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暗查 咱們府裏這位的身份有待商榷……
戚如翡被拐多年,戚家遍尋多年未果,卻在沈老夫人為他張羅婚事時,突然被找回來了。
沈琢不信,會這麽巧。
孟辛壓低聲音道:“公子,屬下去查過了,說是三月初,戚老夫人去拜祭戚将軍夫婦,回城路上,遇見了一個賴頭和尚,那癞頭和尚攔車要水喝。戚老夫人心善命人給了,結果那賴頭和尚臨走前,瘋瘋癫癫留了句‘往西去,葉深處見歸人。”
往西去,葉深處見歸人。
華京以西,葉深處便是葉城了。
沈琢輕嗤,對方這般說,與直接告訴戚家人,戚如翡在葉城有何異?
孟辛繼續道:“戚老夫人只當他是胡言亂語,并沒将此事放在心上,結果回去當夜,就夢見了戚将軍夫婦,醒來後,又想起賴頭和尚說的,便當即讓人向西尋去了。”
“那賴頭和尚呢?”
“屬下無能,暫未找到那人。”
這是沈琢意料之中的事。
對方既安排那人去尋戚老夫人,自然是不會再讓他露面了。
沈琢道:“不必再查他了,以免打草驚蛇。”
孟辛應了,又問:“公子,既然是有人故意引戚家人去的葉城,那咱們府裏這位的身份,就值得商榷了,可要我們的人去趟葉城?”
“不必,等葉城縣令的回信。”
先前在信中,沈琢已同葉城縣令說了此事,等信回來時,便能知曉答案了。
但孟辛很是不解:“可公子,您明知戚如翡居心叵測,為什麽還要幫她?”
在他們成親前一天,孟辛便已查到,戚如翡就是刺殺沈瑜的刺客。
但沈琢佯裝不知,原本是想等成親當日,戚如翡向自己動手時,他再翻出此事,借口料理了戚如翡。卻不想,蓋頭掀開時,才發現,戚如翡竟是之前,在巷子裏救過他的那個人。
那一瞬間,沈琢就改了主意。
暑氣炎炎,風送荷香。
沈琢倚在水榭亭中,把玩着指尖的榴花:誤會而已,再說了,她曾救過我一次。”
孟辛面有猶豫之色:“可萬一,那次是她背後之人設計好的呢?”
“設計好的又如何?”沈琢指尖捏着榴花,半垂着眼臉:“一把刀而已,若能為我所用便留,若不能……”
話沒說完,便聽到一陣匆促的腳步聲。
沈琢擡頭,就見戚如翡頂着烈日,一臉怒氣過來了。
他當即換了副神色,立刻站起來:“阿翡,怎麽了這是?”
話剛說完,便被戚如翡一把揪住衣領。
戚如翡怒氣沖沖瞪着他:“你這個狗男人!你竟然讓人跟蹤我?!”
戚如翡剛出相府,就察覺到有人在跟蹤她。
她甩不掉也抓不住對方,只得又打道回府了。
孟辛看到這一幕,頓時眼皮一跳,當即想上前。
沈琢卻先一步開口了:“阿翡,你誤會了,那些不是我的人。”
戚如翡半信半疑看着他。
“真不是我讓人跟蹤阿翡的,”沈琢擡起手:“阿翡若是不信,我可以發誓。”
戚如翡啐了口:“發誓有個屁用!”
嘴上這麽說,但戚如翡卻松開了沈琢,身子歪在長椅上,擡手就去掐旁側的荷葉。
“阿翡,那個不……”
沈琢話說了一半,頓時卡住了。
戚如翡将手中的荷葉扇的虎虎生風:“不什麽?”
沈勉之最愛夏夜裏來此小坐,是以他從不讓人折荷葉的。
但現在戚如翡折都已經折下來了,沈琢覺得說這話,也就沒意義了。
沈琢搖頭:“沒什麽,阿翡要是嫌熱,不如回院子裏,讓人往房中放些冰盆?”
“坐會兒再回去,”戚如翡扇着荷葉,拾起了剛才的話題:“既然跟蹤我的不是你派去的人,還能是誰?我一出相府,他們就跟着我了。”
沈琢道:“相府的事情有些複雜,阿翡若是想聽,我可以慢慢……”
“打住,我不想聽。”戚如翡對相府的事不感興趣:“我只想知道,我要怎麽樣能不被人跟蹤出門?”
