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杭州城內一片靜谧,任誰也不會想到,這樣普通的夜晚裏,富可敵國的財神閣卻有着怎樣刀光血影的演出。閣內燈火通明,将飛濺的血映得更加鮮紅。
而這樣的場景,在幾個月前的孟家已經上演過一次了。孔雀翎此物威力只在傳說中,然而為了得到它已經有無數條性命白白搭送。也不知于這些至死也未能在武林中留下姓名的人來說,付出這麽多是值還是不值。
白明玉見韓傾城去追了,暗自松了一口氣,随即又緊張起來,他得與離秋醉聯手将殘餘的爪牙一并收拾掉。離秋醉是拿過天下第一的人,處理起他們來要輕松得多。白明玉也終于可以專心起來,效率果然高得多。他們二人配合的還算好,很快就将殘局清理了個幹淨。
白明玉不知從前自己是如何,反正自他不記事以來,他還真就不是嗜血嗜殺的性格,這事兒他沒往外說,主要是他自己聽着都覺得虛僞,雖然這是真的。但人在江湖上行走,誰手上沒幾條人命,加上孟家上下一個活口都沒留皆是拜青龍會所賜,這些人死便死,就當是還債了。
理是這麽個理,只是若是這麽想的人是白明玉,那就顯得可笑極了。要真是還債,第一個該去以死謝罪的不就是他白明玉本人麽。
離秋醉見白明玉突然像個傀儡似的沒了反應,上前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回魂:“還不去出發去天星閣,發什麽呆。”
白明玉回過神,把腦海裏翻湧的想法奮力地壓了下去。剛要走時,他環顧了四周,問道:“金公子怎麽不見了?”
離秋醉笑道:“你說金玉使你那少堡主去追密鑰的時候他也跟着去了,可能是看這裏有我們兩個已經足夠,就去給韓傾城幫忙了。”
白明玉怔住:“金公子雖會武功,但我看也只是基礎路數,比普通人略強些罷了,他如何追得上少堡主?”
“輕功又不是武功,你白天走路時沒留意過金玉使嗎,他步伐輕盈得很,我看他不止會輕功,而且他那輕功還快得很呢。”
離秋醉還真說對了,韓傾城追上那匪徒,與之交戰數回合,還算輕松地奪回了坤宮反吟結。他剛将密鑰拿到手,便發現金玉使在他身後跟了上來,急切地關心道:“韓舵主,密鑰如何了”
韓傾城也驚訝于金玉使的速度,神威的門派大輕功飛得高,但速度不慢,金玉使不過是普通人,究竟是怎樣追上來的。
韓傾城交還出密鑰,将其遞到金玉使面前:“完璧歸趙。”
金玉使噗地一聲笑出聲來,并未伸手:“交給我算什麽完璧歸趙,得交到老爺手裏才行呢。韓舵主,事情鬧得這樣大,能追回密鑰我實在是感激不盡。可我見那些賊人武藝高強,行事又殘忍,我若是遇到他們,一定是沒有生路的。能不能請少堡主好人做到底,幫我将密鑰完整地交予老爺手裏,這樣我才能心安一點。”
韓傾城料想到這金玉使絕不是一般人,但他這話說得又挑不出什麽毛病。雖不知金玉使跟上來的用意,可說他身為財神閣半個主子,若說他是心系密鑰,也說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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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公子客氣了,這本就是八荒四盟的職責所在。”
倒不是韓傾城擺少爺譜,他原也是個英雄不問出處的,只是他這個正經少爺要管金玉使叫金少爺屬實是叫不出口,于是他就跟着白明玉一起叫公子。
“有勞。”金玉使欠了欠身。
金玉使說財神閣的閣主黃金生已經往天星閣去了,韓傾城便與金玉使繼續往天星閣的方向走。沒想到這路上還有幾個青龍會的人,将金玉使吓得發抖,韓傾城自是不怕,出手将他們解決便是。
二人進了天星閣,黃金生已經在寶庫的門口站着了,旁邊站着的還有白明玉與離秋醉。
黃金生一見了金玉使,慌慌張張地走上前,執起金玉使的雙手,安慰般地撫摸着,嘴裏叫着:“玉兒,玉兒,你沒事,你沒事!”
金玉使一看這大庭廣衆的成何體統,羞澀地想抽回手,低聲勸道:“老爺,別人看着呢。”
白明玉和韓傾城早已不自然地移開了眼睛,唯有離秋醉一個人笑得前仰後合。白明玉面色緋紅地碰了離秋醉一下,想讓他嚴肅點,離秋醉卻反摟住白明玉的脖子,呼吸的氣流皆撒在了白明玉的頸間:“怎麽,有人叫他玉兒,沒人叫你玉兒,你吃味了?那以後我也叫你玉兒好不好,玉兒?”
白明玉真是不知道離秋醉對他這莫名的态度是怎麽回事,他又驚又惱,推開離秋醉咬牙切齒道:“現在是說這種玩笑話的時候嗎!”
