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荒唐真實
第39章荒唐真實
“是我混蛋,我來晚了。”聞衍心疼地摸摸他的白發,啞聲道,“事不宜遲,那我們現在快走吧。”
顧劍寒卻不答,目光落在一旁的莫無涯身上。他面容平靜,指節卻捏得咔咔作響,那副身上找不出一點完好皮肉的東西承載着他滔天的恨意,他不想立刻就走。
“師尊?”
“你先走。”顧劍寒施術為他烘幹了衣衫,冷聲說,“你先出去,在試煉場等為師一會兒,為師會出來的。”
聞衍嗅到他身上濃重的血鏽味,想默默拉上面罩,又覺得不太禮貌。
“師尊還在猶豫什麽?這裏是幻境,做什麽都是沒有用的,如果師尊真有什麽最渴望的事物,不是應該……”
他說着說着卻戛然而止,撤身一步松開了懷抱,想要回頭看一眼高座下血肉模糊的慘況,卻被顧劍寒捧住了臉。
“不要看。”
聞衍已經看過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顧劍寒的幻境裏會是這樣。
他最渴望的……
永堕成魔,殺人如麻,是這樣嗎?
“為什麽?”
顧劍寒沉默片刻,輕聲道:“會吓到你。”
聞衍想問的不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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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師先把你送出去。”顧劍寒并不直視他的眼睛,冷聲道,“閉眼。”
聞衍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一起出去吧,師尊。”
“你就非得這樣黏着本座?只是叫你先出去一刻而已,你好好答應便是,撒什麽嬌?”
顧劍寒身上還有未褪的魔氣,稍不注意就會變得煩躁又暴戾,他對聞衍算是容忍到極致了,奈何這傻子一直看不懂臉色,也看不懂形勢。
“沒有撒嬌,只是遵守約定,要寸步不離地跟在你身邊。”聞衍固執地說,“師尊,你現在很危險,我不能先走。”
“……”
顧劍寒低罵一聲,看着聞衍那張傻裏傻氣的臉就來氣,幹脆按住他的後腦勺又徹徹底底地吻了一遍,直到聞衍連耳朵都紅了個透,才算是懲罰。
“算了,走罷。”他伏在聞衍肩上輕輕喘息。
莫無涯,前世血海深仇,來日定将你真真切切地千刀萬剮,以解本座心頭之恨。
*?*?*
兩人一出魔宮,顧劍寒便又恢複了黑衣黑發,利落如劍的模樣。
臨走時聞衍忍着不适撿起了被顧劍寒扔掉的渡霜,然而出了幻境,那把渡霜就瞬間消失了。
“都告訴過你沒必要去撿了。”顧劍寒撫了撫他額邊的碎發,想要安慰一下沮喪的徒弟,出口卻又是一句簡簡單單的風涼話。
“不只是我想撿啊。”顧劍寒的手是冰冰涼涼的,聞衍順着他的動作眯了眯眼,坦白道,“空明劍也一直在震,我們離渡霜越遠它越不高興,生怕我們抛棄渡霜似的。”
顧劍寒蹙了眉,目光落到他背後空明劍柄上繁複的劍紋上,若有所思。
聞衍也沉默下來,想起方才的事,又覺得有些臉熱。
他正想問些什麽,屍香顱骨歸位,顱骨花牆在一瞬間藤蔓瘋長,将整個山峰封死之後,又豁然打開一個寬闊的通道。
一陣耀眼的白光閃過,顧劍寒伸手将聞衍抱進懷裏,将他的腦袋按在自己肩上,不讓他看那陣光。
如此單薄的師尊……卻把他抱進懷裏護着,就像大雞護小雞一樣,可他不是小雞,他長得人高馬大,擁有強壯的體魄,只是修為尚淺。
聞衍忽然有些難過,在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修真界裏,他不就是一只任人宰殺的小雞嗎?
他也想保護他的師尊啊。
“走了。”
顧劍寒放開他,轉而抓住他的手腕,看了看又覺得不對,于是撲了撲長睫,将手指放進聞衍的掌心,再慢慢地、慢慢地伸展開來,輕輕地與他十指相扣。
“馬上去花神沼澤,那裏非常冷,為師可能會不舒服,你得好好牽住我。”聞衍略垂眸,五指僵硬地張着,一時不知該如何動作。
“扣回來。”顧劍寒此刻倒承擔起師父的責任來了,耐心地教他在這種時候該做些什麽。
“師尊,我……”
他欲言又止。
顧劍寒擡起漂亮的貓眸盯着他看,薄唇也抿緊了,看起來不大高興,卻也沒朝着他發脾氣。
“有話就好好說,吞吞吐吐個什麽勁兒?”