她得去見銀霜。
沈琢頓了一下,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天我陪阿翡出去?”
“什麽天色已晚,現在明明才下午好嗎?現在就去!”
戚如翡立刻站起來,她不想等明天。
沈琢無奈道:“阿翡,今天我們已經出去過一次,現在再出去,會惹人懷疑的,明天一早,我陪你出去,可好?”
“好個屁!在将軍府那個鳥籠子,好歹還能來去自由,在你們這個破地方,出趟門竟然還要被人跟蹤?!”這才第一天,戚如翡就覺得,她已經忍不了了,她轉頭道:“狗男人……”
沈琢嘴一抽:“狗男人?”
“叫習慣了。”
沈琢:“……”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散夥算了,你們相府這個鳥籠子太憋屈了,柳柳的事,我自己去查。”
沈琢慢吞吞道:“那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阿翡一概不知。”
“不知道我可以查。”
“是可以查,但阿翡有所不知,華京官員之間,關系錯綜複雜,就算阿翡查到那人是誰,可若阿翡報仇時一個不慎,便又可能會牽連你的親人。”
沈琢說的隐晦,但戚如翡卻是懂了。
總結下來,就是華京這堆烏龜王八蛋是抱團的,她就算查到那人是誰了,也不能輕舉妄動。
戚如翡惡狠狠瞪着沈琢:“那你就有辦法啦?”
“自然,”沈琢點點頭:“對方冒充我,我是苦主,兼之,沈琢不才,如今忝居大理寺少卿之位,有掌刑獄案件審理之權。”
沈琢說了一堆,戚如翡總結下來就一句話:我是苦主我有官,我能幹翻他。
“呸!一群抱團的狗官!”
戚如翡啐了口,憤怒将荷葉丢到沈琢身上,轉身走了。
孟昙都驚呆了。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敢這麽對他家公子。
沈琢卻是不甚在意,慢悠悠站起來。
他正要走時,沈瑜從院裏出來,瞧見沈琢,當即怒喝一聲:“你站住!”
沈瑜每次只要見到沈琢,沒事也要找找事,這次也不例外。沈瑜火急火燎跑過來,張口就道:“喂,病秧子,這次的事,是不是你栽贓陷害我的?”
“阿瑜,”沈琢一臉看傻子似的看着沈瑜,認真道:“你頭上有光。”
光什麽?!
沈瑜一臉茫然,轉頭正要問小厮時,突然反應過來,當即罵道:“你頭上才綠的發光!死病秧子,你給我站住,你……”
小厮都看不下去了,連哄帶騙将沈瑜勸走了。
沈琢回到院中,掀開薄紗夏簾,剛将腳邁進去時,差點被撲面而來的寒意送走了。
一眼望去,房內裏擺了五個冰盆。
沈琢:“……”
跟在沈琢身後的孟辛,甫一進來,也被凍得打了個哆嗦。
孟辛立刻轉頭,罵道:“公子體弱,夏日不得擺冰盆,你們都不知道嗎?還不趕緊撤下去!”
“誰敢撤!”
孟辛一擡頭,就見戚如翡盤膝坐在榻上,正在擦拭一把匕首。
“可是公子……”
沈琢道:“無妨,你下去吧。”
孟辛只得退下了。
沈琢知道,酷暑難耐,兼之戚如翡心裏有火氣,便也再未說要撤冰盆的話,只是默默拿了本書,坐到了窗邊的案幾後。
戚如翡雖然擦着匕首,但眼睛時不時朝沈琢瞄去。
便見坐在案幾旁的沈琢,先是摸了條攤子搭在膝頭,過了一會兒,他又往身上披了件外袍。
可是很快,沈琢又将目光落在了床上的喜被上。
戚如翡這才注意到,沈琢雖然裹得像只熊,但依舊唇色泛白,身子微微蜷縮着,似乎是真的受不了寒氣。
沈琢不經意撞上戚如翡的目光,強撐着笑笑:“我沒事,我就是看看。”
這表情,這語氣,活脫脫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兒!
戚如翡一臉嫌棄:“你一個大男人,怎麽虛成這樣?!”
