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2章

朝陽宮內只剩下雲清辭與阮憐二人。

此前雲清辭不解風趣,每逢眼線報告李瀛尋人彈曲,就立刻擺駕前去。李瀛嫌棄他擾了興致,雲清辭認為他魂兒都要被勾走了,時常鬧的不可開交。

可事實上,想要拴住一個男人,總是靠驅趕別人怎麽行?

房門一關,阮憐端坐琴邊,手指輕撥琴弦,雲清辭頓時從中品出幾分極樂來。

窗外白雪皚皚,天幕圓月高懸,此情此景有美人作陪,又有佳音熏耳,我不樂誰樂。

此刻再次回憶起來,倒真是他當初腦子進水,不解風情了。

雲清辭撩開衣袍直接在他身邊坐下,阮憐掀睫瞧了他一眼,無聲地将腿往旁邊挪了挪,順便把琴推來他面前,道:“君後此前可有接觸過樂器?”

雲清辭點了點頭,哪怕不帶前世,如他這樣的世家公子,琴棋書畫都是基礎功夫,秦飛若當年一心挂在他身上,這方面從未懈怠過。

“那君後,想學什麽曲子?”

雲清辭想了想,道:“良辰美景?”

‘良辰美景’素來是有情之人最喜歡的一支,他這話一說,阮憐就無言了一下。

須臾,他略顯無奈地望向雲清辭,道:“君後,可是對草民有意見?”

雲清辭仰起臉看他,眨了眨眼,道:“為何這樣說?”

他只是覺得此曲正配今晚,并不知道其在學樂曲的人眼中還有別的意味。

“……陛下此前,已經因為君後多看了草民一眼,罰過草民。”阮憐緩聲道:“而且,不許告訴君後。”

雲清辭臉色微微一沉。

這件事他的确一無所知,銀喜與金歡竟也敢瞞他。

他豁然起身,手背忽然被一只手按住,阮憐看着瘦弱,力氣竟然不小,雲清辭被迫坐下,目光轉冷。

似乎剛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阮憐縮回了手,道:“還請君後當做不知,草民位卑人賤,不敢勞煩君後出頭。”

雲清辭頓了頓。

重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眉頭微皺,道:“我理解你的擔憂,你不要怕,我既然敢留你,自然能夠護你。”

他拍了拍阮憐的肩膀,道:“你只管教我就好。”

“那,換支曲子?”

雲清辭不是很高興,老不樂意道:“換什麽?”

“陽春白雪?”

“不要。”

阮憐略作思忖,道:“君後想聽什麽樣的?”

“要聽風流放浪的。”

這宮中已經足夠壓抑,他現在就想聽靡靡之音,就想放縱解放。

琴師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唇畔微彎,語氣輕柔:“草民倒是有一曲……”

他話未盡,雲清辭便追問:“什麽?”

“草民,不敢說。”

“快說。”雲清辭說:“我命令你說。”

阮憐臉頰微微泛上紅暈,雲清辭好奇心全被勾起,伸手推了他一下,“快點,不然命人打你了。”

“……戲美人。”阮憐開口,似是有些難為情:“不知君後可有聽過?”

這‘戲美人’,是坊間浪蕩子所做之曲,它還有一個隐晦的名字,叫‘弄花蕊’,這首曲子戲谑中透着風流,風流中又透着那麽一點的撩人,撩人中卻又帶着些許做作的高雅,當初一出世就受到許多貴族纨绔的歡喜。

但這樣的曲子,在宮中是不許彈的。

雲清辭的眼睛當即亮了,他一拍手,道:“好,就學這個!”

“若是叫陛下聽見……”

“他忙得很,沒時間過來。”

雲清辭只是聽聞有這麽一個曲子,但他從未真的聽到是什麽樣的,不過,他覺得有趣的很,道:“你怎麽會這個?”

“在樂師眼裏,無論什麽曲子,都各有各的趣味。”

雲清辭高興的直拍手:“快,快彈。”

琴師俊如美玉,渾身都透着冰清玉潔的味道,但當那只手放在琴弦上,卻倏地帶上了別的意味。

琴聲漫漫,雲清辭忽然明白這首曲子為何如此傳神了。

很多人形容它,都說像是将世間最高貴的美人丢上了榻,又像是在不停地摧毀價值不菲的寶物,又奢靡又堕落,又高傲又下作。

這樣的曲子,尤其是被如琴師這樣幹淨的人彈出來,就越發教人明白它為何如此上頭。

雲清辭聽的心癢難耐,臉頰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

阮憐偏頭瞥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剔透的眸子劃過一抹趣味。

就在這時。

銀喜和金歡忽然大喊了一聲:“參見陛下!!”

這不是參見,是提醒。

琴音戛然而止,雲清辭回神扭臉。

緊閉的房門被人一腳踢開,天子的身影夾雜着冷意與雷霆,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阮憐立刻從琴畔離開,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草民參見……”

李瀛腳步不停,疾步來到他面前,直接一腳踢了上去,琴師豁然後飛,身影撞倒屏風落在地上,他不受控制地咳了一聲,烏發散開,一縷鮮血自唇畔溢出。

李瀛卻絲毫未有觸動,冷厲道:“拖出去,五馬……”

“我看誰敢!”

雲清辭的聲音傳來,李瀛發昏的頭腦陡然冷靜下來,他五指緊攥,驀地扭臉看向他,眉目之間皆是強忍的狠厲:“你要護他?!”

