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7
花瓣飄飄灑灑了好一會兒,待到場上所有人都接到一片後,天上才不再有新的花瓣落下,而那寶蓋華車,亦輕飄飄自空中降落。
圓臺上幾位上清宗長老激動地上前一步拜倒:“拜見仙尊!”
其他人這才恍如夢醒。
是了,這排場,這手筆,放眼整個嫏嬛仙界,除了仙尊還能有誰?
仙尊是天生仙,所謂天生仙,不僅自己是仙,凡俗草木在他身邊浸染久了,也能脫胎換骨,修得仙胎,所以那極品仙蓮花在普通修士眼中難得一見,可在仙尊那裏,說不定就是院子裏栽久了的一片荷塘。
更有傳言說,仙尊不僅能浸染草木鳥獸,還能點化俗人,在仙尊身邊待久了的人,哪怕不修煉,修為悟性也比外面日日苦修的修士強得多,便是只見一面,也會受益良多。
所以,在上清宗,乃至在整個嫏嬛仙界,仙尊的地位都是獨一無二、至高無上的。
供奉着仙尊的上清宗,自然便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宗門。
此處本就是上清宗的主場,今日來的上清宗弟子自然數量最多,于是一時之間,臺上臺下無數人拜伏下去。
而除了上清宗弟子外,在場亦有許多本就仰慕仙尊的,還有方才剛剛受了仙尊花瓣恩惠的,此時也紛紛跪倒在地,虔誠至極地念誦感恩。
是以一時之間,臺上臺下幾乎沒有了站着的人。
于是,便更顯得還站着的人突兀。
圓臺上,除了裴栩和劍尊之外的所有人都已伏身下拜。
哪怕是淩煙閣掌門淩煙真君這等人物,雖不像小弟子那般五體投地地下拜,卻也深深地彎下了腰以表尊敬。
唯有裴栩和劍尊,從仙尊現身到現在,兩人的身軀一動未動,脊背不曾彎下半分,甚至連指着對方的劍,都未挪動毫寸。
見衆人朝仙尊拜伏的模樣,裴栩眼裏閃過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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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們信不過。”
“什麽公平、什麽約定,不過是放屁。”
對面的劍尊眉眼間有些羞赧,但旋即便恢複正色,淡淡道:
“不過是各憑本事罷了。”
裴栩冷笑:“好一個各憑本事。”
“既然如此,也不必再假惺惺了,今日咱們就各憑本事吧!”
說罷,他的目光又朝臺下游鯉鯉的方向望去,卻——
臺上尚有裴栩和劍尊可以支撐着不下拜,但圓臺下可全是普通修士,見了仙尊哪有不下拜的道理,因此此時的臺下,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一個站着的人也沒有。
可,不應該。
游鯉鯉不說,另一個人就不可能會給仙尊跪下。
裴栩方才便隐隐約約察覺到那人的氣息,只是因為正跟劍尊針鋒相對,那人又一向狡猾善于隐匿,才暫且擱下,可現在——
那人的氣息和游鯉鯉的氣息,一起消失了?!
裴栩眼神一厲,倏地收劍。
劍尊也察覺到不對,收劍望向臺下。
而此時的臺下——
裴栩和劍尊眼中所有人都拜倒的臺下,游鯉鯉正好生生站着,不,說好生生也不太準确,準确來說,她是倒在溫如寄的懷裏站着,整個身子都軟倒在溫如寄懷裏,若不是溫如寄兩手抱着,她早像面條一樣軟下去了。
而她的身體,也在逐漸變得模糊而透明。
這感覺……好像……不對勁……
游鯉鯉模模糊糊地想着。
吃下溫如寄喂下的花瓣後,游鯉鯉就覺得不太對勁。
傳說中吃一片能漲十年修為的仙蓮瓣,游鯉鯉吃了卻沒有任何修為或靈氣增長的感覺,反而覺得暈乎乎、飄蕩蕩、樂陶陶……
不像吃了什麽極品靈藥,倒像是喝醉酒、磕錯藥、吃了毒蘑菇……
“唔……難受……”游鯉鯉無力地抓住身前人的衣襟,臉蛋通紅哭唧唧,委屈大了。
而抱着她的美人,則眼含笑意。
“唉,小傻子,下次記得,東西不能亂吃,尤其是別人給的。”
“當然,我給的還是可以吃的,這次是例外、例外。”
“忍着點,馬上就好了,等我們離開,到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就好了……”
她低着頭,下巴輕輕磨蹭少女頭頂,聲音溫柔地能滴出水來,而随着她的話,游鯉鯉,以及他自己的身形,都漸漸變得愈發模糊透明。
氣息更是已經完全消失。
然而就在這時——
一股溫和卻不容抵抗的力量突然襲來,猛然撕開罩住兩人的無形屏障。
兩人模糊透明的身影頓時出現在臺上裴栩和劍尊的視線中。
裴栩登時紅了眼!