黃金生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趕緊重新擺出一家之主的樣子:“對不住,對不住,讓各位見笑了,聽聞是各位少俠幫我拿回了密鑰,我無以為報,這樣,少俠們需要什麽,盡管開口,只要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一定替少俠辦到。”
韓傾城将密鑰遞給黃金生:“不必,職責所在,何須言謝。”
黃金生接了密鑰,卻愁容不改。
金玉使見了,猶猶豫豫地開口:“老爺,有些話,本不該我說,可是……”
一聽金玉使開口,黃金生急忙道:“玉兒但說無妨。”
白明玉暗暗驚奇,看來這黃金生待金玉使當真是一片真心了,能呵護到這個程度,別說這是兩個……男子,便是普通人家的夫妻也難得見感情這樣深厚的。
金玉使似乎下了好大的決心:“我覺得,天星閣已經不再安全了。”
黃金生一聽這話,臉上露出了遲疑的神色:“啊……這……”
金玉使一咬牙,把話一股腦全說了出來:“我們閣中出了內奸,是誰我還不清楚,老爺您盡管疑我,我都受着,這本來也是我的失職。只是事已至此,財神閣的許多秘密已經洩露,而敵人又無孔不入。若只是我們自己護不住,倒也罷了,可一連來了兩個總舵主,我打聽過,他們不止是總舵主,還是神威和真武的首席弟子。老爺,連武林中最強的人都沒能防住賊人,若是再将寶物放置在此處,以後可怎麽處!哪裏會有大弟子天天蹲在這兒幫我們守着呢。”
這話白明玉越聽越奇怪,不由得重新審視起金玉使來。這話倒不是明褒暗貶,但金玉使為何要刻意強調八荒弟子也防不住青龍會,原來他早上那句“全照二位總舵主的意思來”是在這兒等着呢,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韓傾城也察覺到了,他不動聲色地将視線落在了金玉使身上,再沒離開過。
黃金生的表情更加糾結:“玉兒,我絕不會疑你,但這百年來,財神寶庫一直都在這天星閣,這……這是祖宗傳下來的,我……我……”
“老爺的考慮也有道理,我也只是胡亂說說我的意見罷了。孔雀翎圖譜對財神閣來說,并非最寶貴,但那東西卻是武林各家争搶的對象,財神閣畢竟不涉江湖,許多事情都防備不到,我實在是怕……”
此時,天星閣內又闖入一批青龍會的賊人。黃金生哪裏見過這場面,吓得他一把抓住金玉使抱頭逃竄。少不得白明玉等人再度出手将敵人擊退,這才保證了安全。
黃金生快要崩潰了,他只是想本分地經營祖上給他傳下來的這些家産,不求更富更貴,只求維持現狀,以後給祖宗們有個交代。他身旁伴有金玉使這樣的良人,一生能這樣過去,還有什麽遺憾的!可為什麽他會平白無故地卷進這種紛争裏,雖然他還活着,但這一系列的經歷簡直比要了他命還難受。
金玉使則是比剛才與韓傾城在一塊的時候表現得更加害怕,一個勁兒往黃金生懷裏鑽,聲音也帶着哭腔:“老爺,老爺!”
黃金生看着院子裏疊落在一起的賊人的屍體,長嘆一口氣。他輕柔地将金玉使扶直了站好,自己行至寶庫前,将坤宮反吟結置入鎖孔內,念念有詞道:
“獨處乾坤萬象中,從頭歷歷運元功。縱橫北鬥心機大,颠倒南辰膽氣雄。投變轉動玄機卑……”
白明玉愣住:“這是做什麽。”
離秋醉道:“這寶庫可能并非只有一把密鑰即可打開,他念的是應是他家獨門的心法,為開門助力。”
白明玉咋舌:“你懂得倒多。”
這邊黃金生還沒念完:“此是天工無盡巧,不達希夷不可窮。”
那門裏傳出機括運作的聲音,黃金生用力一推,財神寶庫門戶大開。
黃金生沉聲道:“玉兒,随我進去,取出圖譜。”
金玉使不加遲疑,快步上前扶住了黃金生的手。
白明玉見他們二人進了寶庫,思緒愈加雜亂,一股強烈的違和感湧進了他的腦海,他反複回憶着與金玉使相處的那段時間,每一句話,每一個詞,究竟是哪裏。
“不對!”
“你做什麽大驚小怪的。”離秋醉不滿道。
白明玉的臉已經白了,他來不及多解釋,聲嘶力竭向韓傾城道:“少堡主攔住金玉使!”
而財神寶庫中已經傳出一聲慘叫,那聲音赫然是黃金生。金玉使手持圖譜從寶庫中走出,從神情上看,他已不再是從前那個溫和懂事的金少爺,更像是一個久居高位的掌權人。
黃金生強撐着從門口爬出,嘴邊還在流着血:“玉兒,你!”
金玉使頭也不回:“多謝,圖譜我就收下了。”竟連聲音也不是之前婉轉的樣子,添了許多清冷的意味在裏面。
太慢了,太晚了!白明玉怒視着面前換了個人似的金玉使,這個人明明早就露了破綻,可他居然現在才發現。那財神閣與八荒四盟并不熟識,門口的侍衛認不出韓傾城,連老管家都不能确定離秋醉的身份,金玉使又如何能認識僅在最近的一次劍蕩上才出現在衆人視野裏的白明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