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腕上旖旎
完全不知道因為自己吃光了一碟小蛋糕而害甄晦遭遇了非人壓迫和無妄之災的渝棠是被咳嗽聲吵醒的。
意識到這快要咳出血的聲音并非來自夢裏,而是另一張床上的渝眠,渝棠猛地起身下床掀開渝眠的被子。
“渝眠?”
他被渝眠漲紅的脖子和臉頰吓壞了,只能先把人扶起來手忙腳亂地倒來一杯熱水遞上去,
“怎麽回事?哪裏不舒服?”
“我、咳咳、哥哥……我肚子好難受,好想吐……”
渝眠幹嘔了兩聲,咬緊了牙齒跳下床去直奔廁所,假裝順手地帶上了門,緊接着便從廁所裏傳來了嘔吐聲。
“渝眠,開門我看看,不行的話我們馬上去醫院。”
渝棠擔憂地站在門外,并沒有發現門內的渝眠其實是在用手挖喉嚨自己催吐。
“應該只是吃壞東西了,”
渝眠吐得再沒有東西可吐才打開水龍頭漱口,洗面鏡裏他的眼眸平淡無光,仿佛剛剛受罪的根本不是自己,但他打開門撲進渝棠懷裏的瞬間卻又立刻眨出了兩滴眼淚,紅着眼睛裝作虛弱地小聲道,
“吐完就沒那麽難受了,哥哥別擔心。”
“昨天吃什麽東西了?”
渝棠幫他擦去嘴角的水漬,渝眠消化不好,辣的酸的黏的冷的都不能吃,對待要入渝眠口的東西他平日裏一直很小心,就是怕引發渝眠的陳年胃疾。
“和前幾天吃的一樣,只是昨晚上多吃了一塊哥哥帶回來的蛋糕。”
渝眠委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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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渝棠嘆了口氣,拍了拍渝眠的腦袋安撫他,“可能是蛋糕上的水果不新鮮,我下次注意些。”
“下次?”
渝眠眨了眨泛紅的眼睛,“哥哥還會和昨晚上那個人一起去吃飯嗎?我不喜歡他身上的味道,他看起來不像好人。”
“你什麽時候也學會以貌取人了?”
渝棠照着他額頭輕輕一彈,“昨天不是說書都讀完了?今天我再給你帶幾本回來。你這幾天乖乖在家養着,周末我帶你出去玩。”
“真的?”
渝眠一聽能和哥哥一起出門,立刻雙眼放光,直覺主動地卧回床上去,“哥哥說話算話,我一定乖乖的!”
渝棠笑了兩聲,簡單洗漱後便去畫室照常上班。
路上還想着等會兒見到鄒衛伊要向他問問穆京宸這打的是什麽算盤,沒想到一推開門,穆京宸本人正被學生們圍在講臺上。
鄒衛伊自然是恨得牙癢癢,看見渝棠來了趕忙蹿過來繞着他打量了一圈,警惕問道,
“穆京宸那個混蛋沒把你怎麽樣吧?”
“我們就一起吃了個飯。”
渝棠壓低聲音,“倒是穆先生今天怎麽又來畫室了?”
“誰知道他!”
鄒衛伊冷哼一聲,“他就是從軍營裏被放出來想拼命造作,仗着教授喜歡他也要留在畫室幫忙,咱們這兒需要他幫忙嗎?完全是添亂。”
“小渝助教來了!”
“小渝助教早上好!”
學生們注意到渝棠的到來紛紛轉過頭來和他打招呼,昨天尴尬的小插曲很快就被忘在腦後。
渝棠暗暗松了口氣,正巧此時有學生走上前來含着笑問他,
“渝助教,我們繼續昨天沒畫完的畫吧?我期待了一整晚,肯定能把你畫得特別好看。”
“這要聽教授的安排。”
“教授今天不在,不過,渝助教這次當模特時可要注意別抖得那麽厲害,你太敏感,會影響我把你畫走形的。”
聽出這個學生語氣中暗藏着的暧昧和挑逗,渝棠不動聲色地向後退了退,如果畫室裏有人對他生了這種心思,他是不是該考慮換一份工作了……
“今天不畫人體,”
學生還欲逼近渝棠,卻被人從後一把抓住肩膀,只見穆京宸輕輕将他往後一搡,擋在了渝棠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倒是你,學畫畫之前沒學過怎麽說人話嗎?給我去操場上跑十圈再上來。”
“什麽?”
學生一陣發懵,“這,這是畫室不是軍校,就算是穆少爺您也沒有權力這樣罰我。”
“今天我代教授給你們上課,教你們做人。”
穆京宸語氣裏帶着幾分不容置喙的強勢,光是氣勢就鎮得那學生語氣發虛,雙腿發軟。
“聽懂了就滾下去,我會在樓上看着你,敢偷懶就加十圈。”
“……是。”
學生怏怏地跑出教室,開玩笑,站在面前的可是那個一回城就砸了攀花樓的穆少爺,誰敢和他頂嘴啊?
“喂,教授真的讓你代課?”
鄒衛伊不滿地瞪着穆京宸,“摸槍打匪那麽多年,你能懂教書?”
“你是不是對我偏見太大了些?”
穆京宸無奈笑笑,“我是剿匪的,又不是土匪,不信你問小渝老師。”
“謝謝穆先生剛剛替我解圍。”
渝棠頓了頓,“那,穆先生打算怎麽安排今天的課程?”
