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09(10.5修)

因為吃人嘴短,加上對蜉蝣用“強權”壓迫秦壽師兄有點不好意思,游鯉鯉決定給蜉蝣和秦壽師兄分別買份禮物。

再加上還要給自己買些東西,于是游鯉鯉找秦壽師兄打聽了下上清宗坊市的位置,又找借口将蜉蝣支開,然後便拿出她的小紙鶴,搖搖晃晃飛去了上清宗坊市。

上清宗坊市并不在護山大陣之內,而是跟禿山一樣,坐落于上清宗主脈附近的山腳下,除了上清宗弟子和游鯉鯉這樣算不上弟子的外門雜役,還有許多非上清宗修士也會來這裏尋求交易,因為背後就是上清宗,坊市安全有保障,所以坊市從來人流熙熙,熱鬧非凡。

游鯉鯉一到坊市就逛花了眼。

上次去望仙門,她光顧着找工作了,哪裏有逛街的心思,因此說起來,這才是她真真正正第一次逛修仙界的坊市。

修仙界的坊市自然跟凡人界的大不相同。

光是店鋪,就有老老實實待在地上的、風騷拔群飄在天上的、不安于室來回溜達的……

店鋪裏乃至街邊小攤上的東西更是應有盡有。

丹藥符箓,法器法衣,仙草靈獸,靈食靈酒……就連凡間的小玩意兒也是應有盡有。

游鯉鯉走馬觀花地逛了逛,最後鑽進一家賣衣裳首飾的店鋪,給秦壽師兄挑了件水火不侵的法衣,然後思索再思索,最後給蜉蝣挑了一支玉簪。

游鯉鯉從沒見蜉蝣對什麽東西表現過興趣(除她以外),無論是修士人人追求的丹藥法器,還是世俗凡人喜好的華衣美食,他都漠不關心,天天跟着游鯉鯉吃着上清宗外門雜役的大鍋飯他甘之如饴,為了方便幹活穿一件灰撲撲的修身短褐也高高興興,平日更不見他像秦壽師兄那樣分秒必争地修煉。

除了對游鯉鯉的執著,他仿佛沒有其他任何欲望。

所以游鯉鯉思索再三,随後還是只挑了一支玉簪,一支簡簡單單毫無修飾,但玉質玲珑剔透如月光的玉簪。

蜉蝣長相普通,但卻有一頭漆黑如夜的長發,初到禿山時,他長發披散,不簪不挽,後來因為要幹活,再披着就不方便,他便随意取竹筷甚至樹枝一挽。

雖然游鯉鯉覺得那樣其實也挺好看的。

但卻又覺得,他明明值得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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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挑了這個玉簪,然後拜托店家在玉簪內側不起眼的角落,刻上了蜉蝣的名字。

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

游鯉鯉心裏想着,出了賣衣裳首飾的鋪子,扭頭又轉進一家丹藥店。

從穿到這裏後,游鯉鯉就沒有正經修煉過。

剛開始是時間不允許,每天忙忙碌碌累成狗,天黑回到小屋後只想躺屍睡覺。

後來蜉蝣來了,游鯉鯉有些時間了,開始是忙着學法術,學完法術後忙着躲蜉蝣,也沒怎麽修煉。

雖然也可以擠時間修煉,但還有一個問題,就是資源不允許。

嫏嬛仙界的修士,要修煉幾乎都要借助丹藥靈石,只憑自身吸收空氣中的靈氣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效率實在太低,若是靈氣充裕之地還好,可像禿山那種鳥不拉屎靈氣匮乏的地方,光憑打坐修煉的,簡直說不清是勇士還是傻子。

所以雖然有心努力修煉一把,但現實就是,直到此刻,游鯉鯉才真正踏入修煉的第一步。

唉,怪不得都說仙緣難求。

游鯉鯉倒不是有非要成仙成聖,但既然穿到這修真界,好歹也得試一試吧?說不定她就是隐藏的絕世奇才,修煉起來一日千裏呢!

至于那個“天生靜脈阻塞修煉廢柴身嬌體軟易推倒”的設定,早被游鯉鯉選擇性遺忘了。

畢竟她已經不是原來的瑪麗蘇工具人游鯉鯉了,如今的她,是穿越而來的、天才游鯉鯉!是注定會成為升級流爽文主角的女人!

所以,什麽修煉廢材身嬌體軟易推倒的傻逼設定,世界肯定會給她自動修正過來的!