雲清辭看向琴師,後者容顏蒼白,長睫低垂,唇瓣那抹血色将他襯得格外可憐。

他快步走了上去,伸手去扶對方,後者卻安靜地躲開了他的手。

雲清辭愣了一下,意識到是自己害他至此,只能将手縮回。

他站了起來,身側琴師掙紮着起身,重新跪了下去,嗓音沙啞道:“草民有罪……”

“你有什麽罪?”雲清辭目光冰冷,直刺李瀛,下巴微擡,道:“柳先生,既然是陛下動的手,還勞您扶阮樂官去太醫院看傷,若他有了什麽好歹……”

他慢悠悠地道:“本宮便與陛下和離,不呆在這無趣的深宮了。”

這個人質,他不當了。

李瀛臉色鐵青。

雲清辭十分滿意。

看來他的确生怕自己回了相府,他放心地垂眸,阮憐又咳了一聲,指縫間都是血跡,柳自如猶豫地看了李瀛一眼,硬着頭皮上前來把阮憐扶了起來。

後者啞聲道:“多謝君後。”

雲清辭沒有答話。

他沒想過李瀛會突然過來,也沒想到他一言不合就要殺人。以前的李瀛不是這樣的,他待人寬厚,是個極能拎得清的人,何況上回還讓阮憐喂他喝酒。

再不濟,他也應該問清楚怎麽回事,而不是上來就像被搶了食兒的狗,開始發瘋。

下人識趣地退了下去。

雲清辭站的很直,李瀛也站的很直。

他們對視着,誰也不讓誰。

終于還是李瀛動了,他慢慢上前,來到雲清辭面前,道:“朕聽說,君後喊了幾個樂師來聽曲兒,特想來湊個熱鬧。”

“陛下這話說的,怎麽有些耳熟。”雲清辭狐疑了一下,忽然笑了:“想起來了,此前您尋樂姬作陪,臣趕到時,似乎也用的這個借口。”

李瀛呼吸微緊,道:“你在報複我?”

“報複?”雲清辭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想到這個詞彙,他道:“我不過是尋樂師學琴罷了,就跟您當年一樣,尋樂姬奏曲兒放松。”

“你學琴……剛才他彈得那是什麽曲兒?”

“看來您聽過這個曲子。”雲清辭反問道:“在哪兒聽的,宮中可不許奏這個。”

李瀛的眸子潮濕了起來,道:“武侯府,後院,在那裏聽的。”

“是麽?”雲清辭眼中一片涼薄:“宮裏養了那麽多樂師舞姬,已經滿足不了你了?”

這件事,他前世到死都不知道。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錯了,他放緩了聲音,解釋道:“我從未做過對你不起之事,我去那裏,是為了談事情……”

“順便欣賞歌舞對麽?”雲清辭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倒下的屏風上,道:“陛下,我願意繼續做您的君後,是因為我留戀這裏的權勢。”

還有跟你母後的賬沒有算。

他說:“我不在乎你要去找誰,但我希望我們相敬如賓,你我都很清楚這場婚姻意味着什麽,既然是利益結合,我會踏踏實實做你牽制雲家的人質,而你,負責滿足我作為君後,所該享受的一切待遇。”

“你覺得我在拿你當人質?”

“不然呢?”

李瀛盯了雲清辭半晌,再次上前一步,郁郁道:“君後的待遇,可不包括飼養面首。”

“我從未做過對你不起之事。”雲清辭偏頭看他,神情比他更為認真:“我喊他來,只是想學琴,順便聽個曲兒。”

“你拿我的話,來堵我。”

“有麽?”雲清辭想了想,不無譏諷地道:“可能因為我們說的都是實話吧。”

李瀛在生氣,也許吧,畢竟好好的一顆愛他要死要活的棋子突然不愛他了,心中總是會有落差的。

可雲清辭知道,李瀛很快就會調整過來,他會重新審視自己這顆已經不再愛他的棋子。

李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并無聲地欺近,雲清辭沒有躲避,李瀛的鼻尖幾乎要與他撞上,呼吸都噴在他的臉上。

“你如此坦蕩,向朕索要君後的權勢,那麽又何必與朕鬧脾氣,連侍寝都不肯?”

“我可從未與陛下鬧過脾氣。”雲清辭毫不相讓道:“何況究竟是我不肯侍寝,還是陛下不待見我,因為我上趕着侍寝而把我從床榻上甩下來的是誰?”

李瀛一噎,道:“所以你便去寵幸一個伶人?”

“我再說一遍。”雲清辭難忍怒意:“我只是喊他來學琴,而且,這是您的意思,當初您還說讓我去樂坊自己挑樂師,喜歡哪個挑哪個,我倒是不明白了,為何您現在像是突然變了個人!”

他瞪向李瀛。

後者頓了頓,無意識地躲了一下他的目光,道:“你當真,只是學琴?”

“順便欣賞美色。”雲清辭說:“怎麽,不行麽?”

李瀛重重抿唇,好半晌才道:“朕,不夠好看麽?”

李皇陛下自然是好看的,他是每一寸都長在雲清辭審美上的男人。

雲清辭極其喜歡他的鼻子,高挺而堅毅,無論他吻自己哪裏,鼻尖都會頂在附近的皮膚上,按壓感十分舒适。

雲清辭很意外李皇陛下會主動與一個伶人比較,忍不住嗤笑一聲:“我可不敢欣賞陛下。”

李瀛的手擡起來,又壓下去,道:“你就,這麽喜歡他?”

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可不是麽,他畢竟是皇帝。雲清辭不無諷刺地想,他的心裏能裝下無數人,而他的君後,卻必須要守心如玉的啊。

他淡淡點醒:“您放心,只要我還身在這個位置,就不會做對你不起的事。”

他轉身,卻被李瀛拉住。

“既然你身在這個位置,是不是應該……履行一下自己的職責?”

雲清辭看着那只手。

“朕可以不動他。”李瀛低低地說:“但今後,朕日日都要君後侍寝。”

作者有話要說:??辭崽:以前不都是我綁着你侍寝嘛。

李皇: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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