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曲向向九月上的振明高中,在108班,這都大半個月了,有關她的熱度還是持高不下。

因為她是所謂的學霸。

以及……她是陸續的前桌。

陸續誰啊?新鮮出爐的校草,成績優秀,高大帥氣,沉默寡言,身上總是圍繞着一股區別于同齡人的低氣壓。

将冷酷進行到底。

曲向向考進來的時候是年級第一,陸續第二。

兩人之間的分數就差一分。

陸續坐在教室裏面的最後一排,單人座,挨着窗戶,他沒當班幹部,上課不發言,班上的同學也不跟他交流,都有些怕他。

曲向向坐陸續前面。

每次發卷子,只要是從他那裏往前發,遞過來時都皺着眉頭,冷冰冰的。

兩片薄薄的淺色嘴唇緊緊抿着,不會發出一個音。

每每那時候,曲向向都有種自己欠了陸續八百萬的錯覺。

排座位那會兒,班主任讓全班都到走廊上去,按照成績排名從第一個開始往後念。

念一個,進去一個。

曲向向是第一個,她選擇了靠窗的倒數第二排。

不是傳聞中那樣,曲向向有未蔔先知的能力,以為陸續會坐她後面,想借機跟他這樣那樣,那樣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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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因為她的哥哥梁正。

他們沒有血緣關系,梁正是她繼父的孩子。

曲向向她爸早年因病去世了,她媽帶着她嫁給了梁正他爸,沒過上兩年日子就跟一個生意人跑了。

那時候曲向向才六歲。

沒了爹,又沒了媽,小小年紀的曲向向不知道什麽是未來,不知道什麽是生活,就知道哭。

梁正他爸沒把她送走,對她跟親生女兒一樣。

除了梁正太調皮搗蛋,老愛跟曲向向作對,其他的都很好。

梁正是梁家的獨苗,成績較差,喝酒抽煙打架,一樣不漏。

曲向向比他小一歲,但是小學跳了一級,跟他成了同級生,初中三年一直是一個班。

從初三開始,曲向向就騰出時間給他補課,他聽十分之一,忘十分之九。

三四月份的時候**徹底爆發,人心惶惶。

對于初中生來說,中考是人生的第一個轉折點。

各地的情況不同,他們這兒政策下來,只考語數外三門,理科強的因此折了,理科偏弱的因此沾光。

體育也不考了,梁正吃的虧就在這上面,至于其他科,他都差不多。

曲向向費心給他講題,不厭其煩的一遍遍講。

他中考成績離振明高中的錄取線卻還是差了一截。

梁叔又是托人送禮,又是花錢買分,辛辛苦苦把他送進來了。

開學前幾天,梁叔找曲向向談過話,想讓她看着梁正。

不指望他在高中三年出人頭地,只要他能混成個人樣子。

曲向向看着梁叔白了的鬓角,細數她在梁家的這些年。

再去看梁叔,眼淚就刷地下來了,有心酸,也有感激。

拒絕不了的,曲向向答應了梁叔。

梁正在班裏的排名很靠後。

靠後到什麽程度呢?

差不多就是等班主任念到他的時候,班裏基本都已經坐滿了。

曲向向為了跟梁正成為同桌,用一套柯南畫片跟他達成君子協議。

問他要坐哪個位置,他說越是角落越好,不要中間,也不要靠着後門,要在裏面那組,倒數第一,或者倒數第二。

曲向向這才跟陸續成了前後座。

九月中下旬,早晚微涼,中午炎熱,溫差一拉開,人就容易生病。

曲向向感冒了,她沒鼻涕,鼻子裏焦幹,呼出來的氣息火燒火燒的,還咳的厲害。

坐她旁邊的梁正照常生龍活虎,後座的陸續卻咳上了。

可能是被她傳染的。

雖然**的高峰期早就退了,餘溫也所剩無幾,不至于草木皆兵,戰戰兢兢。

班主任還是讓他們去醫務室,挨個量體溫,要是發燒,就留下來觀察。

曲向向沒發燒,陸續也沒。

兩人前後從醫務室出來,拐彎下樓梯。

陸續走在前面,穿着藍色校服,個頭很高,他兩手抄在褲子口袋裏,步子邁的大且穩,背部微微弓着,蓄短的碎發貼着幹淨領口。

背影給人一種頹廢的感覺。

咳起來的時候身子輕顫,不止頹廢,還孤單。

走在後面的曲向向抿了抿唇。

對于可能傳染給陸續這件事,她有點內疚,第二天就帶了幾包板藍根去學校,趁下課的時候扭頭。

猶豫再三,小聲的喊,“陸續。”

