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4章

柳自如幾乎不敢去看李瀛的臉色。

皇帝陪着君後去挑男人,這若是颠倒過來還好,可現在卻是怎麽看怎麽匪夷所思。

君後此次回來,雖性子沒變,可在對陛下的态度上,卻幾乎是判若兩人。

“請雙乘小駕來。”李瀛開口,依舊抱着雲清辭沒松手,直到對方推他。

他手臂微緊,但終究還是把雲清辭放了下來。

雲清辭倒是不排斥與他共乘,他靠在小駕一側望着被白雪覆蓋的禁城,目光轉向了東北角。

這個時候,栖鳳樓還未起建。前世的李瀛是在将他重新接回宮中之後,擔心害他自殘受傷之事激怒相府,故而奉上榮寵作為安撫。

現在,那裏還是一片廢棄之所,并無任何醒目之物。

他眸光微動,開口道:“我想阿娘了。”

李瀛雙目微凝,便見他靠在一側,神色眷戀地道:“若能從宮裏,看到城郊別院就好了。”

李瀛面色陰沉,下颌肌肉繃緊。

一直沒有等來他的回應,雲清辭扭臉去看,李瀛卻避開了他的視線。

還不如前世上道,莫不是覺得勞師動衆行一次天子法駕就已經足夠給雲家面子,他撇了撇嘴,道:“東北角乃前朝冷宮,傳言先宗破城之時,曾見數十妃子宮人頸纏白绫,齊挂房梁,後來便有傳言到了晚上能看到一排屍體随風晃蕩,故而封禁,如今已近百年無人踏足。”

李瀛神色郁郁,“無故提它作甚?”

“那麽大一塊地方,太浪費了。”雲清辭直截了當道:“不若建個觀景樓吧,日後不出宮便能看到整個上陽了。”

李瀛痛苦合目,重重偏過頭去,啞聲道:“不建。”

“為何不建?”雲清辭說:“我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鎏金栖鳳樓。”

剎那間,李瀛好像回到了曾經某個噩夢的瞬間。

潔白的手拉着他的袖口,精致銀靴蹬蹬踩在寬階,一路往上:“阿瀛你快點!”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忍俊不禁:“急什麽。”

“這是阿瀛送我的樓,我迫不及待嘛。”

他們來到了頂樓,風很大,青年丢開了他的手,張開雙臂來到護欄前,長發被吹的狂舞。

他靜靜站在對方身後,笑容還在臉上,可卻還有另一個他在喃喃低語:“雲清辭,你過來,不要靠近那裏,雲清辭……”

他沖自己說:“拉住他,李瀛,你要拉住他,聽到了沒有!李瀛你要抓住他!”

他知道即将會發生什麽事,因為這樣的場景他已經經歷了無數次,但那一個自己分明什麽都不知道,他只是安靜而溫柔地望着雲清辭。

直到那個身影回頭沖他笑了一下:“我先下去等你了喔。”

靜立的李瀛終于意識到了什麽,他猛地撲上前去,伸手欲要抓住那抹身影,卻只能眼看着他狠狠砸在冰冷的雪地裏。

滾燙鮮血飛濺在他的臉上。

仿佛有一千只厲鬼在齊聲尖叫,銮駕之上,他猛地按住額頭,腦中尖銳的刺痛讓他臉色慘白,冷汗密密麻麻滲出鬓角。

“陛下,陛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李瀛猝然回神,他雙瞳烏黑,有那麽幾息,他直勾勾地在盯着面前的人。柳自如屏住呼吸,輕聲道:“咱們到了。”

李瀛立刻扭臉去看身邊,柳自如又道:“方才君後喊您一直不理,便自己下去了。”

他擡眼,雲清辭果真已經下了銮駕,身影正好進門,消失在視線中。

他霍地起身,柳自如提醒:“您的臉色……”

李瀛放慢腳步,給了自己平複情緒的時間。

柳自如神色略顯擔憂,他總覺得,陛下自打那晚喊着素簪醒來,精神就不太對勁。

雲清辭在主位坐下之後,李瀛才走進來,淡淡開口:“都起來說話。”

樂坊先生起身,命人奉上熱茶。雲清辭則看了李瀛一眼。怎麽覺得重活一次,李瀛好像變小氣了,不過是提議建個觀景樓罷了,至于一路堵着耳朵裝沒聽到麽?