懷着這樣美好的願望,游鯉鯉将剩下的所有靈石全部換成了适合修煉的丹藥,也不再看坊市裏千奇百怪的商品們,幹脆利落地離開。

就是離開前發生了點小車禍——紙鶴起飛時,突然一股妖風不知從哪裏吹來,把紙鶴吹得東倒西歪,游鯉鯉維持着自己不從紙鶴上掉下來就已經用盡了力氣,實在控制不了紙鶴的方向,于是紙鶴一頭撞上了旁邊的無辜路人甲。

無辜路人甲是個面容普通,渾身上下沒有任何記憶點的男修士,存在感低的離譜,撞上去之前,游鯉鯉甚至都沒發覺那裏還有個人。

等随着紙鶴一腦袋撞進人懷裏,游鯉鯉才恍然這裏還有人。

“抱歉抱歉,沒撞着吧?”游鯉鯉不怎麽真心地問道。

就她那紙鶴的速度和她的體格,想把個有修為的修士撞出什麽好歹來,那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所以游鯉鯉也就是客套客套,穩住了紙鶴就準備溜走。

——但對方的反應卻有些奇怪。

他那雙沒有任何特色的眼角直勾勾地盯着游鯉鯉,也不說話,半晌,嘴角勾起一個像是笑容的表情。

“無事。”

他說道,聲音倒是很好聽。

游鯉鯉莫名覺得有點滲人,呵呵幹笑兩聲,趕緊給紙鶴注入靈力,逃之夭夭了。

理想是美好的,然而現實是殘酷的。

帶着大半身家換來的丹藥回了禿山,懷揣着蒙塵的珍珠馬上要重放光彩的激動心情,游鯉鯉禮物都沒來得及送,就淨手焚香,盤腿打坐,吃下丹藥,按照記憶中的方法煉化藥力開始修煉。

然而——

游鯉鯉吃下了丹藥……

游鯉鯉煉化了藥力……

藥力湧入游鯉鯉經脈……

藥力……藥力不見了!!!

正如在溫家時一樣,游鯉鯉如今的經脈雖然被打通了一條支脈,但主脈仍然堵塞着,根本無法像普通人一樣讓靈氣在全身經脈中循環滋潤自身,而那僅有的一條勉強打通的支脈,則像個又小又破的破布口袋,靈氣進來了,靈氣出去了,游鯉鯉……游鯉鯉什麽都沒有。

靈力一旦用完,就只能等它慢慢複原,滿了還會溢出,想多存點兒都沒辦法。

這也是為什麽在溫明光無數天材地寶的喂養下,游鯉鯉直至離開溫家都還只是個最低級修士的原因。

如果沒有什麽驚天奇遇,她這一輩子,都只能是這個修為了。

什麽修仙啊求道啊,根本與她無關。

她就是普普通通的凡人游鯉鯉,哪怕穿越了,有靈力了,遇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

她還是那個凡人游鯉鯉。

……

晚飯時,游鯉鯉将兩份禮物送了出去,秦壽師兄和蜉蝣都很驚喜,尤其是蜉蝣,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玉簪,仿佛那是什麽一碰即碎之物。

“我會好好保存它的,這是我最珍貴的東西。”

他的雙眼閃閃發亮,仿佛有群星在裏面彙聚。

游鯉鯉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

“不用這樣啦,喜歡的話,以後我還會再送的!”

蜉蝣微笑。

“好的,那我等着哦。”

送完禮物,游鯉鯉便回自己的小屋休息了。

她又吞下一顆丹藥,再次嘗試煉化修煉,期望奇跡發生。

奇跡當然沒有發生。

游鯉鯉郁悶地一把趴在床上,丹藥瓶随手一扔,咕嚕嚕滾到了牆角。

明天就把它轉手賣給秦壽師兄吧,換成的靈石還可以請蜉蝣去坊市上那家飄出銷魂香味的酒樓大吃一頓,然後再去賣法衣的鋪子逛逛,今天給秦壽師兄和蜉蝣買禮物時她就看到了,鋪子裏有好多女修的衣服,每一件都超級漂亮!想想來到這裏後她居然一件衣服都沒買過,簡直是慘絕人寰,滅絕人性!

所以明天她要一擲千金!揮金如土!想買什麽買什麽!不買不是人!

游鯉鯉就這樣不斷暢想着明天逛吃逛吃的美好景象,試圖懷揣着這美好的願景睡去。

可卻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着。

在快把床板磨出火之前,游鯉鯉終于放棄睡覺,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披上外套,走出了小屋。

與此同時,在游鯉鯉隔壁的房間裏,手握發簪安睡的少年身形忽然變得模糊而不确定,幾個瞬息之後,少年的身體忽然化作一粒小小的青色種子。

再然後,種子驀地炸開,化作齑粉,紛紛落在地上。

随着齑粉的消散,一縷無形無質的存在飄搖而上,飄出小屋,飄出禿山,一直飄到遙遠的青蘿山。

青蘿山上,淩霄殿裏,銀發如瀑的男人緩緩睜開了眼。

出了小屋,游鯉鯉漫無目的地走。

這是個晴朗的夜,擡頭望去,幕布般的深藍天空上,月光星光交織輝映,将整個禿山照地雪一樣白,百香彘都睡去了,不再發出哼哼的擾人聲音,遠處上清宗的仙樂卻還隐約傳來,聲音綿綿如訴,不知道是什麽樂器,但游鯉鯉聽着只覺着心情更低落了。

