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 26

周辰是被人攙扶着,頭腦渾渾噩噩的上了車。上次的那個一臉嬉笑的醫生洛銘,此刻也一臉嚴肅的幫着顧辛清理傷口。衣服下被搶擊中的那塊,傷口烏黑仍流着淤血,看着觸目驚心,此刻的他已失去知覺,額頭卻泛起了一層細密熱汗。

梁淮遞給了她一瓶水,周辰喝了一口,才低聲道謝,聲音沙啞難聽。她有許多話想要說,卻噎在喉嚨一句都問不出來。他們居然是兄弟,就算是上一世三年夫妻顧辛居然都未曾告訴她只言片語,這個消息太震驚,周辰感覺像在做夢一般。

是自己笨,早就應該猜到的,怎麽可能有這麽巧的事。

梁淮眉頭緊皺着看她,安撫的拍拍肩膀,“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猶豫不決終于還是問出了口。

梁淮略一沉吟,似在思考措詞,“司機給我打電話,我就立馬趕來了。”

輕輕點了點頭,剛自己只顧着哭,完全沒在意別人。

氣氛很冷凝,只能聽到洛銘的吸氣聲以及器械發出的清脆響聲。

周辰抓着顧辛的手,希望以此來給他一些力量。

“這是哪裏?”

“這是我們家的私人醫院,不會有人知道,很安全。”梁淮解釋道。

顧辛被推進急症病房,周辰只得在走廊上不安等待着,這似乎是她第二次這般在病房外等着了,上一次是爸爸,這次是顧辛。

梁淮站起身來,拉住她,“別急,沒事的。”

雖說如此,仍是心不在焉的坐着,此刻一秒也似被無限拉長,寂靜空曠的走廊更顯的內心的焦躁不安。

“你們怎麽會是兄弟?”

梁淮笑笑解釋:“我家的情況比較複雜,因而有些事情也是迫不得已,以後顧辛會給你好好解釋的。”

解釋?他怎麽可能會跟她好好解釋,三年的時間他都不曾說過一句,想到此身體便被一陣寒意侵襲,如潮水般蔓延。是否他從未信任過她,因而才什麽都不願意說。

病房門被打開,洛銘走了出來,揭開口罩嚴肅說:“顧辛的手臂有幾處因猛烈撞擊而骨折,這些都是小意思,最嚴重的是胸膛處的子彈,但萬幸沒射到心髒,不然……”

他沒再說下去所有人都已知道會怎樣,周辰早已忍不住流淚,他是為了她才會受這麽重的傷。

“我可以進去看他嗎?”

被自己這嘶啞的嗓音吓了一跳,還好沒有人介意,洛銘看她兩眼點點頭,“小聲點,他還沒醒來。”

似乎兩次見到洛銘自己都是這般狼狽,但此刻她也無暇在意這些。

顧辛毫無生機的躺在了病床上,略顯病态蒼白的臉色,在白色床單的映襯下更是白的吓人。瘦削的臉頰,就是在睡夢中依然緊蹙的眉頭。即使如此,也是無可挑剔的俊美。

伸手小心翼翼的撫平那皺成了“川”字的眉毛,用手戳了一下,“顧辛,你知道嗎?我們是多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你知道我有多努力的去珍惜嗎?你不要放棄我,不要丢我一個人。”

她最終還是忍不住的趴在了他懷中顫抖的低聲抽泣起來,“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好,你可不可以原諒我,這世上這麽多人,可我只要一個你。生命中那些簡單而快樂的溫暖,如今想來都是與你有關。從我還沒遇見你的那天起,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所經歷的每一步,都是為了更接近你一些。即使我們隔得很遠,可是我的心裏感覺你一直在我身邊。”

她摸了摸自己心髒,聲音很輕很柔:“那是一種很奇異的感覺,胸口被什麽裝滿,除了你,再也容不下其他。我們走了那麽多彎路,但終于還是走到了一起。”

我的男人,我永遠的情人,我寧願為你承受所有苦難與悲傷,卻結果總是為你帶來更多哀傷,如今看着你這般毫無生機的躺在床上,我願意那個人是我自己來承受而不是你……

眼眶幹澀,淚已流盡,長時間的神經緊繃,不覺間已趴在床沿睡了起來。

昏暗的房間,落地窗戶被三層厚重的窗簾掩蓋起來,屋內只有微弱光芒射入,如地獄般的黑暗,空寂。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酒精氣息,周辰感覺自己全身都似漂浮起來,周圍的一切都熟悉的即使閉着眼也能走。

