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棺材·死人·決鬥

雖是秋季,可空氣裏卻傳來一陣高過一陣的躁動情緒。

中央默立的兩人全都繃緊神經,小心的聽着那忽遠忽近的聲音。

只聞那聲音道:“動既是不動,不動也是動。”這聲音有些蒼老,卻絕不孱弱。

另一個聲音接腔道:“打既是不打,不打也是打,那他們這般又有什麽意義?”這聲音竟是個女孩子。

第一個老者道:“他們要打,只因他們自以為功夫很不錯。”

少女道:“哦?那實際上呢?”

老者道:“實際上,他們根本未能弄懂武功的真谛。”

少女笑道:“那可真是可笑極了。”

老者道:“他們自認為‘手中無環,心中有環’便是武學之頂峰,然而他們卻不知,真正的巅峰其實是‘手中無環,心中也無環’。”

少女道:“哦?”

老者道:“手中無環,心中也無環。人既是環,環也是人,然而能做到人環合一之人,并不多。”

少女道:“非但不多,簡直是少之又少。”

老者忽然嘆了口氣,“只可惜有些人以為自己只做到‘手中無環,心中有環’便可沾沾自喜,真是可悲啊可悲。”

少女道:“人一旦開始沾沾自喜,便是不能再有所進步,那麽他的一生,也就只有在原地踏步。”

李尋歡和上官金虹聽到這裏,手心兒裏已不由得沁滿了汗。

上官金虹仰着頭,對着天空道:“來者可是孫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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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融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心道:孫老先生不在,孔老大爺倒是有一個。

上官金虹又道:“孫先生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呢?”

孔融徑自挑挑眉,暗道:你跪下求我啊!求我我爺爺也絕壁不會見你!渣渣!

上官金虹和李尋歡仍舊相對而立,可此時二人之間的氣場也沒有那麽濃烈,周圍的人也得以悄悄松了一口氣。

良久,上官金虹忽然輕哼一聲,道:“嘴人人都有長,道理人人都會說,只是不知他說得出道理,是否也一樣可以做的到。”

李尋歡道:“能夠說得出道理已屬不易。”後半句話他未有挑明,二人卻已心知肚明。

就在這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接着便有四個人擡着一副棺材走了進來。

看到這四個擡棺材的腳夫,立馬有兩個黃衣人走上前,攔住他們的去路。

其中一個黃衣人道:“你們幾個,豈非走錯了地方。”

腳夫放下棺材,抹抹頭上的汗,道:“這裏可有一位上官老爺?”

兩個黃衣人對視一眼,另一個道:“你問上官老爺作甚?”

腳夫賠笑道:“若是這裏果真有位上官老爺,那小人們這棺材就沒送錯。”

第一個黃衣人已大怒,罵道:“放肆!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我看這口棺材剛好可以留給你們。”

腳夫一聽,立馬擺手求饒,“大爺莫要動怒,小人也是受人所托。”

久未出聲的上官金虹忽然問:“是什麽人叫你将這口棺材送到這裏來的?”

腳夫對他拱了拱手,道:“是個姓宋的老爺,他深夜抵至小人住處,給了小人四兩銀子,命小人将這口棺材送來此地。”

上官金虹道:“你可還記得他長得什麽模樣?”

腳夫抓抓頭,為難道:“小人只知是個男的,年紀雖不太大,也不很小。他昨夜抵至小人住處的時候,小人已經睡了,他是将小人自睡夢裏喚醒來的,周圍黑燈瞎火,小人根本無法看清他的模樣。”

上官金虹沉下臉,卻沒有再問什麽,甚至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那腳夫又道:“這口棺材的分量不輕,大概應該有個人。”

上官金虹眉頭一跳,吩咐道:“打開!”

那兩個黃衣人立刻上前,将棺材掀起。

棺材之中果然躺着一個人,死人。

上官金虹在看到棺材中的人時,整個人已忽的僵直,臉色也突然變得難看之極。

所有看到棺材中躺着的人全都變了臉色,并且駭然的渾身發抖。

棺材裏的究竟是誰?

能夠使上官金虹都為之動容的,無疑正是他的親生兒子上官飛。

現場的氣壓再度低沉壓抑起來。

許久之後,上官金虹突然轉身凝住李尋歡,問:“你見過他!”

李尋歡道:“是。”

上官金虹道:“然而他現在已經死了!”

李尋歡道:“是。”

上官金虹道:“你現在看到他,有什麽想說的?”

李尋歡扭轉着頭,将視線在他的屍體上溜了一圈,道:“屍體很幹淨,傷口只有一處,我想,他無論死前還是死後,都沒有受到什麽痛苦。”

上官金虹道:“你是說出手的人手法很快?”

頓了頓,他又道:“手法很快,并能在一招之內殺死他的人,并不多。”

李尋歡道:“非但不多,甚至超不過五個。”

上官金虹的眼中突然閃過一抹戾色,“你也是這五個中的一個。”

李尋歡淡然:“不錯,你也是。”

上官金虹面上的肌肉突然一抽,狠厲道:“我怎會去殺自己的兒子!”

李尋歡道:“你當然不可能去殺自己的兒子,我只不過想要告訴你,能殺他的人未必就是殺他的人,而殺他的人,也同樣未必是能殺他的人。”

上官金虹的肌肉還在顫動,顯然在極力忍耐着什麽。

李尋歡忽然有些同情他。

上官金虹忽然道:“看來,我們這一戰仍是避免不了。”

李尋歡道:“雖是如此,可今天卻不行。”

上官金虹道:“為什麽今天不行?”

李尋歡道:“今天,你只應該坐下來好好喝兩杯。”

上官金虹眼中的戾氣已漸漸消退,他又将視線移到棺材中的屍體上,良久良久……

他忽然問:“今日不行,那你說什麽時候行?”

李尋歡道:“無論何時。”

上官金虹道:“地點?”

李尋歡道:“無論何地。”

上官金虹道:“我要去哪裏找你?”

李尋歡道:“不必找,只要你說,我就會知道。”

上官金虹道:“我說了,你能聽到?”

李尋歡微微一笑,“上官幫主說出的話,就算想聽不到也不行。”

上官金虹忽然沉默,他慢慢的走上前,自桌子上拿起酒壺,倒了杯酒,然後一飲而盡。

啪的一聲,酒杯粉碎。

這是二十多年來,他第一次喝酒。

喝了這杯酒,他忽然抱起上官飛的屍體,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李尋歡望着他的背影遠去,也自桌子上取起酒壺,飲下。

啪的一聲,酒壺也已粉碎。

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看呆,甚至連怎樣呼吸都已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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