趴在桌上的陸續從臂彎裏擡起頭,幹淨帥氣的臉上有睡覺壓出的紅印。

他生的白,不知道是沒睡好,還是因為生病,眼角微微泛紅,有幾分蠱惑人心的味道。

看着還有點……讓人心疼。

曲向向傻逼逼的做起自我介紹,“我是曲向向。”

陸續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曲向向心裏有點發怵,這人長的是真好看,性格就……

頓了頓,她從課桌兜裏拿出兩包板藍根,咳了幾聲說,“這個給你。”

陸續眼角一掃,沒出聲。

曲向向把板藍根放到他的課本上面,“我家裏之前屯了很多板藍根,你先拿去喝,明兒我再給你帶幾包。”

陸續依舊垂着眼簾,他半響開口,說,“不需要。”

嗓音有點啞,有點沉。

說完那句話,他就繼續趴回桌上睡覺。

曲向向目瞪口呆。

轉而一想,好歹開學至今跟她說話了,第一句。

不多時,後面傳來拉椅子的聲音,曲向向微微歪了歪腦袋,餘光瞥見陸續往教室後門那裏走的高大背影,她垂頭撓撓眉毛,攤開數學卷子做題。

一題沒做完,一只手就從後面伸過來,抽走了她的圓珠筆。

“向向,給哥十塊錢。”

梁正趴過來,一條腿跪在椅子上,沒個正形。

曲向向問他,“要買什麽?”

梁正靈活的轉着筆,五根手指有倆都纏着創口貼,骨節分明,“浪味仙。”

“那個五毛錢一袋。”

“剩下的九塊五哥給你收着。”梁正對她擡了擡下巴,痞子樣的笑,“哥兜大。”

曲向向一點不為所動,拿回筆繼續做題。

梁正磨着後槽牙,自從上了高中,他每天在學校裏的生活費都在這死丫頭手裏攥着,老頭給的大權。

不能來硬的。

不然要是丫頭在老頭面前說他兩句不是,被雞毛撣子抽的滿屋子嗷嗷叫就是他了。

梁正揪住曲向向的馬尾辮,不輕不重的拉了拉,“今晚哥不看《大時代》,讓你看那什麽,《白發魔女傳》。”

末了還惡心吧啦的捏着嗓子加一句,“好不好嘛?”

不知道在哪兒學來的,惟妙惟肖。

曲向向的胳膊上起了雞皮疙瘩,她抓着卷子往牆裏面挪挪,立場看起來很堅定。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梁正有意停了一下,慢悠悠的拉長聲音說,“快大結局了吧。”

曲向向的筆一頓。

梁正繼續抛誘餌,“你說卓一航跟練霓裳那對兒虐的死去活來,肝腸寸斷,也不知道是個什麽結局。”

說着就唱起了主題曲。

別看他學習不咋地,人也混,卻有一把好嗓子,歌唱得好,還會彈吉他,配着痞帥的長相,很受女生歡迎。

曲向向聽的心癢癢,題也做不下去了,她撇嘴,“沒有十塊錢。”

“沒有?拉倒吧你。”梁正嗤笑,“早上我看到我爸給了你一張十塊的,兩只眼睛都看到了,看得真真的。”

曲向向說,“我又放回去了。”

梁正,“……”

一起長大的好處是足夠了解。

說通俗點兒,就是一方還沒脫褲子,另一方就知道要放什麽屁。

曲向向這丫頭不撒謊,梁正知道,所以他只能梗着脖子咽下一口老血,咬牙切齒的問,“那你有多少?”

曲向向從校服外套口袋裏拿出一把零錢。

“卧槽!可以啊妹兒!”

梁正激動的蒼蠅搓手,當他發現全是一毛二毛,沒有一張一塊時,臉徹底綠成了屎殼郎。

曲向向仔細數了數手裏的小紙票子,“我就三塊五。”

話落,她把唯一的一張五毛的拿了回去,見梁正鼻子都氣歪了,就說,“我好幾天沒吃炸雞排了,下午放學我想買一個。”

梁正,“……”

你他媽可憐巴巴個什麽勁啊?炸雞排有你哥重要?

曲向向将剩下的三塊放到王成功的桌上,“這是我攢一個星期攢的,你省着點花。”

“我去,就三塊錢,還讓我省着點花,怎麽想的啊,姑奶奶,我要是有那本事……行行行,省着花省着花。”

梁正拿了就走。

沒過多久,梁正踩着上課鈴回教室,身上有淡淡的煙味。

眼看曲向向要唠叨,梁正的求生欲超強,立馬拖出一個墊背的,“你後頭那位也抽,抽的比我還兇。”

曲向向一怔。

梁正斜眼,“不信?”

他趁班主任扯閑篇的功夫往後扭頭,“喂,陸續,你抽的什麽牌子的煙啊?”

陸續單手支着頭看窗外,一言不發。

梁正似笑非笑的切了聲,“這麽吊,還不是被我家死丫頭壓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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