李瀛在他身畔落座,接到他的視線,解釋道:“方才,朕在想事情。”

騙人精。雲清辭沒有多問,道:“那咱們開始吧。”

李瀛略顯疲憊地擡了擡手,柳自如便道:“你去,把所有樂師都叫上來。”

很快,一衆穿着白衣插着木簪的樂師便跪在了雲清辭面前,他讓人都站起來,目光落在幾個儀态不錯的人身上,道:“都擡起頭來。”

李瀛撫着杯沿,面無表情地望着雲清辭。

後者已經從主位站起,不停地在一幹俊俏青年身上看來看去,眸子微微發着光,他伸出手指點出了幾個相貌凸出的:“你,你,你,你,還有……你們兩個,到前頭來。”

被點到的人均有些緊張,因為他們好像同時收到了死亡與榮光兩種視線。

幾個人戰戰兢兢地來到雲清辭面前,又聽他道:“站直一些。”

雲清辭細心觀察着,腰,腿,肩,背,然後轉身,一臉高興地對李瀛道:“就這幾個吧,帶我宮裏去。”

李瀛剃刀一樣的目光在幾人臉上劃過,最後落在中間生的最俊俏的人臉上,幾息後才道:“就依君後的意思。”

雲清辭大為滿意,道:“好了,起駕回宮。”

他平平伸手,銀喜剛要上前,便見一道陰影襲來,當即吓得後退一步。

李瀛托住了雲清辭的手,道:“今日有些晚了,不然讓他們明日再來陪你。”

雲清辭看他。

李瀛松口:“那便今日。”

銮駕回宮,後頭跟了六個樂師。

朝陽宮前,雲清辭再次被牽着下來時,很是體貼地道:“陛下如果累了,不若先回去休息。”

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成,李瀛留不留都無所謂,他看對方臉色也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李瀛靜靜望了他一眼,不知道是有腦疾還是為了表示自己不累,他又将雲清辭抱了起來,大步邁入了宮裏。

雲清辭感覺莫名:“你幹什麽?”

“陪君後賞樂。”

雲清辭眯了眯眼睛,臉上的不悅都表現那麽明顯了,還在這兒跟他表示寬宏大度呢。

罷了,既然李瀛樂意,他也不介意就着對方不爽的臉色下飯。

重新端坐在桌案後面,俊俏青年齊齊奏樂,舞女重新跳起婀娜舞蹈,雲清辭終于真正高興起來。

他頻頻朝幾個樂師處看,滿臉欣賞與着迷,時不時還會收到那邊投來的或腼腆或緊張的視線。

李瀛眸色陰冷如刀。

有樂師不經意與他目光撞上,頓時心中一寒,急忙垂首,盡心奏樂。

雲清辭看的十分盡興,時不時為舞女漂亮的旋轉大力鼓掌,快活至極:“好!”

腰間忽地一緊,他被一只長臂勾起,被迫落座在身邊人的腿上,雲清辭下意識看他,唇邊還有果糕殘渣。

男人給他擦幹淨了嘴巴,手指拂開他頰邊碎發,低聲道:“這麽高興?”

“美人美景,豈有不高興之理?”

李瀛抿唇一笑,拿過溫酒器上的銅壺,将冒着熱氣的果酒倒入杯中,端到他面前,道:“美人美景,當以美酒作陪。”

此話甚是有理,雲清辭伸手去接,卻被他故意躲開,冠服端嚴的天子在他疑惑的視線中,将離遠的酒盅重新湊近,意味深長道:“朕伺候君後。”

他眸如暗夜河流,幽邃而深深,神色之間隐有誘惑之意。

雲清辭微微張大眼睛。

李瀛為何如此讨好?

他心中警惕,可轉念一想,如果李瀛真要殺他,又何須使用下毒這種龌龊手段?

當即放松下來,直接就着他的手飲了。

果酒香甜,雲清辭眯了眯眼睛,故意道:“還要。”

抛去前世種種,李皇陛下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哪怕是在一衆俊俏樂師裏面,也是拔尖的那個,他既有心伺候,雲清辭自無不可。

李瀛一手環着他,一手又倒了一杯,耐心無比地喂他飲下。

三杯下肚,雲清辭有些不勝酒力。腦子還算清醒,但身體已經有點飄,清楚再飲下去可能要受李瀛擺布,便擺了擺手:“不要了。”

李瀛湊近他的耳畔,呼吸克制:“最後一杯。”