樓梯長長的盡頭,一路延伸着仿佛永不到盡頭,所過之處都能瞧見橫七豎八的酒瓶斜倒在地板上,瓶內液體涔出些許,滴落在地毯,迅速蔓延開來,若潮水般不可抑制。

她就那樣如局外人的看着,在那一瞬間,她難過極了。

穿過樓梯盡口,沿着走廊,她看到盡頭有一男子此刻正趴在了地面,手裏酒瓶已經被丢在了腳邊,白色的襯衫此刻褶皺不堪,衣領的前三顆紐扣都散開來,露出男子精致鎖骨及若隐若現的腹肌,他複又将酒瓶抱回懷裏,酒精打濕了衣服,可卻完全無所覺。嘴裏低聲呢喃着,如夢呓般,一聲一聲投入周辰心中,泛起一圈圈漣漪,他低低叫着:“辰辰……辰辰……”

那溫柔的嗓音,如說着世間最動人的情話,可卻又給人自心底深處蔓延起的哀傷,環繞不散。

周辰大聲的呼喚着他,想要讓他不要這般傷心,可毫無用處,他完全聽不見,活似他們是在兩個世界一般。

她走進他,想要讓他貼着她汲取溫暖,可是身體卻如幽靈般穿插而過,根本觸摸不到。

為什麽會這樣?

她感覺自己如行屍走肉,空殼般的漂浮着,走過房子的每個角落。她看着自己以前的房間,幹淨整潔,床上躺着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人,清秀白皙的臉頰,紅潤的嘴唇,如睡着一般,可是她知道,她一直都是這麽睡着的,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一股強烈的力道,周辰感覺自己仿佛被吸進了一個急速旋轉的漩渦之中,耳邊只有淺淺呼呼聲,如人在耳邊的低低絮語般,溫柔和煦。

背景快速轉換着,卻仍舊是令人壓抑的窒息的昏暗房間,屋內空寂朦胧,她看到了梁淮嘴角那抹得意微笑,顧辛那即使盡力壓制也能明顯感受到的怒火,眼眸是令人膽寒的冰寒,周辰立在原地心尖似被利劍刺中,再狠狠攪動般的疼痛不已。

“砰”一聲巨響,便見顧辛一拳打在了梁淮臉頰,自身也頹然的坐在了地上,梁淮坐起身來,毫不在意的抹了一把嘴角血跡,看着顧辛,低低的笑出了聲來,得意的說:“哥,怎麽樣?這種感覺不好受吧?”還未說完,便哈哈的大聲笑了起來,或是笑的太急,即猛咳起來,牽動了嘴角傷口,好半天才止住喘息。

“從小到大,你什麽都要跟我争,爸媽疼愛,爺爺也偏愛你,就連家裏的傭人都看不起我,那我呢?我算什麽?我不過就是你們家多養的一條狗嗎?”

他擡頭望向顧辛,嘴角仍含着那抹譏诮笑意,“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是吧?怎麽樣?現在你喜歡的女人愛我愛的死去活來。”

顧辛一直沉默着,眼眸陰沉冷郁,肅殺嚴冽之氣席卷而來。

梁淮挑眉,偏了一下頭,臉上一直一副好脾氣模樣,絲毫不被那一拳所影響,顧辛難受他便高興。“你猜?要是我跟周辰說叫她離婚,你說會怎麽樣?哈哈,我真是好奇啊!”

顧辛的臉色越發難看,手緊握着,青筋突起,努力壓抑着,那能讓人去瘋狂掉的聲音。

梁淮依舊說着:“你大概知道吧,你老婆的第一次不是給你的吧?我想你應該也猜到的吧。呵呵,你知道嗎?你老婆不知道有多主動,我是很樂意當她的出軌對象,就是我怕哥你被帶了綠帽子都不知道,所以特意給你說一聲。”

接着已起身,嘴裏吹着響亮的口哨,如戰勝的公雞般凱旋而歸,在門口處回眸,臉上挂着報複後的快感,卻又轉瞬消失。

門打開,強烈光線投射進來,緊接着便又恢複黑暗。

周辰呆呆的立在原地,周圍的一切都不存在,只能感覺眼底酸澀,卻根本沒有眼淚。

她想起了前世,她準備向顧辛提議離婚,在她還未曾說出口,便見他已變了臉色,相必事前他曾無數次的設想過許多可能,可最終卻還是輸了。

他冰寒的明眸,夾雜着說不清的嘲諷與憤怒和委屈,忐忑不安幾日等來的便是如今結果,他又怎麽能甘心。

在手掌打上她臉頰的剎那,看到他眼中的懊悔,可當時自己除了疼痛再無其他,那是顧辛第一次打她,也是僅有一次,可自那以後,她就更怕他了。那是忽略了心底疼痛,她不知道,也不知是在幾時,他便在了她心中。

可是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是要在看透一切後,她才能知道,其實求而不得不過是芸芸衆生所遭受的再普通不過的一件事。

早些年跟着奶奶聽佛經,上面有一句: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疑物,何處染塵埃。那時只覺讀着上口,如今看來,只是因為身在其中,總會被外物所蒙蔽而不能用自己心去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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