吐槽歸吐槽,但戚如翡還是喚了下人進來,将屋中的冰盆撤了大半,只留了離沈琢最遠的那個。
沈琢眸子微彎了下,覺得男人不能随便被人說虛,便輕聲道:“阿翡誤會了,我這不是體虛,是胎裏帶來的弱症。”
“這兩者有區別嗎?”
沈琢:“……”
第二天,吃過早飯,戚如翡就将沈琢拖出門了。
馬車一路往前駛時,戚如翡問:“要怎麽才能甩掉那些尾巴?”
“阿翡,不必擔心,交給孟辛便可。”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孟辛将馬車停下,身後已經沒有那些尾巴了。
戚如翡和沈琢下來,徑自上了客棧的二樓。
“篤篤篤——”
兩長一短的敲門聲響起後,銀霜立刻收了刀,将門打開。
“二小姐家,你可算來了!”說到一半,銀霜看到戚如翡身後的沈琢時,愣了下:“他誰啊?”
“真沈琢。”
銀霜聽了,當即要拔刀:“狗男人!我要給柳柳姐報仇!”
沈琢:“……”
他現在終于明白,為什麽昨天戚如翡說習慣了。
“負心害死柳柳的狗男人不是他,”戚如翡一把摁住刀鞘,沖沈琢道:“先找個地方待會兒,我跟柳柳單獨說幾句話。”
說完,便将門關上了。
沈琢便踱步到走廊的窗口,自上而下望下去,能看到街上形形色色的人。
過了好一會兒,身後的門咯吱響了,戚如翡從裏面出來,身後跟着低眉耷眼的銀霜。
“行了,別垮着臉了!等我為柳柳報完仇,我就回去了,你先回去給他們報個平安。”
“好吧,”銀霜不情願應了,見沈琢站在窗邊,又用力揮了揮拳頭:“你不準欺負我們二小姐,不然我們不會放過你的。”
沈琢好脾氣應了。
見完銀霜之後,沈琢帶着戚如翡在街上虛晃了一圈,兩人便回了相府。
馬車剛停穩,孟辛就在外面道:“公子,那好像是禮部張大人的馬車。”
沈琢掀簾,正好一輛馬車從他們旁邊經過。
雖然馬車跑得很快,但沈琢還是瞧見了,馬車挂的木牌上刻着一個張字。
戚如翡歪在一旁,吃着葡萄,含糊不清問:“上次讓花孔雀負責的那個老頭?”
沈琢點頭,卻有些好奇。
昨天沈勉之不是讓魏晚若去張家探望張小姐的麽?
怎麽張大人反倒來相府了?
沈琢剛回過神,就見戚如翡吐了口葡萄皮,恨恨道:“華京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這要是擱在我們葉城,這種男人早被我閹了!”
說着,目光幽幽飄過來,望向了沈琢身上不該望的地方。
沈琢無語扶額。
有那麽一瞬間,他都懷疑,幕後之人派戚如翡來的目的了。
馬車停了,戚如翡和沈琢下啦剛進府,就聽到沈瑜撕心裂肺的哀嚎聲。
“爹啊!那孩子真不是我的!我若娶了張小姐,可不是我一個戴綠帽子,二是我們全相府都戴綠帽子啊!”
沈瑜哀嚎的一唱三嘆,堪比號喪。
沈琢問:“這是怎麽回事?”
小厮道:“先前夫人去了趟張家,不知同張小姐說了什麽,夫人前腳剛走,後腳張小姐就尋了短見,張大人剛才又來府上鬧了一回,老爺一怒之下,便讓二公子娶張小姐,二公子不從,正鬧呢!”
說完,小厮沖他們行了一禮,匆匆走了。
沈琢微微蹙眉。
他總覺得,這事透着古怪,沈瑜雖然平日裏是個纨绔公子,但卻沒到辱人姑娘清白卻不認賬的地步,沈勉之當真要讓沈瑜就這麽娶了張家小姐?
“哎,真是掃興。”
沈琢茫然擡頭:“什麽?”
“那只花孔雀嘴堵上了,不然我還能多聽他嚎一會兒呢!”
沈琢:“……”
不過戚如翡沒掃興多久,因為很快,她就有事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