游鯉鯉只覺得一個天翻地覆,依附着的“座椅”就換了人。
從滿是香味的懷抱到了一個沁滿冰雪之氣的懷抱。
她迷迷糊糊擡眼,就看到少年雪一樣白的面孔,還有——兔子一樣紅的眼。
“裴……栩?”
她疑惑地嘟囔了一聲,随即因為身體無力,“啪嗒”又趴回少年懷裏。
而聽到這一聲喚,還有那疑似主動投懷送抱的動作,讓少年陡然僵楞住,随即,原本因為憤怒而變紅的眼恢複正常,可那原本雪白玉淨的臉,卻是“嘭”地一下,全紅了!
“鯉、鯉鯉……”
他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少女,全身的尖銳陡然消失,半點不見方才那盛氣淩人滿身尖刺的模樣。
“裴栩……”游鯉鯉又念叨了一聲。
裴栩幾乎要哭了。
“鯉鯉、鯉鯉……我在這裏……”他僵硬地抱着她,像失而複得的寶物,用力怕壓碎,力輕又怕她會從懷中溜走。
可這情景,卻讓旁邊的兩人看得五內翻滾。
劍尊不管心裏如何,面上尚且冷靜,但被劍尊制住的另一人可就不是這樣了。
“應無咎你個烏龜王八蛋快放開我!”
溫如寄兩眼通紅,看着裴栩的眼神殺氣騰騰,仿佛看着一個死人,而她的指間,則隐約冒出黑氣。
劍尊眉頭一皺,壓着溫如寄的劍刃陡然下壓三分,幾乎要劃破她吹彈可破的雪膚。
“不要放肆,這裏是嫏嬛仙府!”他強調。
可溫如寄哪裏聽得進什麽嫏嬛仙府不仙府,哪怕這是神仙居所,也壓不下她此刻想殺人的心。
“所以你就眼睜睜看着寶貝被那小子占便宜?!說你是王八還真不虧!”
劍尊眉頭皺起。
“是你先挑事。”
“若不是你想偷偷帶走她,裴栩也不會失控。”
他只是違反約定出現在她面前,裴栩那小子便跟瘋狗似的咬上來,更何況是眼前這人直接把人偷走的舉動,別說裴栩,他都想立刻斬了這混賬。
裴栩瘋歸瘋,有句話倒是說對了。
他們的所謂公平約定,就是放屁。
好不容易重新見到她,又有誰能忍住,按照所謂的劇本依次登場?
起碼他忍不住。
所以他來了,哪怕不能跟她相認,只遠遠地看着,感覺到她在的氣息,也好過在劍閣高崖上日日對着劍光雲海,日複一日地咀嚼着回憶過活。
再也不想回到那樣的日子了。
劍尊看向裴栩懷中的人,眼神堅毅起來。
但,眼前這人說的也對。
壓着他不讓他鬧事兒是正經,但,不讓裴栩那小子借機占便宜也是正經!
劍尊眼神倏地一變,壓住溫如寄的那柄劍未動,又一柄劍忽然斜刺裏鑽出,刺向裴栩。
“裴栩,放開你的手!”
裴栩雖然沉浸于游鯉鯉的“投懷送抱”中,可也不是全然昏了頭,劍尊的劍方一顯形,他便身形一動,抱着游鯉鯉迅速躲開。
但,劍尊的劍可不是那麽好躲的,裴栩身形剛穩定住,剛剛被躲過的劍又追魂般襲來!
裴栩到底年輕,又抱着游鯉鯉,這一柄劍眼看就要躲不過,那邊劍尊還在說着,“不想身上被紮個洞的話,就放開她。”
呸!
紮成刺猬也不放開!
裴栩冷哼一聲,抱緊懷裏的游鯉鯉,倏然轉身,讓自己的背正面對上劍尊的劍!
眼看就要血濺當場。
“嗯……怎麽,打起來了啊……”
一道慵慵懶懶,帶着點兒疑惑的聲音倏然響起。
旋即,那柄鳴叫着刺向裴栩的劍,倏然被兩根雪白的手指夾住。
“不要打架。”
那聲音,以及那手指的主人又說道。
“打架不好,鯉鯉最不喜歡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