她不知道往哪裏去,鬼使神差地,就沿着癸字號畜棚往禿山頂上走。

說起來好笑,她來到這裏一個月,天天溜着一群百香彘滿山跑,禿山山頂又那麽矮,她卻居然神奇地從未上過山頂。

當然,山頂也實在沒什麽好看的。

禿山禿地徹底,山頂也是光禿禿的,一堆亂石胡亂堆着,連棵樹都沒有,實在沒什麽可瞧的。

可游鯉鯉這會兒本也不是去看風景的。

她只是想站得高一點點。

不用站在最高處睥睨山河,只要比平常高一點點,一點點就夠了。

她不貪心。

星輝月光下,游鯉鯉沒有乘紙鶴,只徒步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越到上面視野越開闊,四下裏也越明亮,游鯉鯉看見了山頂。

或許是在最高處的緣故,游鯉鯉恍惚間覺得,似乎滿天的星輝月光都彙聚在那裏。

她看着那星輝月光一步步爬上山頂,卻在即将到達時止步。

——山頂上有人。

風很大,夜色明亮,游鯉鯉看到一個銀色長發的人影在亂石堆間安靜坐着,長發和衣袍被吹得飄飄揚揚,仿佛神仙的飄帶。

不,就是神仙。

當他轉過身,在月光下露出那張面容時,游鯉鯉心裏篤定道。

看到裴栩的臉時,游鯉鯉心裏冒出的形容詞是“恍如谪仙”,然而看到眼前這張臉,游鯉鯉知道,谪仙前面的限定詞可以去掉了。

這就是谪仙啊。

與五官美醜無關,盡管他的五官似乎也很好看,但一眼過後,游鯉鯉甚至不記得他長着什麽樣的眉眼,因為那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細膩又浩大,溫柔又淡漠,親近又疏遠……就仿佛天上明月一樣的感覺。

他的眼睛在看着游鯉鯉,又似乎沒有在看。

假使真的看了,那麽在他眼中,游鯉鯉也不會跟山上的石頭有任何區別。

那是憐憫萬物又淡漠萬物,對世間萬象一視同仁,以萬物為刍狗的眼神。

游鯉鯉按住了胸口,那裏忽然抽痛了一下。

“你是誰?”

她站在距離山頂還有數十米的地方向上喊。

他并不言語。

夜風又大了起來,吹着他的衣袍,簡直像要将他吹走。

但游鯉鯉知道,風當然吹不走他。

游鯉鯉往山頂走。

越靠近山頂,路越是陡峭,最後完全沒了路,也完全沒了坡,只有直直九十度向上的絕壁。

游鯉鯉不會憑空漂浮,要上去的話,要麽不顧形象手腳并用地爬,要麽借助紙鶴,可她沒有帶紙鶴。

游鯉鯉仰頭,正見他月光似的眼神灑下來。

身旁突然飄起草木的清氣,游鯉鯉低頭,就看到岩石縫裏、亂石堆上,本來寸草不生的地方忽然生出一絲絲綠意,它們搖頭晃腦,見風就長,從細細小小的嫩芽,頃刻間就長成一條條青翠碧綠的藤蘿。

藤蘿輕柔搖擺着,仿佛跳着歡迎客人的舞蹈,溫柔地纏住游鯉鯉的身體,然後藤蘿越長越長,越長越長,而游鯉鯉,也被藤蘿托舉着,一直送到了山頂,然後又輕輕放下——就在他的身旁。

完成任務後,藤蘿們輕柔地将枝條抽出,搖擺着柔軟的枝葉仿佛在告別。

游鯉鯉卻抓住了一條藤蘿,試圖阻止它們離開。一瞬間,藤蘿停下了動作,但旋即便順服地躺在游鯉鯉的手中,不再試圖離開。其他的藤蘿又抖動着,交織編成一張綠色的藤椅,然後游鯉鯉手中的那條藤蘿輕輕勾着她的手,引導着她坐在綠藤椅上。

綠藤椅輕輕搖晃着,仿佛哄嬰兒入眠的秋千。

游鯉鯉想說話,可這樣輕柔的搖晃之下,方才還遍尋不着的睡意卻很快就浸染了眉眼。

她的視線變得模糊,嘴巴無用地翕合了數下,卻終究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就酣然沉入夢鄉。

意識的最後,是一道清冷如月光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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