他不知道穆京宸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好,好到直接提供給他了一個絕佳的接近殺父仇人的機會,但每一次他看到穆京宸那雙含着廣闊笑意的眼眸時,卻又本能地想要逃離——他不想利用穆京宸來達到自己狹隘的目的,也不想辜負穆京宸的溫柔偏愛。
“今天麽,”
穆京宸瞥向鄒衛伊,“今天就麻煩鄒助教帶學生們去街口練人像速寫。”
鄒衛伊聞言震怒:“你有病!你就是想支開我們和渝棠獨處!”
“沒錯,”
穆京宸坦然道,“我答應要給小渝助教畫的海棠還沒有畫完,但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又不配看,自然要把你們支開。”
“你、你你不要臉!”
鄒衛伊氣得吐血,要不是渝棠在後面拉着,他估計就一拳頭掄上去了,“渝棠你千萬別着了他的道兒!你你你跟我一起走!”
“幹嘛?”
穆京宸一把拉住渝棠的另一只手腕,做出搶奪之勢,“我還能吃了小渝助教不成?”
“你當然能吃了他!”
鄒衛伊還想拉扯,沒想到畫室裏的學生們悉數被穆京宸“收買”,又都盼望着出去畫些新鮮玩意兒,便一窩蜂湧上來催促鄒衛伊收拾畫具出門。
百般無奈之下,鄒衛伊只得被學生們架出畫室,臨走前還扯着嗓子威脅穆京宸:
“你小子要是敢、敢圖謀不軌,我就給穆老将軍告狀!”
“噗,”
穆京宸輕笑一聲,看向渝棠,“放心,我只把海棠畫完,不會對你做別的事。”
“我相信穆先生。”
渝棠點點頭,只是并未有下一步動作,“但我沒想到先生是想把那枝花完成的…昨晚沾了水,洗掉了你的畫作。”
“洗掉了?”
穆京宸怔愣了一瞬,又往前走了兩步将渝棠抵在了畫室門上,微微俯下身去湊在他耳畔緩淡詢問道,
“是無意間沾了水,還是你不喜歡所以故意卸掉的?”
“太、太近了……”
渝棠伸出手想推開他,卻覺得耳邊的呼吸變得更加溫熱,他聽見穆京宸輕笑了一聲後稍往外撤了撤,
“我怎麽覺得你在躲着我?是鄒衛伊和你說我的壞話了?還是我看起來就有那麽吓人?”
“穆先生畫的花很好看……但是畫在那種地方,很難不被擦掉或者洗掉。”
渝棠回避穆京宸的問題,他還沒有決定好到底是要利用穆京宸此刻的示好,還是幹脆把他當做孽緣徹底疏離。
“唔,你說得對。”
穆京宸總算願意松開抵在渝棠身後門上的手,渝棠微不可見地松了口氣,可下一秒,他的手腕就又被穆京宸捏住,
“那我畫在你腕上,畫一枝小的,不耽誤你做事你看怎麽樣?”
“穆先生一定要在我身上畫畫嗎……”
“如果你不反感的話,”
穆京宸笑了笑,“昨夜我院裏的海棠開得正盛,難得且燦爛,值得畫下來紀念,我左思右想,覺得只有你配得上。”
“我可算明白鄒衛伊為什麽總抱怨穆先生能說會道了。”
“若能打動渝老師,倒也不算浪得虛名。”
穆京宸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得了渝棠的點頭應允後直接将人抱起。
“穆先生?”
渝棠有一瞬驚慌,尤其是看見穆京宸鎖上了畫室的大門後。
他直接被抱座在了講臺上,不等他反抗,穆京宸便幫他脫掉了鞋襪卷起褲腿。
“原來你說的腕上是腳腕。”
渝棠另一只腿蜷在桌上,雙手抱着膝蓋。
“畫在手腕上要麻煩你擡胳膊,會酸。”
穆京宸單腿跪在地上,捏住渝棠的腳踝便淋上了一筆墨色的花枝。
“昨天帶回家的甜點吃完了嗎?不夠我再讓人送。”
“還沒有,”
渝棠只字未提早上渝眠嘔吐的事情,“穆先生送了那麽多給我,一晚上吃完會鬧肚子的……嘶。”
“弄疼你了?”
穆京宸松下手勁,他畫棠花畫得入迷,沒注意便下了重手,只見渝棠腳腕上已經泛起一圈淡淡的紅。
看來小海棠比他想象的還要嬌氣,稍稍用力就會在身上留下痕跡。
怪不得會有那麽多人揣着獸心惡意觊觎渝棠,想到這裏,穆京宸不禁皺起眉來。
“不礙事,不過你畫的和昨天的不一樣?穆先生畫的這是垂絲棠?”
渝棠一說話,穆京宸的眉頭便舒展開來,笑容裏甚至帶着幾分寵溺的甜意,
“嗯,很适合你。”
他輕輕勾下最後一筆,一枝由月白漸變沉澱至墨粉的垂絲海棠便栩栩如生地攀在了渝棠腳腕上,像是戴了一只花環。
“先生的畫技确實和教授說得一樣好。”
渝棠饒有興趣地看着腳踝上的那枝花枷,他此前只聽說穆家小少爺帶兵剿匪,茹毛飲血,沒想到還身賦這般雅技。
“等它風幹,我收好畫筆抱你下來。”
穆京宸也對這副作品很是滿意,看起來是花,其實又像柔軟的鎖鏈,将小海棠牢牢鎖在他身邊。
渝棠便聽話地坐在講桌上,他本想擡起腿好湊近看下穆京宸畫的花,沒想到一個沒坐穩,竟然從講桌邊沿失衡歪了下去。
“小心!”
“唔——!”
顏料桶打翻了滿地,大紅大綠的色彩肆意地灑滿午後的滿地蟬鳴,渝棠輕輕睜開眼,發現穆京宸先一步将手墊在了他的腦後,防止了他被桌角磕到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