聞衍深吸一口氣,告訴他:“我的手……是髒的。”
顧劍寒又蹙深了眉。
“以前又不是沒碰過。”
話是這樣說,盡管他不知道聞衍在別扭什麽,為了安撫他的情緒,他還是用靈力給他施了一個濯洗術。
只見他将兩人十指相扣的手擡至兩人之間,晶瑩剔透的六角形冰淩在兩人手上簌簌落下,繞過手指、掌心、手背的每一分每一寸,最後在聞衍過熱的體溫下潮濕地化開。
“別擔心,為師的靈力是很純粹的,連天階的魔物都能淨化馴服,如果你說手髒,為師就幫你洗幹淨。”
聞衍鼻子一酸,眼眶有些泛紅。
“此刻時機不對罷了,如果在冷月峰,為師還能教你更好的辦法。”
聞衍不知道他所說的更好的辦法是什麽辦法,只覺得心跳加快,每一次跳動都酸痛起來。
自從他們接吻之後,顧劍寒便對他更溫柔了,幾乎是好得不像話,不罵人,不揍人,脾氣也不發,聲音依舊冷冽,但聽得出已經在很努力地放緩了。
顧劍寒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如果是動了情的話——
他真的配得上顧劍寒這份心意嗎?
他這麽差勁。
顧劍寒察覺到手中的溫暖正在一點點地包裹住他,輕輕地挑了挑眉,很想笑一下,卻又怕笑得不好看,吓着他。
于是他斂了斂眉,過了一會兒才擡起另一只手冷冷撫過他微紅的眼尾,那聲音輕得像是風中散落的嘆息。
“都是金丹期的修士了,怎麽還像小孩子一樣動不動就哭鼻子呢?在為師面前也就罷了,以後若是被別人看去,可不得笑話你?”
“我沒有哭。”聞衍糾正他,“只是有點想哭。”
顧劍寒望着他,眸中是毫不掩飾的關心。
“在為師面前,你想哭就可以哭。”
聞衍有點崩不住,正要宣洩一下從一個又一個幻境裏堆積起來的情緒,卻突然反應過來——
他不是剛到築基期嗎?
聞衍懵了,方才的難過被他一把壓了下去,不知道扔去了什麽地方。他擡手凝靈,手中便出現一團琥珀色的靈力,隐隐夾雜着燦爛耀眼的閃電,标志着他準金丹期修士的身份。
聞衍下意識望向顧劍寒。
“方才的幻境,對你來說是個不小的機緣。雖然為師不知道你到底經歷了什麽,但是你的心魔大部分已經消除了,如今靈相比以往更加純粹,加之你可能獲得了某種品階很高的珍稀靈器作為加持,在低階中跨越一個大境界并不意外。”
聞衍怔然,回想起雨幕另一端面容模糊的母親,聲音有些沙啞:“是一把油紙傘。”
顧劍寒輕輕嗯了一聲,對聞衍的機緣并不是很感興趣,再加上此刻并不是好時機,便道:“回去再看。”
兩人朝那個通道飛去,途中聞衍突然想起來書中說金丹期會有丹劫,便問了一聲。
“給你壓了修為,你暫時還不是完全意義上的金丹修士。丹劫會引起花神谷主柳之暝的注意,最好還是先避過再說。”
“師尊什麽時候壓的啊,我都不知道。”聞衍發現他在顧劍寒面前除了來歷和那本原着便幾乎沒有什麽可以遮掩的東西,他想探查的東西很輕易就能知道,想對自己做的事甚至做了都不會被自己發現。
如果他不主動說的話。
甚至若是他真的想深究,完全可以在日常的蛛絲馬跡中找到端倪,囚|禁他,拷問他,對他施以酷刑,修真界的那些手段,他未必熬得下來。
但是他從來沒有未經允許打開過他的暗格、抽屜和衣櫃,也沒有動過床下的箱子。
他明明知道裏面有東西。
到底為什麽?
他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可是他卻沒有從顧劍寒口中得到真實答案的資格和能力,甚至連問都不敢多問一句。他有太多後顧之憂——不屬于這個世界,實力太過菜雞,腦袋也不夠聰明,甚至連這個弟子的身份都是偷來的。
他不知道冷月峰弟子聞衍是誰,他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準大學生,本來該按部就班地去上學的。
“別這樣一直盯着我。”顧劍寒被聞衍盯得不自在,偏頭輕輕咳了咳,“方才,為師第二次吻你的時候,給你施了壓制修為的術法。對身體沒有危害,等回到冷月峰就給你解開,屆時到落星閣來渡劫,受天道規則的影響沒那麽大,為師陪在你身邊為你護法。”
也許只是在那個黑黢黢的小巷口睡着了,做了一個太過真實又太過荒唐的夢。
可是如果顧劍寒不要他了,他卻無法像一枕黃粱那樣若無其事地醒來,再繼續啓程回歸他未完待續的乏味人生。
他會随着這個殘破而悲傷的夢一起,碎成一地尖銳的玻璃碴,深深地紮進顧劍寒瘦白的腳心,讓他永遠也沒辦法忘記。
于是他說:“師尊,我還想再親親你。”
作者有話要說:小顧:呵,傻狗。
還沒告白就想一直占便宜是不可能的:)
ps:從明天開始劇情線節奏就加快了,小天使們不要着急(烏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