“不。”雲清辭縮了一下脖子,被他呼吸噴到的地方一陣雞皮疙瘩,他一把将李瀛的臉推開,道:“不要。”

誘惑失敗,李瀛沒有再勸,他繼續摟着雲清辭,擡眼看向奏樂處,修竹般的手指勾了勾。

樂師們面面相觑,神色遲疑,李瀛看準了那個臉長得非常好的,大幅度勾了勾手。

對方只好從琴邊起身,猶猶豫豫地走過來,李瀛指向身側蒲團,他便謹慎地跪了下來,“陛下。”

“嗯?”雲清辭聽到動靜,撐着李瀛的胸口坐起身子,眼神迷離,“你怎麽過來了。”

李瀛牢牢摟着他的腰,是不容他輕易掙脫卻又不會弄疼他的力道,态度溫和:“他想陪君後喝兩杯,不知君後願不願意給個面子?”

樂師額頭滲出冷汗,雲清辭語氣含糊,道:“喝,喝酒嗎?”

樂師硬着頭皮點頭,同時趕緊倒了兩杯,一杯遞給雲清辭,道:“請,請君後賞臉。”

李瀛幽幽開口:“你叫什麽名字?”

“草民,姓阮名憐。”

“阮憐。”李瀛問雲清辭:“喜歡嗎?”

雲清辭半眯着眼睛,看了阮憐一會兒,道:“好吧。”

他露出一抹又淺又甜的笑,軟軟道:“不過若想灌我,還得阿憐親手喂才行。”

阮憐臉色煞白。

李瀛的手臂無聲收緊,依舊沒有勒痛雲清辭,可手臂肌肉已經硬如鐵塊。

“唔——”雲清辭迷惑地來問李瀛:“不行嗎?”

“自然可以。”李瀛呼吸更沉,道:“只要君後高興,怎樣都好。”

阮憐哆嗦着,将酒盅遞到了雲清辭嘴邊,雲清辭就着他的手喝了,眼前是一雙修長潔白的手指,他舔了舔嘴唇,忽覺酒不醉人人自醉,道:“阿憐的手真好看,再來一杯。”

李瀛的眼神已經像是要吃人,阮憐頂着那可怖的注視,重重吞了下口水,強作鎮定又喂了他一杯。

透明的酒液自丹紅唇瓣滑過下巴,滾入修長的脖頸,雲清辭腦袋更昏,直接往後一仰,兩頰緋如紅霞,他困倦地揪住了李瀛的領口,道:“我明天,還要,高興。”

李瀛說:“都依君後。”

他将雲清辭抱起,居高臨下地望着阮憐,後者直接伏在地上,額頭緊貼手背,冷汗浸濕了衣裳。

“聽到了麽?”李瀛神色森森:“君後很喜歡你們。”

“今夜便都留下吧。”

一陣悉嗦之聲,殿內瑟瑟跪了一地。

他直接穿過鮮豔的海棠屏風,帶着雲清辭進了內室。

屏風之外,衆人僵硬地跪着,一動不動,樂聲停止,殿內一片寂靜。

柳自如重重地閉了一下眼睛。

以前善妒之人是雲清辭,恐吓下人也都是雲清辭,如今風水輪流轉……

倒黴的還是底下的人。

雲清辭的身體被輕輕放在床榻之上,醉酒的紅暈已經從臉頰蔓延至脖頸,李瀛取下他頭上玉冠,手指穿過濃密黑發,指尖微微發抖。

他費力地沉下呼吸,以及心中火焰,卻始終未能忍住,伸手抽落雲清辭腰間玉帶。

雲清辭是他的君後,他要與自己的君後親近,何須忍耐?

他猛地欺身,卻對上一雙因酒氣而濕潤的眸子。

雲清辭睫毛微顫,有些迷茫地望着他。

“清辭……”他瞬間失去所有底氣,緩緩抵上雲清辭的額頭,用氣聲說:“你是不是,不愛阿瀛了?”

雲清辭不吭聲。

李瀛眸中聚起濃霧,嗓音低低啞啞:“你在跟我鬧脾氣,是不是?”

“唔。”雲清辭不明所以。

李瀛手背泛起青筋,寬大的手掌捧起了他精致的臉,他長睫濕潤,小心翼翼地試圖吻他。

雲清辭眉頭陡然一擰,狠狠推開了他的臉。

十分嫌惡地兇:“不要你。”

作者有話要說:

辭崽:壞人,不給親。

李皇:。

想交公糧·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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