難聽得格布自己都皺起眉毛,不能再呆在這裏了,他需要一個能讓他冷靜下來的地方,他要保持自己引以為傲的冷靜與自信,他不會被發現的。安裏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只以為是五年前那場變故對自己造成的創傷,他不能自己暴露。
格布奪門而出,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不時擦肩而過的人們用訝異的目光看着他,好心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助,都被他擺手拒絕。
他現在要去的地方,能去的地方,只有一個。
——安裏的診所。
安裏平靜地看着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的格布,欣賞他從唇角滴落的鮮血,“居然咬自己來維持清醒堅持到這裏,真是過人的耐力。”
“給我……鎮定劑……”,格布扯着胸口的衣服大口呼吸,整個人像是要喘不過氣來,海水漫上來了,淹沒他的頭頂,身體失去了支撐,一點一點向下沉去,胸腔因為缺少揚起和嗆水疼得鑽心,身體因為冰冷的海水已經凍得失去了知覺。
這是都是幻覺!
格布用力搖頭,抓起美術刀狠狠地□□大腿裏,劇烈的疼痛令他整個人清醒了不少,模模糊糊看到手揣在白大褂口袋裏站着看他的安裏,無論是誰也好,打暈他吧,讓他陷入沉睡之中吧,好痛苦好難受,他快要死掉了嗎?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格布?”,安裏問道,面無表情地看着在地上痛苦掙紮的格布,冰冷如死神。
格布直覺不好,這家夥的反應一點都不對,“你什麽意思?”
“哎呀,真虧得你還有意識呢,死過一次的人意志力總是特別強韌,跟其他人比起來求生意志也更強烈麽,我愛死你了,親愛的格布。”
安裏從口袋裏掏出小小的紅色針管,走到格布面前,蹲下身注射進他的手臂裏,猩紅的液體在燈光下映出不祥的色彩,手臂傳來細小的疼痛,麻痹感漸漸延至全身。
“這是最後一個階段了,”,朦胧中,他似乎聽見了安裏飄渺的聲音,虛幻得不真實,“只要你能熬過去,我就成功了。”
痛苦的感覺如潮落般褪去,蔓延至全身的是一種輕靈飄忽的仿佛處在雲端的感覺,舒适到了極點,幾乎将人溺死在裏面,身體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使不上,眼皮子沉重得擡不起,好像有人把他抱起來放在床上,蓋上了被子,好像有誰來到床邊焦急地握着他的手,詢問着什麽。
誰都無所謂了,身體怎麽樣了也無所謂了。
很舒服不是嗎?就這麽一直舒服下去不好嗎?就這樣毫無痛苦地享受着極樂。
惡魔般的聲音誘導着,試圖侵蝕格布的神經,吞沒他的意識。
卻沒料到放松至此的格布在此時還會保持着極強的警惕心。
什麽東西在講話?
格布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叫嚣着危險,舒适的感覺也變成了一種折磨,仿佛那只是暴風雨前的過分寧靜,在那份舒适背後,或許潛伏着極為危險的猛獸,時刻等着自己成為盤中餐的那一刻。
就像地獄島的那片食人花林。
嬌豔的花兒們以屍骨為養料開得妖嬈多姿,釋放出香氣來迷惑麻痹人的神經,在他們毫無防備陷入幻覺的時候再将人一口吞下。
那極為不祥的血色花海,單單是看着就令人心肝膽顫。
格布猛然想起昏迷前的事情,安裏問他看見了什麽,還給他注射了一管紅色的不明液體。
頓時胃裏都翻江倒海地惡心起來。
難道這五年來,安裏一直将自己作為實驗小白鼠來進行試驗?越是回憶越是心驚,五年裏安裏不知道多少次用鎮定劑讓自己陷入深度睡眠之中,不省人事,暗地裏怕是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手腳。
格布痛恨來到了天堂島就放松警惕的自己,才會這樣不明不白地被人算計,成為可憐的實驗品,善人們最擅長的是什麽?不就是讓人放松警惕,誠心誠意地将對方當做朋友,傾心幫助,他怎麽會被這廉價的善意迷惑?
……
“醫生,怎麽辦,格布出了好多汗,好像很痛苦的樣子。”,洛伊拿毛巾擦拭格布額前的汗水,眼底是深深的黑眼圈,整個人憔悴了一圈,他已經守在床邊三天了,始終沒等到格布的醒來,情況反而越來越糟,剛開始格布還能安靜地躺着,到了後來就開始發高燒說胡話,胡亂揮舞手腳,片刻就出了一身大汗,眉頭深鎖,像是沉浸在極為痛苦的噩夢之中。
安裏還沒從瞌睡裏清醒過來呢,就被洛尼拎到病床旁,打起精神給格布來一針鎮定劑,病床旁的垃圾桶裏零零散散都是裝鎮定劑的小瓶子與注射針筒,多虧了這兩兄弟,他連一個好覺都沒睡過,按照他的計劃就是把人往病床上一綁往房間裏一鎖,定時給他挂葡萄糖點滴就夠了,哪至于像現在這樣這麽辛苦。
這兩個兄弟真是麻煩啊,完全不肯離開,自己好說歹說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也堅決要留下來照顧他。
早知道就不跟這兩個人說是因為他們要求格布離開天堂島引發了他的心理創傷刺激過度才會這個樣子的了,直接說舊疾複發得了!但是結局八成是不會有什麽改變的吧。
安裏心很累,格布本身就不是個安分的主,已經好多年沒來他這裏檢查身體,前段時間取血樣檢測了下估摸着可以了才會貿然決定不再保守等待,沒想到這兩兄弟這麽看重格布,現在的情況很糟糕啊。
這家夥不是個沒人要也沒朋友的孩子嗎?你們這兩個親友到底是從哪裏跑出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第一個潛藏的反派出現了,驚喜不?驚吓不?
格布的命運究竟會如何呢?讓我們期待下一章
(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